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都市情感>择路而生>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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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

  接下来的日子忙碌而充实。

  连续一周两个人都没怎么见面,岳天河要给参赛的学员加训,乔鹤生的舞剧也正式开始编排。

  比赛那天下着雨,清明时节,略有几分萧瑟的环境也没影响现场的紧张和热闹。

  一天多的比赛,东岳拿到了不错的成绩,儿童组和少年组都分别有学员拿到名次。而少年组的两个孩子,年龄也合适,有希望参加下半年的武运会。

  可能是之前一直都不顺遂,现在该转运了,岳天河觉得自己很久都没有这么顺意过。

  成绩分享在朋友圈时,学员家长的反响很好,最近以来也没有退费的人,学员数量稳步增加。带队回去的路上,岳天河看了看东岳的学员情况表,开始思考是不是也该再招点人手了。

  陆云帆说到底还是媛姐那儿的人,老魏年纪也大了,总不能一直这么来回折腾。根据现在的学员情况,之后得再分一个班出来,一楼里面那个闲置的,中等大小的训练场可能也要收拾出来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自打接手东岳以来,岳天河久违地看到了情况好转的希望。

  他回去后先见了乔鹤生,在歌舞团附近的饭店里。

  乔鹤生之前说要给他庆功,但也只能请他吃个便饭。舞剧的排练刚开始,万事开头难,遇到了不少问题,都得他一个个去解决。

  仅仅是一周没见,岳天河看他就憔悴了点,没太意外,毕竟最近每晚电话里乔鹤生听起来都不太精神。

  但乔鹤生说,不用为他担心,他会处理好这些的。

  “我就是干这行的,再难的也见过,有经验,何况还有很多前辈老师帮我把关,比起那些真正从零到一的人,我已经幸运很多了。”

  乔鹤生当时笑着对他这么说,言语很诚恳。

  岳天河知道,他有自己的骄傲,所以没有问太多,只是决定之后再忙也多过去看看他。

  之前总是乔鹤生积极找他,现在换一换也好。

  没有一起待太久,乔鹤生吃了饭送他上车后又得回去忙,坐在出租上,岳天河看着那个计价表,难得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该搞辆车,当年处理了家里的旧车后再没考虑过。

  现在这种情况,没车……确实不太方便。

  不过又想,这样的情况或许持续不了太久,索性过了下脑子就作罢。

  天气慢慢暖起来,羽绒服和厚大衣又封回了衣柜里。

  四月,乔鹤生慢慢渡过了编排最困难的地方,进入正轨后,效率和质量一下就起来了。找冯柏又调整了下剧本细节,也联系到了设计师商量舞台妆造。

  东岳的一楼,从大厅转向办公区,穿过一条走廊后,里面还有个训练室,不过很久以前就只用来堆杂物和淘汰的器械了。四月末的某一天,岳天河一个人,忙活了大半天,把这间训练室收拾了出来,又定了一批新的器械和地垫。

  五月,乔鹤生出了两次差,是之前定下的舞剧巡演,他没邀请岳天河,本来行程也仓促。回来后继续忙他的舞剧编排,整体进度已走了三分之一。

  东岳又多了些新学员,分班也成功。东岳久违地有了三个场馆同时上课的场面。那天结束,他明明已经很累了,但怎么也睡不着,不过不是因为惆怅烦闷,是高兴。五月的最后一天,岳天河第一次贴出了招聘启事。

  六月,上半月过后,舞剧编排大体是结束了,之后就是反复的调整和排练,不过乔鹤生终于能轻松点儿。下旬的时候,《国殇》有个上海的巡演,乔鹤生想着两个人可有段时间没好好待过了,于是想带岳天河一起。

