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昨晚那番谈话, 第二日扈家兄弟来家里拿发糕的时候,霍成的眼神就没离开过扈家老大扈见贤, 左看右看,怎么都还是有些不满意。

  又瘦又矮, 长得算是不错, 但是长得好容易招桃花还花心。而且这小子眉眼太过锋利, 虽然知道隐藏自己, 但是功力不够,过刚易折,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惹出大祸。

  扈见贤被他看的毛骨悚然, 总觉得自己是案板上待价而沽的猪肉一样, 忍不住出声道:“霍大哥, 是有什么事吗?”

  霍成沉默的摇摇头,心想, 他要是叫自己大哥,那不是比桐哥儿生生长了一辈嘛, 这怎么能成亲,不行,不行。

  卫云见扈见贤一脸迷茫的样子, 一边给他装发糕一边说:“你别理他,他这几天火气大, 心情不好。”

  霍成见他乖乖听话的样子, 暗暗叹了口气, 这小子, 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新年如期而至,除夕当日,霍家一大早就都起来了,剪窗花、贴对联,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开心的很。

  前几日把小少爷送回去以后,卫云就再也没见过对方了,倒是接过一封对方写的信,还是扈家兄弟帮忙带回来的。

  韩家兄弟这回是下了狠心了,把人关到屋里抄心经,每天就是几碗稀饭。没两日,韩平戟就彻底投降了,痛哭流涕的跟再一次韩大哥认了错,这才把自己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

  只是还是被禁了足,没法出来,只能托人送了封信出来。

  卫云回了信,又把自己做的吃食送了他一大堆,便也丢开这事儿不管了。

  这总归是韩家人自己的事儿,轮不到自己一个外人来插手。

  晌午一过,卫云就开始张罗着包饺子,除夕夜合家团圆,饺子是最应景的食物。

  卫云调了韭菜猪肉和大葱羊肉两种馅,一个个饺子白白胖胖的像是元宝一样在滚水里上下起伏,耳边是此起彼伏的爆竹声,每个人的心里都是对新年的喜悦和期盼。

  按着平县的习俗,凡是已经分家的,没跟着老人过的都要将第一锅饺子的头一碗送给老人。这样的习俗年代久远,具体是为了什么其实也不甚清楚,只是大家年年都遵守的着这样的规矩。

  霍家虽然分了家,但是霍婶子跟着霍成,霍江一家又已经断了亲,也就不存在送饺子这回事儿。

  一家人坐在一起欢欢喜喜的吃饺子,卫云还洗了几个大钱包在了饺子里,还特意做了个小标记,保证每个人都能吃到一个。

  霍家没有这样的做法,除了卫家兄弟,其他人都是头一次。虽然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口下下去挺铬牙,但是这其中包含的美好意愿和祝福却完美化解了这点不舒服。

  桐哥儿大口的吃着鲜美的饺子,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尽管这个新年不是他过得最好的一个新年,但在他的一生里,最记忆犹新怀念不已的,还是这个新年。

  吃过饭,灶膛里的火就再一次燃烧了起来,大家伙仔仔细细的洗了澡,每个人都干干净净的准备迎接新年。

  外面又下了雪,已经薄薄的覆盖了一层,一家人围在炕上边说话边守岁。

  小孩子困的早,很快就睡了过去,霍婶子有心让他们独处,便也说自己累了,带着俩孩子去睡了。

  霍成把桌上的瓜子一个个用手剥出瓜子仁来,自己却不吃,放进碟子里,等到攒了一小堆,就推给卫云示意他吃。

  卫云眉开眼笑的受了,撑着脑袋问他:“咱们过年要走亲戚吗?”

  霍成点点头:“要走,但是家里亲戚少,要不了两天就走完了。”

  卫云想了想,好奇的问道:“成亲那天,我听桐哥儿说他外么来了,桐哥儿阿么走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没见他外家来过,我还以为他外家没人呢。”

  霍成剥瓜子的手顿了顿,说:“当年大哥刚走,哥么就改嫁了,娘生气大哥对哥么那么好,哥么却连一年的孝期都不愿意守,就跟那边几乎断了关系。桐哥儿外么来过几次,都被娘给撅回去了,渐渐的,他也就不再来了。”

  “后来等我回来,成亲时他外么就主动上门来帮忙,桐哥儿虽然心里别扭,但我看得出来,他心里还是挺开心的。我就说服娘让他留了下来,他临走时还留了东西给桐哥儿。桐哥儿悄悄告诉我,之前他外么也偷偷给过他许多吃的。”

  “那他没有跟桐哥儿说自己的身份吗?”卫云问。

  “没有。”霍成说,“大约是愧疚吧,哥么改嫁的时候桐哥儿虽然小,但也已经记事儿了,对他阿么,心里是有恨的。二哥他们对桐哥儿不好,他外家也没有上门来说过一句话,维护过这个外孙,加上娘态度那么坚决,他大约也是怕桐哥儿回家说漏嘴,娘再回头打上门去。”

  卫云有些惊讶,“不会吧?要是桐哥儿的外家愿意帮他,娘为啥不乐意?”

