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都市情感>择路而生>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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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

  吃饭之后还有些别的活动,但岳天河跟齐渊打了个招呼后就走了。

  那天降温后感冒,到今天一直没好。他体质不弱,不过这次可能是因为心里事儿太多,压得小毛病也一直不好。

  回东岳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洗了个澡,站在淋浴器下冲走一身烟酒味。老建筑里排气不太好,浴室很快就充斥着浓浓的热气和水汽。

  “咳……咳咳——!”

  岳天河吸了吸鼻子,太重的蒸汽对感冒以及鼻喉敏感的人很不友好,呛了几口后干涩的嗓子就更难受。

  没有在热水下留恋太久,岳天河擦了擦头发,穿好衣服后下楼去了后院。

  “汪——!”

  岳天河拉开院子里的灯,俯身端起花台边的两个大碗,就着上面的水龙头冲干净。

  “好了好了,知道你饿了……”岳天河低声念叨着,手上动作很利索。

  这条叫做叮当的狗陪伴了东岳十一年,从小小的一只长到现在嘴边的毛都泛白,牙也掉了不少,但精神还不错。

  见到主人的叮当很兴奋,脖子下挂着的,不会响的铃铛也跟着晃。

  岳天河面色柔和,盛好狗粮和水后将碗放回去。

  “吃。”

  叮当一直看着岳天河,听到他的指令后才狼吞虎咽吃着。

  岳天河听着低低的呼哧声,顺势往院里躺椅上一坐。

  这个院子不大,三面靠墙的位置都砌了花台,里面种着些花花草草,两侧角落上分别有一棵桂花树,和一株栀子。

  不过这个季节显得空荡些,除了几盆兰草,没什么绿意。

  “呜……”小腿被蹭了蹭,岳天河保持半躺的姿势低头,看到蹲在他脚边的叮当。

  他扫了眼干干净净的碗,低声失笑道:“明明是个姑娘家,吃东西一点儿都不斯文。”



  叮当还是看着他,橙黄的灯下,一双眼有些浑浊了。

  沉默了下,岳天河拍了拍自己肚子:“好,上来吧……”

  得到允许的叮当后退两步后一跃,跳上了岳天河的大腿,又踩着转了转,最后缩在他肚子上。

  岳天河伸手去摸了摸,手下皮毛的感觉挺顺,刚才过来第一眼就发现了,叮当洗过澡。

  应该是陆云帆带去洗的。

  这新来的小兄弟平时看着默不作声,但对叮当很上心,岳天河不在的时候,基本都是他去喂的,有时也牵出去溜溜。

  老魏也喜欢叮当,自己在家炖了肉,会经常留点儿带给它吃。

  反倒是岳天河,自己都照顾得一团糟,更别说伺候狗了,但叮当一直都最粘他。

  “魏叔是给你喂了多少肉啊,怎么又胖了……”岳天河伸手去摸了摸叮当肚子,那个位置很暖和,手感也很好。

  叮当没动,轻轻呜了声任岳天河摸。

  他又捏着叮当的前爪摸了摸,爪子干燥,但有点凉。

  “天冷了……待会儿给你窝里再多垫点儿……”

  “……”

  他一直没什么表情,但摸着叮当的时候,声音有些沙哑,却是不同于平常的温柔。

  五六分钟的音乐结束,乔鹤生点了点头,董昇松了口气。

  “诶,我说怎么最近都是你啊,老林呢?”董昇灌了口水,喘着气问他。

  “老师出差去了,月底才回来。”

  “啊?他还真放心啊。”

  乔鹤生将节目单递给他:“要是这种程度都应付不了,咱也别说自己是红日歌舞团的了。”

  “……”董昇接过扫了眼:“应该说,作为老林的关门弟子,这种程度都应付不了,你也别混了吧。”

  乔鹤生失笑:“老师确实让我帮忙盯一下,但我怎么能和老师比。”

  董昇看他一眼:“虚伪……”

  “行了,你这个差不多了,最近别懈怠,保持训练就成。”乔鹤生岔开话题。

  “放心,我家那边儿都请好假了,不会耽搁排练。”

  乔鹤生挑眉看他。

  “家里那么好说话估计也是给我吃个定心丸,意思就是——行啊,你小子就去折腾这两次的汇演吧,春节后乖乖给我回来做事……”

  针对这件事,乔鹤生其实还有些想问的,但又觉得现在开口不合适,索性也先随他去了。

  “乔哥——”张婉背着包过来喊他。

  “嗯?什么事?”