  但岳天河这边也有个行程撞上了,薛璟邀请他去参加毕业典礼。当时有点为难,但乔鹤生表示没关系,巡演以后还有的是机会看,但师弟的毕业典礼可就只有一次。

  所以岳天河回了学校,陆云帆跟他一起回的。

  也就是这个时候,岳天河才从陆云帆口中得知,他和薛璟在谈恋爱。当时觉得意外,但细细一想,又觉得有很多他曾观察到但没细想的细节。

  虽然他自己性向如此,但身边也有很多异性恋伴侣,就像沈媛齐渊这些,而薛璟也没表露过对男人的兴趣,导致他从没往这边想过。

  不过认识陆云帆的时间也不短了,岳天河对他的印象不错,接受这个事实后再一咂摸,觉得他俩挺合适。

  毕业典礼上也来了其他几个同门,不过比岳天河小挺多届,不太熟。说起来,也是老师牵的线,加上薛璟自己闲不住,不然他俩不会有太多交集。

  岳天河在典礼上看到了薛璟的父母,薛璟虽然还是有点别扭,但跟他们在一起的气氛也融洽了很多。因为一些原因,薛璟大学四年都不怎么回家,如今毕业能解决这个问题,岳天河也为他高兴。

  吃饭的时候提起了工作。

  “师兄,我去你那儿怎么样?你不是也在招人手?”

  岳天河一听微微皱眉:“你找个大点儿的机构啊,以后就算想换工作简历上也好看点儿。”

  “嗐,我跟咱们师门混得好的师兄师姐都有联系,之后想换地方随时都可以,”薛璟嘿嘿一笑:“不是说师兄你混得不好啊,我的意思是不用替我担心这个,咱人缘好,哪儿都吃得开。”

  “……”这倒是事实,但岳天河还是没立刻答应,让他再考虑考虑。

  不过视线扫到一边沉默吃饭的陆云帆,又觉得好像不该拒绝得那么死。

  要不干脆让他俩一起去媛姐那儿,自己多招一个就行……

  想来想去,心里大概有了个结果,之后不出意外就这么办吧。

  七月,天已经热了一段时间。乔鹤生的舞剧经过了反复的调整修改,已经基本完成,岳天河受邀去看过一次,虽然当时没看全程,也还有需要完善的地方,但已经很不错了,可以预想到最后的效果。

  岳天河这边面试了几个来应聘的,不过不太顺利。有两个留下实习的,但都没坚持过半个月。不过他也不着急,虽然以目前的人手来看有点紧张,但还是能支撑日常运转的。

  八月,暑气重了。音乐、动作、服装、灯光……一系列环节都逐渐到位,接下来再反复排练,就可以确定演出时间了。岳天河这边总算招到个合适的年轻教练,试用期安稳地过了大半,就等着到期签合同了。

  不过这个月里两个人都有不太顺心的地方。

  乔鹤生肩膀的伤又严重了,而岳天河是因为叮当——

  按理说岳天河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一条狗能活到十多岁也差不多了,但变化太突然,也就是几天的时间,本来还能跟他出去散步的叮当忽然就不太能动弹了。送去宠物医院,医生说是器官衰竭,年纪大了,也不建议再折腾着治。

  “也是时候了……”岳天河把它接回来,安置在原来的地方。

  乔鹤生也在,他听杨大夫的话得修养几天,反正现在舞剧排得差不多了,耗时三四个月,终于能轻松一点,也能多陪陪岳天河。过去的几个月里,他们见面的次数确实太少。

  他给叮当准备了汤和狗食,端下去时,看见岳天河坐在叮当面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它说话。

  “它情况怎么样?”乔鹤生把饭盆放在叮当身边。

  “一天不如一天,”岳天河摇了摇头:“可能……撑不过这周。”

  乔鹤生看他没什么表情的脸,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叮当时,那会儿他对岳天河有想法,但还没说出口,这小家伙倒是不怕生,小心地靠近他。又想到这大半年来,也遛过它很多次,给它洗过澡做过饭,早就当成自己的家人了。

  “它现在会很痛苦吗?”乔鹤生低声问,轻轻地摸了摸它。

  岳天河沉默而了下:“应该不会,看它没有太难受的样子……医生也说,如果观察到它的痛苦,可以去医院做安乐。”

  “……”乔鹤生顿了下,长长呼了口气:“嗯。”

  “你呢?肩膀和手,还很疼吗?”岳天河看了眼身边的人。

  “好些了……”乔鹤生。

  岳天河打开折扇缓缓摇着,微风扫过两个人和一条狗。

  “你最近确实太累了,眼里血丝这么重。”

  乔鹤生点头:“是啊……还好现在筹备得差不多了。”

  “打算什么时候首演?”

