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没有本事留住父亲,还偏偏要你跟着她一起生活。没有本事赚大钱,不能让你跟其他人一样享受生活,还要求你做这个做那个。】

  【她有什么资格提出这么多要求?】

  【哦,你之前两次失败的婚姻,你觉得都是因为她的错,不是因为你自己太废物被女方嫌弃。】

  【房子,这栋房子市价八十万,做你和你新任真爱的婚房正好,可要是多了一个老太太,这就显得拥挤了。】

  【她果然应该去死才是。】

  【去年的新闻,亚硝酸盐中毒的那个新闻,是了,只要让其他人误以为她不小心用工业用盐来腌制咸菜,中毒是意外,拖延送医时间而致死,也是意外。】

  【可你为什么又后悔了?还试图将黑锅甩给医院的医生?】

  【你怕了?】

  【你怕了。】

  【午夜梦回,你的母亲在看着你,所以,你迫不及待地想要洗去身上的每一点嫌疑。】

  【只是,给活人的作态,对死人有用吗?】

  陆正阳若有所思地看了不远处站着的周谢知一眼。

  错觉吗?

  他似乎听到了周谢知的声音。

  那个隐隐约约的声音也听不清在叨叨什么,陆正阳直觉是周谢知的声音,但又并不确定,因为周谢知一直闭着嘴,他也没听说周谢知还擅一招腹语。

  “这位先生,我来吧。”医院的保安赶到,也不好让陆正阳一个外人一直按着这个男人,连忙道。

  陆正阳微微点头,在交接中年男人的时候,那个原本在陆正阳手下动弹不得的男人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吼,吓得保安反射性将人按回到了地上。

  中年男人大睁着眼睛,眼瞳猛缩。

  “不是我的错!”中年男人嘶吼着喊道,“都是你!是你死死掐着钱不肯给我!我是你的儿子啊,你凭什么不给我钱!而且,我已经后悔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给你赔命吗!我可是你的儿子啊!”

  众人:“!!!”

  中年男人喊完这一嗓子后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喊出了什么,他方才失神的双眼重新有了神采,也渐渐充斥起了绝望。他的嘴唇惨白,嘴里喃喃着“不,没有”,然后奋力挣扎。

  “放开我,我、我不用你们医院负责了,你们放开我!”

  中年男人开始奋力挣扎,拼了命地想要甩开背上的保安。

  “看来……”陆正阳慢吞吞地开口道,“之前那位因为亚硝酸盐食物中毒过深而死去的事故,不是意外。”

  年轻医生死死盯着地上的中年男人,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秃噜出这么一段话,但联系到之前的食物中毒事件,他不得不多想。而让他愤怒的是,这人故意让母亲食物中毒,延误送医时间,抢救无效后居然还有脸来找他报复?

  有这样的人吗?

  有这样的人吗!!

  年轻医生出离地愤怒了,当即道:“报警,立刻报警!”

  既然已经闹出事了,那就闹大了,免得有人趁机往附属医院泼脏水。这事儿闹出去也算是个警醒,有些人是不值得同情的。

  不管中年男人如何叫嚣反驳,在场众人都是亲耳听到他那一段话的,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魔怔似的将那样一段近乎自首的话说出来。但不管怎么样,医院的嫌疑洗清了,医生和医院的委屈需要申诉。

  要不是突然冲出来的那个高中生,一个前途大好的医生不死也伤啊。

  这年头,当医生也未免太危险了。

  警察很快赶到,将医闹和涉嫌杀母的中年男人抓走。

  好巧不巧,出警的还是熟人,正是上午处理了抢劫勒索案子的那位年长民警。

  年长民警看着陆正阳,一时间亦是无言以对。

  原以为会是再也不见,想不到隔了两个多小时就又见了一面。

  年长民警姓宋,是长江街派出所刑侦组的组长,现在跟陆正阳算是正式认识了一下。因为在场有不少目击人,宋警官在跟陆正阳叙旧的时候便已经厘清了事情经过。

  陆正阳和周谢知是救人,据差点挨刀子的医生所言,如果没有周谢知同学突然冲出来用脑袋顶开那个中年男人,以着那个中年男人的疯狂可怕程度,压根没有设防的他肯定非死即伤。后来被顶了个踉跄的中年男人不死心地想要再拿刀子,然后就被陆正阳三两下扭按在地上了。