  “咱们那节目还行吧?”

  乔鹤生点头:“嗯,差不多了。”

  张婉一笑:“那……我之后能请天假吗?”

  “你想请哪天?”

  “26,我男朋友生日。”

  不等乔鹤生回答,董昇就故作严肃道:“小张同志,你这觉悟不行啊,今儿才22,你就提前预约假期,看来这心早就不在训练上了。”

  “噗……”张婉清楚董昇这一套,才没被唬到:“这不是怕后面强度拉大更不好请假了,先确定下。”

  “啧啧,你男朋友真是上辈子积大德了,才找着个漂亮又贴心的小姑娘……”

  “快得了吧董哥……”

  “好了,”乔鹤生笑着打断他俩:“26全天是吧?”

  “嗯!”

  “行,批了,老师估计得28才能回来,低调点啊。”

  张婉笑得更开心,比了个OK的手势:“当然,我懂的。”

  “……”看着张婉一蹦一跳地离开,董昇转头看着还在研究节目单的人,用胳膊捅了捅他:“喂,你这……算不算滥用职权。”

  乔鹤生头都不抬:“当然不算,就算老师在,应该也会批假的,别把人家想得那么不近人情。”

  “……”董昇心道估计也就对你近人情吧。

  “咳,”董昇没忍住逗他:“这么说的话,那我也想请假,给批不?”

  乔鹤生终于偏头看他:“你请什么假?”

  “啊……最近觉得这浑身上下都不舒服,累得很,请个……病假?”

  轻轻勾起嘴角,乔鹤生笑得温温和和:“你做梦。”

  “……”

  “浑身上下不舒服是吧?估计是前几天你训练量不够,之后每天加练补上,保准里里外外都痛快了。”

  “当我没说……”

  乔鹤生毫不客气地嘲笑了他,过了会儿才正经道:“对了,说起26号……”

  “怎么?”

  “那天我也得请假,你跟秦哥组织一下排练吧。”

  “……?”

  董昇一脸好小子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表情:“人家小张是男朋友过生日,怎么,你男朋友也过生日?”

  他这话一出口,本来是开玩笑的,而乔鹤生没有反驳,也没有怼他,反倒平平静静地不开口。

  董昇揣摩了下,觉得这事儿不能真被他蒙对了吧。八卦地凑上去:“诶,不会真是吧……”

  “不是。”

  “……”董昇一脸不相信。

  “但确实跟学长有关……”乔鹤生也没打算瞒他。

  董昇了然,故作痛惜:“怎么,这是为追求所爱不早朝了?”

  乔鹤生失笑:“你这张嘴不会说话就给我闭上吧。”

  “嗐,你跟兄弟装什么装,”董昇语气带着点鄙夷:“放心吧,你要能解决个人问题,让我亲自去帮你去糊弄老林都成。”

  乔鹤生被他逗笑:“行,那就多谢咱董少了。”

  “说起来今天不见秦哥啊,没来?”

  “他替老师开会去了。”

  “啧啧,有你俩这左膀右臂,老林直接退休都没压力了。”

  “你酸了?”

  “操,我酸什么……”

  “……”

  东岳国术馆,二楼,最里间的训练馆里。

  “唰——”

  “锵——”

  清脆利落金属声间或响起。

  红色的剑穗随着动作飞舞,有了生命般与空气相逐。

  一个腾空后接定式,手中长剑再度发出干脆的声响,剑穗晃了晃,最后稳稳坠在空中。

  岳天河收势站定,持剑行礼,一段器械套路才算结束。

  胸口剧烈起伏着,往旁边走一步呼吸声就沉一点。这套动作看着时间不长,但他连着练了好几遍,每一遍都得保证质量,停下来也确实有点累了。

  “魏叔。”他接过老魏递过来的水壶,刚想仰头灌一口就被袅袅溢出的热气逼得小口浅酌。

  “不错,肯定能过的。”老魏看着岳天河,有些感慨。岳天河的眉眼是有些像母亲,但整体的轮廓和身形还是更像父亲。看着岳天河练动作时,也能看到当年他父亲的影子。

  “嗯……”

  “岳哥,给我吧,”陆云帆接过他的剑,看了看剑柄上卷起的绷带:“到时候还是用这把?”