  霍成无奈的笑了笑,“桐哥儿外么家里算是挺富裕的,当年大哥重病,娘上门求过,但是也没个结果,加上哥么连两个月的孝期都没给大哥守够就改嫁了,娘心里怎么会乐意?桐哥儿是大哥留下的唯一一条根,娘怎么都不会同意他跟那边接触太多的。成亲那会儿也不过是觉得自己日子过得好了,那边又只有桐哥儿外么一个,炫耀一下罢了。”

  卫云被惊呆了,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些事儿,“那之后桐哥儿外么也没有来过吗?”

  既然霍家答应了一次往来,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要是有心跟桐哥儿相处,再怎么样也是会继续上门的,但卫云并没有见过。

  霍成嗤笑一声,道:“他是想来,但是整个洪家就没有一个愿意的,他成亲当日来了,回去就被儿子儿媳撅了一顿,这几日怕是还没找着机会来呢。”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低落,“其实如果不是桐哥儿,我也不会同意他来婚宴的。当初大哥对哥么那么好,结果呢,大哥刚走,他就连幼子都不要改嫁了出去。洪家也好,哥么自己也好,不愿意守寡一辈子也无可厚非,但是当年洪家做事太绝,把这些年的情分几乎是踩在地上又来回碾,谁又能咽得下这口气?”

  卫云安慰的在他手臂上拍拍,“这些事儿,桐哥儿自己清楚吗?”

  霍成叹了口气,“他应该是知道的,这村里天天西家长东家短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想不知道都难。所以这么多年,他连他阿么一句都没有提过,家里人也就当不知道。”

  卫云点点头,桐哥儿阿么的做法无可厚非,可到底是凉薄了些,桐哥儿不愿意提也情有可原。

  “那我就不操心给他外么家送礼了,咱们日后好好对桐哥儿,给他找一门好亲事,也不枉他叫我们一声叔叔、叔么。”

  他想了想,又问道:“那大伯家里呢,你明日去吗?”

  霍成点了点头:“去,上次大伯娘还有几个堂哥过来帮了不少忙,我还没好好谢谢他们。明天备了礼,咱们一块过去转转。”

  “娘不会说什么吧?”卫云有些不放心。

  “不会。”霍成的语气很笃定:“娘年轻的时候跟大伯娘不和,爹走了虽然也不怎么来往了,但是大伯他们心里还是记挂我们的,当年大哥重病大伯还专门送了不少钱过来,这个恩情,娘心里一直是记着的。”

  “不过是这么多年了,抹不开面子,加上二哥跟那边关系僵,娘也不好说什么。你信不信,明日她肯定面上不乐意,但心里还是高兴的,你拿多少礼过去她也不会吭声的。”

  卫云斜了他一眼,“你是咱娘肚子里的蛔虫啊?知道的这么细!”

  霍成也不辩解,只是沉默的转而给他剥起了松子仁,这玩意挺费力的,还是自己剥比较好。

  卫云嚼着香喷喷的瓜子仁,不由感慨:“我以前不怎么跟你们家来往,都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事。现在想想,桐哥儿才是家里最苦最可怜的一个。”

  霍成摸摸他的脑袋,有些心疼的说道:“你不苦吗?”

  卫云摇摇头,“日子苦,可我心里不苦啊!爹跟娘虽然走的早,但是还有裕哥儿陪着我。他虽然小,但是特别知道心疼人,有什么好吃的都要我先吃了才自己吃,也会帮我干活,虽然日子清贫,但是心里是开心的。”

  “可是桐哥儿不一样,我们虽然是他的亲人,但到底隔了一层,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心里头最重要的。真要是发生了什么,他是最有可能被放弃的,所以他才是真正苦的那一个。”

  霍成疼惜的看着他,想起曾经将军告诉过他们的话:这世上,众生皆苦,只是有人只看到了苦,有人却在苦里发现了甜。

  卫云到底没撑到最后,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醒来时外面朦胧的传来爆竹的声音,看看天色,应该是午夜时刻。

  屋子里只有他一个,霍成应该是出去放爆竹了。

  北地过年要放四次爆竹,除夕晚上吃过饺子之后、子时正、初一和破五早上开门后。

  他正想着,霍成就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被吵醒了?”

  虽然各家的爆竹都短小,声音也不够响亮,但家家户户在差不多的时候一起放,声音还是很大的。卫云睡觉又轻,这么大的动静想不惊醒都难。

  卫云拥着棉被,被热死腾腾得炕和软乎乎的棉花熏的睡意又起,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

  霍成不再开口,给人又掖了掖被角,在卫云身边坐下,轻轻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面色温柔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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