  年轻医生对陆正阳和周谢知是连连感谢,警方对这种见义勇为自然是褒奖居多,但是,周谢知同学还只是个高中生,未成年,遇到危险的时候还要尽可能地保重自己,别莽着向前冲。

  面对民警的谆谆教导,周谢知心中却不以为然——区区一个又毒又蠢还懦弱的家伙,没有一头顶死他都是他头下留情——但在陆正阳轻飘飘的目光下,周谢知哪敢有异议,拼了命地点头,表示自己受教了。

  宋警官看着竭力想要表现出自己很乖巧很老实模样的周谢知,仿佛看到两个多小时前那个原本头铁却在班主任面前一个比一个蔫的尹展峰和张一鸣,心中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因为陆正阳的坚持,警方在医院里给陆正阳和周谢知做了口供。而后,陆正阳拎着周谢知,直接往二号楼走去。虽然已经耽搁了半个小时,但来时的目的不能忘。

  “谢知,你就不疼吗?”陆正阳看着不情不愿不想检查的周谢知,抬手戳了一下周谢知的额头,道:“这里鼓……”

  陆正阳的话还没有说完,被陆正阳戳了额头一记的周谢知就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猛地后退三大步,身体紧紧贴着走廊墙壁。

  陆正阳:“???”

  “哈,哈哈。”周谢知一脸尴尬地笑了两声,抬手揉了揉额头,试图道:“辣个,有点……”

  还没等周谢知想出一个解释自己突然这么大反应的原因时,陆正阳却神情有些严肃地道:“抱歉,谢知,是老师用的力气有些大,果然是很疼的吧。”

  周谢知摸了摸额头,道:“……也没有辣么疼,就似……”

  他的这个部位比较敏感,是不能随便戳弄的。

  “行了,别掩饰了。”陆正阳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将周谢知拽到身边,仔细地看着周谢知的额头,这一回没有拿手碰,而是有些严肃地道:“肿成了这副样子,你当时撞他是有多用力啊,还是说他衣服里头藏了什么硌人的东西。我说,你小子当时那情况就非得拿脑袋撞他胸口吗?拿脚踹他不行吗?”

  虽然陆正阳明白老师这职业不包括教人打架在里头,但周谢知这一波见义勇为吃亏不小,陆正阳心中有些不愉。

  周谢知:“啊?”他下意识抬手捂住额头,惊讶地道:“纵了?”

  陆正阳一脸无言以对地看向周谢知,好半晌才道:“肿不肿,你自己没摸出来?你以为老师在说什么呢!”

  周谢知的嘴唇动了动,他当然知道自己额头肿没肿,但问题是,陆老师怎么看见的!

  当然,如果周谢知这么问了,陆正阳一定会冷笑三声,一巴掌拍在陆正阳额头的肿包处,一字一句地告诉他:用眼睛看到的!

  陆正阳其实很欣赏自己学生骨子里带着的侠气与正义感,就像是最能够在打架斗殴中惹到麻烦的尹展峰,陆正阳教训他的时候从来言不由衷,基本上是高拿轻放,不然尹展峰也不会在陆正阳面前这么嘚瑟。

  在陆正阳看来,周谢知方才虽然莽撞,但他救了一个无辜的人,这是好事。但就像是陆正阳不高兴的那个点,为什么不拿脚踹,非要用头撞。瞧瞧这鼓起来的大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直接撞墙上了呢。

  周谢知一脸僵硬地扭过头,他和陆正阳此刻正站在一处消防栓柜前,柜面玻璃光可鉴人,清楚地映出了周谢知此时的样子。

  正如陆正阳所描述的,他额头正中心的部位鼓起了一个大包。

  有毒!他们陆哥,有毒啊!!!

  周谢知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现在再也不想嘲笑夏兰荑、郭易航他们的翻车了。就他们深不可测的陆老师,谁碰上谁翻车。

  周谢知惊呆脸。

  “傻站着干什么。”陆正阳说了周谢知两句,发现他还一副呆愣的模样盯着消防栓柜上的自己,没好气地道:“别告诉我你现在觉得脑震荡要晕了。”

  “……没。”周谢知嘴角微抽,麻溜儿利索儿地跟上陆正阳的步伐,他小心翼翼地偷瞄着陆正阳,忍了又忍,没能忍住心中的一点疑问。

  “陆哥。”

  陆正阳:“嗯?”

  “您觉得……”周谢知抿了抿嘴唇,一脸纠结吞吞吐吐地道:“有莫有可能,狗易航相信的草自然似界观,其似似真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