  “对。”

  “那重新给你缠一下。”

  “行。”

  一般来说竞技表演类的剑会佩上剑穗,不同身高,不同习惯的人用的剑长度不同,而剑穗长度一定,为了用剑时的平衡,需要截取合适的剑穗长度,因此会用绷带缠上一截,也是为了剑柄的防滑。

  陆云帆话少,但做事利索,说着就拿着剑出去了。

  “你这感冒还没好?”老魏听他就说了几个字,还是有点哑,不像是剧烈运动后气息不稳的原因。

  “嗯,这次不严重,但拖得有点久。”

  老魏知道他不喜欢吃药,但也没忍住:“你这一直拖也不行啊,没几天了,不行就吃药,状态得调整好。”

  岳天河轻轻呼了口气,急促的呼吸缓缓平稳:“好,明天再没好转我就去买点药。”

  “说起来我之前给你留了些常备药,估计早就过保质期了,”老魏背着手开始念叨:“就算你们年轻人身体底子好,扛一扛就过去了,但谁能保证没个急的时候,回头啊,常用药还是都备一备。”

  “……”

  “跌打损伤这些就不说了,感冒发烧……嗯?”

  岳天河停在了墙上挂着的剑前。

  老魏顿了顿,没说什么了,随之看过去,眼神有些复杂。

  他们看着那柄古朴的剑,沉默了很久,岳天河伸手取下来,剑鞘冰凉。

  “天河啊……”

  老魏本想说点什么,但开口喊了他一声后,也不知道要怎么往下说了。开口不免沉重,徒增烦恼。

  岳天河摇了摇头,把剑递给老魏:“魏叔……你说,如果老爷子知道东岳今天变成这副样子,得气活过来吧。”

  老魏接过剑,短促地叹了口气。他跟这柄剑一样,见证过东岳以前的昌盛,而至如今的日渐凋敝,却无法真的怪罪谁,都有太多无奈。

  最后,他也只是笑了笑,对着神色有些落寞的岳天河道:“谁也没想过东岳最后会变成什么样,我只看到每一代人都很努力,至于结果怎么样,也不那么重要了。”

  “……”岳天河点了点头:“谢谢魏叔。”

  跟老魏关了馆里的灯后,只剩下前台的廊灯。

  “岳哥,魏叔,我先走了。”陆云帆背着包跟两人打招呼。

  “嗯,再见。”

  老魏也穿上厚厚的羽绒服:“我也先回了,你可别硬扛,记得吃药,我听你这呼吸声一直不对。”

  岳天河知道老魏学过点中医,对这些身体变化很敏感,眼里闪过些笑意:“知道了。”

  “还有,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别想太多有的没的,没必要。”

  “知道了。”

  武馆里彻底安静下来。

  老魏虽然絮叨,但活得洒脱,听他说,岳天河爷爷也是个潇洒的人,倒是从父辈开始,到自己,一代不如一代了。

  柜台上放着刚才用过的剑,剑柄上已经缠了新的绷带。他□□仔细打量,剑柄末端稍有些鼓,应该是缠了一点剑穗进去。

  顺手挽了几个剑花,跟之前自己缠的手感一模一样。

  明明用着很舒服,岳天河反倒很轻地叹了口气。

  也许是掺了人们忙碌一年后对新年和假期的期待,年底的时间过得很快,每一天都充实又急促。

  大街小巷都布置过,两侧树上挂了彩灯和灯笼,沿街的店铺也做了装饰,尤其夜里,不论散步还是开车经过,都能看到斑斓闪烁的色彩,看着漂亮,也热闹。

  25号了。

  乔鹤生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跟秦彧和董昇说了下明天需要注意的地方就匆匆离开。

  秦彧还有点意外,乔鹤生很少在这种关键的时间请假,董昇也很损,说终生大事,理解理解。

  这些天他和岳天河没有联系,一来是都忙,其次,他知道不能太频繁地刷存在感,对于岳天河,过犹不及,反倒惹人烦。

  想了想,他发了条语音——

  “学长,我明天没事,可以去看你的段位考试,嗯……大概几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