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或许……留给她思考的时间并不多。
宋清安早早下了车，从小门进了明光宫。
“竹烟。”
她顺口唤了一声，竹烟立时从殿中走出。宋清安本想问昨日可有什么意外，但在见到竹烟脸色时住了口。
竹烟的神情太过怪异，像是憋了什么，想说又不敢说。她低低唤了声“公主”，随后不住使着眼色。
宋清安面色微冷，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谁？”
她小声问道，竹烟却摇了摇头，只走到她身侧作势要扶她。
宋清安蹙眉，抬步向殿中去。
“兄长这么早来，有何事吗？”
见到内殿中长身如剑的宋清怀，宋清安心中一紧，但面上还是挂起笑状若无事道。
宋清怀的眼神状似无意扫过她耳垂，随后淡淡：“你去哪了？”
“有些烦闷，出去随便走了走。”宋清安若无其事道，一面在他身侧坐了，“兄长来了多久了？”
宋清怀侧眸定定看向她：“我昨日便来了。”
宋清安的唇角微微一僵，一时疑心宋清怀是在诈她。
她余光瞥见竹烟低了头，再看眼前的宋清怀，其眼下泛着淡淡青黑，当真可能是昨夜便来的……
宋清安反应极快地低下头，乖乖认错：“兄长抱歉，昨日……我溜出去了。”
宋清怀低“嗯”一声：“我知道，竹烟说了。”
宋清安闻言就要抬头去看竹烟，下一瞬宋清怀的话便将她的头又压了回去：“若我不来，你打算瞒我到几时？”
宋清安绞着帕子，默然以对。
宋清怀叹了一气，道：“你别怪竹烟，昨日是她叫我来的。”
宋清安动作一顿，看不出在想什么。
宋清怀自顾自说道：“宸妃来寻你了，若不是我及时拦下，你出宫之事定会暴露。”
“玥儿，你究竟去做什么了？”
宋清怀颇是语重心长与她说着，好像并不为她私自出宫生气，只是担忧她会出意外。
宋清安抿了抿唇，复又抬起头来。
她面上怯怯的神色已然不见，眸中发冷；“竹烟，你下去。”
待竹烟也离开，殿中只剩下兄妹二人时，宋清安才接着道：“兄长不是想问我去做什么，是想问……我与谁出的宫吧？”
宋清怀笑了笑，像是能无限包容小妹任性脾气的兄长：“玥儿，我并无此意。”
“兄长在这儿等了我一夜，到底想问什么，难道我还不知道吗？”
宋清安舒了口气，认真看向他：“我自己出的宫，只是托人……帮了我一些小忙。”
宋清怀挑眉：“玥儿，宫门可不是那样容易出的。这小忙，只怕不是一般人能帮。”
“兄长，我在宫里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一些偷出去的法子吗？”
宋清安有些烦躁地起身，手中拧着帕子的力道越发大：“总之我没有事，兄长若没别的事，便赶紧走吧。”
“玥儿是在赶我走吗？”
宋清怀说着，身子往后靠了靠，显然是不打算走的样子。
“兄长在宫里待了太久，难免落人口实。”
“玥儿出宫若被人发现，难道就不会了吗？”
宋清怀反驳道，将宋清安说得一噎。
“可……我并未被发现。”
她底气不足地挣扎着，心知若宋清怀昨日不来，就算裴卿有法子，也会麻烦至极。
弄不好……说不定就会暴露她与裴卿。
“玥儿认得这个吗？”
宋清怀面上十分自然地递出手中的梅花形耳坠，然其另一只手已不自觉紧攥起来。
宋清安的目光在他掌心落定，随后泛起疑惑。
宋清怀仔细看着她反应，寻觅一丝一毫的破绽。
然宋清安只是显露些疑惑，伸手将那耳坠接过，瞧了会儿后道：“兄长从哪儿得来的？”
“捡的。”
他答得言简意赅，宋清安的神情明显无语了一瞬。
“兄长，这耳坠我自然认得，我自己就有一对。只是这式样在京中并不少见，兄长若想凭此确定其主是何人，只怕不易。”
宋清安说完，便将耳坠放到桌案上，向宋清怀的方向推了推：“兄长问这个做什么？”
“无事。”
宋清怀垂眸淡淡，攥着的手松开了些。
宋清安唇上线条隐隐绷直，胸口突突地鼓噪着。
那就是她掉在那间铺子的耳坠。
果真……果真被兄长捡去了。
他猜到什么了吗？
宋清安望着宋清怀的脸，试图寻找些蛛丝马迹。
宋清怀忽抬眸看来，宋清安一时不察，与他视线相撞。
“玥儿当真是独自外出的吗？”
宋清安慌忙垂下眼，低声：“……是。”
她深吸了几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般，向宋清怀倾身，于其耳畔轻轻：“我去陆家旧邸了。”
宋清怀一愣，随后迅速拉住了她手腕：“无人看见？”
宋清安被拽得疼，却没表露出来：“……无人。”
“兄长，那里荒废许久了。”
宋清怀喃喃：“……是。”
他缓缓松开了她，闭眸道：“这太冒险了，为何不与我先知会一声？”
“兄长做事，不也常常瞒着我吗？”
宋清安暗暗在手腕上又掐一把，疼痛令她声音都扭曲了一瞬，似是哭腔一般。
宋清怀眉心微动，沉声：“玥儿，你知道，有些事……”
“有些事，我知道会有危险，是不是？”
宋清安眸光轻闪：“可是兄长，下月……便是我十八岁生辰了。兄长，我已不是孩子了，你不必时时护着我。”
“我去那儿也没什么事，只是去见过……以后，有些想念母亲了。”
宋清安拉过宋清怀的手，与他掌心相贴，感受着他掌中有些磨人的薄茧：“凤泉宫不是母亲会呆的地方，她一定……很想回家，很想去见外祖吧。”
话头不知觉间被宋清安带偏了，宋清怀也无心再探究其言是否真实。他只抬手揽过宋清安，轻轻拍着她背安抚着。
“玥儿，瞒着你是兄长的错，但有些事……我的确不想让你知道。”
宋清怀直起身，一手轻轻整理了她鬓角碎发。
“能如今这般，也很好了。”
宋清安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哑声道：“好，兄长不愿说……便罢了。”
“但我可否……问一事？”
“但说无妨。”
“兄长打算……如何处理裴卿？”
宋清怀沉默下来，静静看着宋清安。他面色平静到了令人害怕的程度，然宋清安依旧望着他眼睛。
两人僵持许久，终是宋清怀让了步：“……以后的事，以后再议。”
宋清安了然，微微点头：“好。”
能有这样的结果，已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