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浩达给了郭易航一个嫌弃的眼神,然后毫不犹豫地挤开郭易航。他拿出一个链子,目测链子应该是铜质,链子上缀着一只两指宽的铁牌子。

  “陆哥,您昨天过生日,光一个跟其他人合资买的蛋糕不足以表达出我的祝福之情,这是我的生日礼物。”顿了一下,施浩达捏着牌子正面对向又强调道,“链子本身很便宜,总共十元钱,关键是这牌子上的花纹是我亲手刻的,所以,这是我亲手做的礼物!”

  施浩达强调。

  一旁的郭易航立刻冷笑三声,刚才被陆正阳打击了一回的精神头立刻回来了,他抻着脖子对陆正阳道:“陆哥,施浩达那个没意思,看我这个。”

  他张开手掌,手指上勾着一只胖乎乎的红色福袋,红彤彤的一个,正中绣着个福字。

  郭易航一本正经:“陆哥,这可是我……”蓦地一顿,有那么一点不甘愿地道:“网购来的,不值钱,但能图个吉利,这个福袋戴在身上能保平安的。”

  郭易航戳着福袋上扎紧的红绳,干巴巴地强调道:“这绳子,是我亲手扎紧的。”

  施浩达目不斜视地“呵”了一声,尽在不言中。

  郭易航咬了咬后槽牙,要不是不能说,要不是……哪里轮得到施浩达在他面前嘚瑟!

  陆正阳没有从家长那里收礼的习惯,可不代表一点学生手工的便宜玩意儿都不收。陆正阳拿过牌子和福袋,先仔细翻看了一下施浩达口中亲手刻的牌面。

  这牌面上刻画的花纹可以说是非常简单了,文艺点说可以归类为水波纹,直白点说,那就是椭圆套椭圆,还不够同心圆。

  陆正阳的眉头慢慢蹙了起来。

  施浩达一看陆正阳这表情就有些紧张起来,他小心翼翼地道:“陆哥,怎么了吗?”

  “手伸出来。”陆正阳语气淡淡。

  施浩达没动,但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陆正阳将铁牌子往桌上一拍,开始训话了。

  “施浩达,我跟你强调过多少次了?喜欢这种东西,可以,但前提是不要伤到自己!”陆正阳神情不悦,“你又没有专门学过雕刻这门手艺,哪里来的勇气自己来刻牌子!”

  “陆、陆哥……”施浩达不敢置信地看向陆正阳,眼中的惊诧比陆正阳刚才识破夏兰荑杯中头发时更浓重。

  陆正阳的手指指节哒哒地扣着桌子,一下又一下:“这么浓的血腥气,你的手指头还好吗!哪只手,亮出来,我看看!”

  不待施浩达反应,一旁的郭易航小心翼翼地插话道:“血腥气?”

  “可不是!”陆正阳很不高兴,他感念学生对他的心意,但随便一点,给他泡个枸杞红枣水也比完雕刻不小心给手指头放血强。他拎着牌子往郭易航面前一怼,吐槽道:“这么浓的血腥气,还有留在刻痕里的血迹,都没说擦一下,我怎么可能闻不出来、看不出来。”

  郭易航死死盯着铁牌子上如陆正阳之言,挂在刻痕里的些许血痕,说不出话来,只能默默扭头看向一旁面上空白的施浩达。

  施浩达:“啊……啊!我、我错了,陆哥,我、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陆正阳表情严肃地点头,道:“老师不是让你放弃这一项爱好,但不赞成你自己摸索成才、以及,高考之前,最好别碰这些。现在,手伸出来,老师看看伤得怎么样了。”

  “没事,就是一点小伤,都已经好了。”说着,施浩达伸出双手,上下翻了两遍。

  陆正阳拎着施浩达的手仔细检查了一遍,着重检查了最可能伤到的指腹位置,发现确实一点痕迹都没有后,他勉强接受了施浩达小伤的说法。

  “庆幸你刻刀还算干净吧。”陆正阳吓唬施浩达,“不然,感染,破伤风,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施浩达点头如捣蒜。

  陆正阳复又拿起郭易航献出的红福袋。

  郭易航的身体明显僵住了,他下意识道:“这是我在某宝上网购的,道家用品旗舰店,还包邮呢,哈,哈哈,哈哈哈。”

  陆正阳面无表情地扯开红福袋袋口处扎着的红绳。

  “陆哥!”郭易航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握住陆正阳的手,阻止他拆解红福袋,急得几乎破音:“别介啊,这福袋就是图个吉利,解开了……”

  “解开了就不福气了吗?”陆正阳斜睨郭易航,而后扫了一眼郭易航紧张抓住他右手的爪子,道:“松开,手心都湿了,你这是多心虚,啊?”

  郭易航一脸僵硬地放开了陆正阳的手。

  他错了,真的错了,眼见着夏兰荑折戟,他就应该明白,他们这陆老师,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人。指不定他们这高三的老师都不是普通人,指不定江陵国际高中就不是正规人类学校!

