大早上,谢行醒来,感觉怀里有一个温软的物体。待他清醒过来,才发现谭意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他怀里,安安静静的,睡得正香。

他动了一下,尽管动静很小,还是惊醒了谭意。

“早上好。”谭意沙哑着嗓音,迷迷糊糊地说。而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缩在谢行怀里,脸一红,从被窝里钻出脑袋,一双扑棱棱的眼睛不好意思地看向谢行,解释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睡到这里……”

谢行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并没有在意,“没关系。困的话再睡会儿,我先起床了。”

谭意用脑袋蹭了蹭谢行的手掌,“不困。我也起床。”

谢行突然觉得此刻的谭意就像一只清晨刚睡醒,慵懒地朝主人撒娇的小猫,越看越觉可爱,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粉红的脸蛋。

戳完,他对自己的行为愣了一下。

不经过别人的同意……是不是不太好。

谭意也呆住了。下一瞬,他刚平静下去的脸爆红。他忙用被子遮住半张脸,只露出眼睛和额头。

“抱,抱歉……”谢行以为吓到谭意了,连忙和他拉开距离,“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你的样子像小猫一样,觉得可爱……”

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谢行越觉得自己变态。清冷的凤眸染上几分懊恼,他轻揉太阳穴,觉得自己真是睡糊涂了。

看到谢行又悔又恼的模样,谭意的眼眸划过隐晦的愉悦光芒,被角下的嘴角也微微翘起,但他还是故作害羞地说:“我,我不介意。”

谢行轻轻咳了咳,生硬地转移话题:“我先去洗漱。”说完,他迅速下床,逃进浴室。

等谢行出来的时候,谭意已经下床了。

“去洗漱吧。”他说。

但谭意并没有行动。

谢行轻拍脑袋。真是的,大早上他的脑子太不灵光了,怎么忘了浴室里有谭意害怕的浴缸。

浴缸在洗漱台对面,只要抬头,就能看到镜子里的浴缸。

看来得换个地方。

阳台里,谭意在水池边上洗漱。谢行趴在阳台上,欣赏二楼晨景。

谭意刷完牙,等待接水时,似是不经意地问起:“你和其他人……这样睡过吗?”

谢行没有多想,说:“没有。”

“谢纯也没有?”

“嗯。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谭意关掉水龙头,扬起笑脸,“所以我是第一个和你一起睡过的人,对吗?”

虽然谭意说的确实不错,但谢行总觉得他的话听起来……怎么说呢,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思想龌龊,听起来就好像两人发生了关系一样。

他避开谭意的视线,不大自然地“嗯”了一声,眺望远处的风景。

清晨空气清新,近处的树木,远处的建筑都笼罩安详静谧的晨光中。谢行的思绪却不在景色上。

现在想来,他本不必如此敏感。他与谭意之间本来就是正常的同学关系,而且又都是男生,睡在一张床上没什么大不了的。

思绪间,谭意已经洗漱完毕,走到谢行身边,与他一同站在栏杆后。

他脸上的水珠没有完全擦干,微湿的鬓边在晨光下熠熠生辉。眼底虽然带着隐隐的疲惫,眼中却映有晨辉。

“谢行。”

“嗯?”

怀中突然多了一个人。

谢行微微垂首,看着谭意的软软的头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谭意的抱他动作越来越熟练了?

下一刻,他听到谭意说:“谢谢。”

“不客气。”谢行说,“如果以后有困难,可以来找我。”

顿了顿,他又说:“你要好好地生活。”

谭意闭上眼睛,温暖的晨光打在他脸上,长长的睫毛落下阴影,他无声叹了一口气,用谢行听不到的声音说:“如果能早点儿遇见你就好了。”

*

新的一周,开始总是兴致怏怏的。

周一上午第一节课刚结束,周晓忍不住抱怨:“这第一节课我就感觉过去了一个世纪!天啊,后面怎么熬啊!我头好痛,胸口也好闷,我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可以请假回家了?”

