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出松棚,卓少华因有蓝允文同行,他是一个读书相公,脚下自然不好走得太快,赶到分水,已是上灯时候。

  蓝允文似是对城中街道十分熟悉,领着卓少华在大街上找到一家客店,要了两个房间。

  卓少华眼看这位新结交的蓝兄,出手阔绰,自然是世家子弟,要住得舒服,也只好由他。

  第二天蓝允文交代店家,雇了两顶轿子,卓少华知他不善长途跋涉,也只好和他一同乘轿上路,傍晚赶到新登,再由新登到达临安。

  这临安是个大城镇,两人落店之后,蓝允文打发了轿夫,第二天又要店伙代雇了一辆马车,继续上路。

  马车自然比坐轿要快得多了。

  一路上食宿,都是由蓝允文抢着会账,不必多说,这一路上,两人更是无话不谈,当真情投意合,如胶如漆。

  这一天傍晚,车子进了镇江城,找了一家叫做京口老店的客栈落脚。蓝允文要了两间上房,吩咐店伙,要厨下整治一席丰盛的酒菜。

  店伙退去之后,卓少华忍不住问道:“蓝兄,今晚你要宴客?”

  蓝允文朝他微微一笑,接着词色恳切的道:“卓兄,我们萍水相逢,一见如故,这几天来,可说欢若生平,只可惜会短离长,明天鸡唱之时,就要分手了,不知何年何月,方得重晤,今晚,是你我兄弟的惜别宴,自然要丰盛些了,除了你我二人之外,那会有什么旁人?”

  卓少华听得大为感动,黯然道:“这一路上,多蒙蓝兄照顾,兄弟已是感激不尽,怎好……”

  蓝允文抢着说道:“卓兄,人之相知,贵在知心,你我既已结交,就是朋友,我不许你再说感激二字。”

  他不待卓少华开口,接着道:“只是我有一件事,说出来了,不知卓兄是不是会同意?”

  卓少华道:“蓝兄请说。”

  蓝允文望着他,徐徐说道:“我和卓兄,数日朝夕相聚,情同手足,明朝就得分手,如果就此别过岂不枉自结交一场,因此兄弟之意,想和卓兄结为异姓兄弟,不知卓兄意下如何?”

  卓少华大喜道:“这话我早想说了,只因不知蓝兄的意思,才不敢说出口来。”

  蓝允文喜形于色:“如此就好,卓兄,你今年几岁了?”

  卓少华道:“兄弟今年二十三,是九月里生的。”

  蓝允文忽然脸上一红,道:“我二十四,你要叫我……大哥哩!”

  卓少华朝他作了个长揖,说道:“小弟那就拜见大哥!”

  蓝允文喜不自胜,一把握注他双手,含笑说道:“那我就叫你兄弟了,兄弟以后可不要忘了我这大哥!”

  卓少华抬目道:“我们今晚结为兄弟,祸福与共,生死同命,小弟怎会忘了大哥?”

  蓝允文握着卓少华的手,微微起了一阵颤抖,点头道:“兄弟,有你这句话,大哥心里高兴极了,今生今世,此情不渝,我……也不会负你的……”

  他神情显得有些激动,连一双星目之中,也起了一阵雾水。

  这时正好店伙替两人送茶水进来,蓝允文才矜持的退到窗下一张木椅上坐下。

  店伙巴结的替两人斟了两盅茶,陪笑道:”

  二位公子请用茶。”

  接着另外一名伙计,在房中摆好两副杯筷,不多一会,就陆续送上菜来。

  蓝允文道:“兄弟请入席了。”

  卓少华道:“大哥请。”

  两人对面坐下,卓少华取过酒壶,说道:“兄弟来。”

  给蓝允文和自己面前斟满了酒。

  蓝允文取起酒杯,明亮目光,朝卓少华望来,说道:“兄弟,人生得一知己,可以死而无憾,我蓝允文今生今世,只有兄弟一个知己,天明唱别,情何以堪,所以我们今晚这一席酒,须当尽醉……”

  他说到后来,声音也微有哽咽,突然举杯一饮而尽。

  卓少华和他几日相处,觉得这位蓝兄倜傥风流,是个俊逸洒脱的人,却没想到在临别前夕,他竟是如此兄弟情深,多愁善感,一时也觉依依难舍,急忙举杯和他同时干了,慨然道:“大哥相爱之深,溢于言表,我们兄弟自然要一醉尽兴,用酒来浇别情离绪了。”

  拿起酒壶,又给自己两人斟满了酒。

  蓝允文点头道:“这才是好兄弟。”

  果然又举杯一饮而尽。

  卓少华陪着他干了一杯,说道:“大哥请用些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