  陆正阳嫌弃脸,将沾上郭易航冷汗的手背毫不客气地往郭易航校服上蹭了一下,然后明明被系上了死结的绳扣就在陆正阳手指下轻松解开。

  郭易航默默低下了脑袋,提前做忏悔状。

  陆正阳抖开红福袋,果然从福袋里面掏出了一只折叠成三角形的黄色符纸。

  郭易航喜欢捣鼓六爻符箓道术这些玩意儿,陆正阳知道,他觉得华国人既然能信外来的佛教,本国人信个道教也无妨,只要别整那些太过神神叨叨的玩意儿就行。

  如果郭易航只是给他精心画一张好运符,即使陆正阳不信这些,也会感念郭易航的心意,说不定还会揣进上下班挎着的邮差包里。

  但是!隔着福袋薄薄的布料陆正阳就能够闻到那刺鼻的血腥味,今天这群小崽子怎么回事,当他们陆老师嗅觉不灵光怎么着?净弄这些血淋淋的玩意儿!

  陆正阳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手指异常灵敏地打开折起来的符纸,时不时瞟郭易航一眼,那眼神已经很明确了。

  郭易航默默地缩了缩脖子,整个人如同一只被暴雨浇打了一遍的鹌鹑。

  半分钟后,陆正阳用食指与拇指拈着这张黄底红字的鬼画符,笑得让人脊背发凉,慢吞吞地道:“来,小郭同志,跟老师说说,这是什么符啊,用的什么颜料,味道这么冲?”

  郭易航:“……这是祈求好运符,用的是……鸡血,陆哥,我用的是鸡血!”郭易航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真诚,还主动伸出自己的双手给陆正阳看,“不信,陆哥你看,我手指好好的,一点伤都没有。”

  陆正阳轻飘飘地将符纸扣在桌子上,身体靠在椅背上,幽幽开口道:“老师在上高中的时候,化学成绩不错,正好咱们学校化学实验室里有显微镜,老师记得,人血与鸡血在显微镜下有有些区别的吧?哎呀,老师都四五年没碰化学了,不知道记没记错……化学课代表。”

  陆正阳故意不看表情已木的郭易航,转头看向化学课代表的位置,那个坐在最后一排板着脸的小酷哥,口中道:“哦,现在是吕博啊,来吕博,你能不能告诉老师,人血和鸡血在显微镜下能不能看出区别啊?”

  化学课代表看了一眼几乎要眼含热泪的郭易航,然后毫不犹豫地点头道:“能看出来!”

  郭易航都顾不上谴责吕博恩的不厚道,“嗷”地一声,在施浩达一脸没眼看的嫌弃中,哭唧唧地道:“陆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就是不小心,对,不小心,然后不想浪费,又听说用血画的符效果好,我才、我才鬼迷心窍了……”

  陆正阳微微一笑,冲郭易航勾了勾手指。

  郭易航苦着脸凑过去,还不忘自己偏个头,主动献祭自己左边的耳朵。

  陆正阳笑纳,一把揪住了郭易航的耳朵,然后就是一拧。

  “疼疼疼,陆哥,轻点,轻点。”

  “轻点老师怕你不长记性!”陆正阳沉下脸,训斥道:“施浩达还能是不小心,但你这个小混蛋,绝对是故意的。拿血来画符?你这个年纪连正规献血都不推荐,你还敢自己放血!就不怕伤口感染?就不怕破伤风?”

  郭易航抱住陆正阳的手腕,哭唧唧地求饶。

  一旁的施浩达默默移开视线,眼中是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心虚。

  还是第四节 课的预备铃响起,他们应该去政治、历史、物理教室报道去了,陆正阳才松开了手指。

  “再有下次。”陆正阳语气严肃地威胁道,“英语八本教科书,你给我从头到尾抄三遍!”

  郭易航捂住通红的耳朵拼命点头,连连道:“是是是,陆哥,我错了,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一定改正,一定改!”顿了一下,郭易航委屈巴巴地道:“这个福袋……”

  陆正阳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符纸上的血色纹路,他不喜欢带血的玩意儿,施浩达的铁牌子还能够洗一洗,符纸怎么洗?但看在郭易航这可怜巴巴的小眼神份上,陆正阳摆了摆手,道:“行了,收下了,去上课去。”

  好了伤疤立刻忘了疼的郭易航瞬间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来,还是见陆正阳目光不善地看过来才立刻收敛,敛眉低目地快步走到自己座位上,抱上文具卷子快快地离开教室。

  这一节课,郭易航和施浩达都是政治课。

  施浩达一反刚才在陆正阳面前的低调内敛,对郭易航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来,哼道:“果然是封建糟粕啊。”

  郭易航横眉冷对,“呸”了一声,道:“总比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道强。”

  “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