谢纯正在补觉,被周晓吵醒,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说了句:“忍着,放学后就痊愈了。”然后继续埋头睡觉。

周晓觉得无趣,想找身边的人聊天,结果周围趴了一片。只有后排隔一个过道的谢行还坚持着。

于是,周晓朝那儿走过去。

谢行正在看一本杂志。

周晓对小得像苍蝇腿一样的黑字不感兴趣,唯独一眼看中大大的密林插图,忍不住哇了一声。

谢行见周晓反应如此强烈,以为他感兴趣,便把杂志往他那儿移了移。

周晓忙摆手:“不不不,不用。我就看看图片。”

谢行翻了一页,这回是一张宏伟的山峰图。周晓又哇了一声。因为图比较小,他凑过去看,不知不觉,胳膊贴上了谢行。

这时,一直安安静静休息的谭意从桌上抬起头,不咸不淡地朝周晓瞥了眼。

周晓莫名觉得呼吸不畅。他挠了挠头,觉得应该是周一的原因。

其实,早在谭意趴桌上的时候就听到了周晓的声音,本来以为这人只是路过,没想到竟然赖着不走。

他攀住谢行的手臂,假装好奇地探头问:“这是什么杂志?”

谢行把封面展示给他看,“地理杂志。”

谭意指着一幅插图,说:“这好像是琥珀化石?”

谢行:“嗯。是大约两千万年前的节肢动物。”

……

话题逐渐偏向学术方向,周晓完全插不上嘴,默默地溜了。

谭意拿起桌上的牛奶,吸了一口,微微勾唇,收回余光。

这时,鲁坚亿走进教室,对同学们宣布:“大家安静,我说两件重要的事。第一件事,同学们订的校服中午就能送到。”

同学们没有多大反应。

“第二件事,下周高二年级秋游……”

霎时间,宛如火星点燃炸药桶,教室的天花板几乎快被同学们的欢呼声炸飞。

鲁坚亿还没说完呢,他扯着嗓子喊:“地……咳,地点在H林景区!时间是三天,所以要住两个晚酒店!听到没有!要住两个晚上的酒店!大家记得准备好行李!还有,听我说!关于房间,没有特殊情况,学校安排的都是双人间,大家可以先自行配对!”

扯着嗓子喊完,他立马下去喝水润嗓。

周围充斥着同学们兴奋的交谈声。文章是看不进去了,谢行合上杂志。

谭意叫他:“谢行。”

谢行看过去。

“我……”

谭意的声音突然被谢纯打断。

“室友找得怎么样?”

听到谢纯的话,谢行心里一个咯噔。

难道他要和谭意住一间房?如果谢纯和谭意同处一室,万一他对谭意做些不好的事……

于是他抢先说:“我和谭意一间。”

然后,他转头问谭意:“可以吗?”

此言一出,不光谢纯愣住,谭意也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他的灰眸霎时亮了,惊喜之色溢于言表,忙不迭点头说:“可以!”

谢纯看了看谭意,又看了看谢行,然后把谢行拉到一边,偷偷控诉:“怎么说我们都是亲戚,你竟然先考虑外人!”

谢纯的话听得谢行一头雾水。

怎么,难道谢纯想一起住的人是他,不是谭意?

“你这什么表情?你不是……不是我哥吗?”看到谢行的神情,谢纯没好气地说。说到“哥”时,他磕绊了一下,语气有些别扭。

谢行:“你……不是想跟谭意住一间?”

“跟谭意住?也不是不可以。”谢纯很认真地说,“但我们有血缘关系啊,我当然先考虑你了。”

敢情谢纯不是放弃了谭意,而是对他的感情更深一点。

谢行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说:“可惜你来晚了,还是找别人吧。”

“好吧。”谢纯难得没有多纠缠,“那就让谭意一晚,反正我们的血缘关系断不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谢行回到座位,在谭意无声的询问下,他说:“没有什么事。”

谭意则问:“你说和我住,是真的吗?”

他的语气小心翼翼,眼神中盛满忐忑。

在谢行和谢纯谈话的时候,谭意在座位上想了很多。

他不知道谢行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和谢纯在后面说了什么,心里乱糟糟的,只觉心中烦躁得很。

谢行说:“是真的。可以吗?”

听到谢行的保证,谭意胸中的戾气霎时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他重展露笑颜,重重点头:“当然可以!”

至于谢行心中所想——虽然和谢纯谈话后,他知道了这是个乌龙,但已经开口,总不能收回。和谁同住一间他倒无所谓。他和谭意相处时间多,相比于其他同学,谭意确实更为熟悉,而且谭意又不会打呼噜、磨牙,睡相安静,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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