  “不急,还有很多流程要走,”乔鹤生看着叮当轻轻起伏的后背:“等排下来估计得下半年了,不过正好让大家多练练,熟悉点。”

  “嗯,十月初是武运会,这个结束我应该也没那么忙了……”

  “没别的安排的话……今年之后,我就转幕后了,”乔鹤生的声音很轻:“到时候就能考虑买房的事儿。”

  岳天河看向他,在彼此眼里看到了些如释重负。

  大门和后院的小门都开着,傍晚温度降下来,穿堂风缓缓吹拂,他们并排坐在一起,静静感受着这略带几分哀伤的静谧。

  第二天晚上,岳天河下课后去看了眼叮当,发现它什么也没吃。

  睡前乔鹤生把饭盆里的东西温了温放回去,小声安慰岳天河。而岳天河蹲在旁边,叮当很慢地舔了他一下。

  这一晚岳天河惊醒的时候是凌晨两点,他的动静带着身边的乔鹤生也醒了。

  像是有预感,他下楼又回到院子中,叮当好好地趴在自己的窝棚里,不过已经没气了。

  岳天河站了会儿,伸手去摸,明明夏夜里还是有点热度,可手上摸到的却没什么温度。

  ……

  第二天,岳天河抱着纸箱去了之前的宠物医院,接待的护士登记好后,让他过几天等通知来取东西。

  岳天河消沉了几天,但在乔鹤生重新回去前尽可能地调整了状态,也是个成年人了,别让对方担心。

  一周后他从宠物医院带回来个小盒子。

  这感觉陌生又熟悉,一如当年接过父亲的骨灰盒,那么鲜活的生命,死后就化作这么丁点的尘埃。

  他本想把这个盒子埋在后院的树下,但不知为什么,没有马上去做,想着过段时间,天凉一点再说。

  日子依旧忙碌地过着,充实的日程把那些伤怀一点点挤出去,只留下淡淡的痕迹,日后再想起来,更多的还是曾经陪伴的回忆。

  八月下旬是岳天河的生日。

  他很久之前就不过生日了,也是老魏想起时给他做点吃的送来。不过今年他跟乔鹤生一起过的,乔鹤生当时有点不好意思,说本来打算送给他的礼物出了点岔子,要过段时间再补给他。

  岳天河让他别在意,礼物什么的不重要,他们在一起就足够了。

  岳天河确实是这样想的,这一年经历的事情太多,好几件都对他的人生轨迹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也看明白一些事。

  年少丧母,青年丧父,从父亲手里接过一个不如往昔的东岳,撑着它往前走,几年来常有担忧,怕它会在自己手中终结。而它岌岌可危时,遇到了乔鹤生,好像从这里开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时至今日,两个人在一起,感情稳定,生活平静,偶尔有波澜也是自然规律,毕竟就算时来运转,也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

  到现在为止,岳天河很知足。

  他想,就这样吧,余生这么过也很好了。

  本以为日子真的会这么忙碌而充实地过下去,等到乔鹤生完成了自己的谢幕演出,他们就能筹划与彼此更紧密的未来。

  但谁也料想不到,来之不易的平静和稳定后,却是更大、更不可逆转的摧裁。

  九月的第一天,学生开学,岳天河也轻松了点,暑假班结束了,接下来的日子只需要带好日常训练,以及给参加武运会的学员特训就够了。

  但也就是这一天,东岳来了两个人,衣衫革履,各自拎一个公文包,不像是来给孩子报名的家长,也不像是来突击考核的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