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歌这话说完, 沈建东、崔成业两位老爷子原本如临大敌的表情瞬间变了。
崔老爷子笑眯眯地瞧沈行云，沈老爷子探头探脑地往卧室瞅，两个人都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
沈行云一脸无奈地转移话题：“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
沈建东瞪眼：“我来看看我孙子被人骂哭了没有！”
他理直气壮：“怎么？你爷爷我还不能来了？”
沈行云哭笑不得, 侧身让开：“当然能来。”
他看沈行歌一眼，对老爷子笑道：“放心, 您孙子精神的很, 一点没哭。”
沈行歌闻言瞪眼, 看上去跟他爷爷如出一辙：“诶不是, 怎么就一定是我哭呢？”
沈行云：“那我哭？”
沈老爷子：“好哇。”
沈行云&沈行歌：“？”
沈老爷子愈发理直气壮：“看什么看？我想看孙子哭有错吗？你都多少年没掉过眼泪啦！”
沈行云：“……”
崔成业笑两声，站出来打圆场，把几人一起推到沙发边就坐。
沈行云去给他们泡茶, 突然又被爷爷拉一下。
沈建东瞅两眼卧室，压低声音朝他挤眉弄眼：“说真的, 你们肯定试过了吧？当时没哭？”
沈行云扬眉, 面对老爷子的调侃，气定神闲答道：“我为什么哭？”
声音落下的同时, 卧室门开启。
陆停晚重新把自己收拾得光彩照人，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过来。
然后猛地一个踉跄。
沈建东对身后的事情一无所觉，还在继续调侃自家长孙：“哎哟，就你那四体不勤的小身板, 还能让晚晚哭出来？”
沈行云强忍笑意，抬头去看想要重新溜回卧室的陆停晚, 说：“不如您亲自问晚晚？”
沈建东一愣，扭头。
陆停晚腿刚撤回去一半，猝不及防和老爷子对上视线, 整个人都呆滞了。
不巧, 沈老爷子也有一瞬间呆愣。
他说话做事是没什么长辈架子, 但也不代表……他就真的能在自家孙子的对象面前说这种话。
……多尴尬呐！
沈建东靠着在商场征战多年的气势强装镇定扭头。
陆停晚靠着在聚光灯下征战多年的条件反射稳住身形，举一下电话，胡乱找个借口，仓皇逃窜。
大门在静谧中开启，又在静谧中关闭。
沈行云丢给自家亲爷爷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转身去给几人沏茶。
从客厅到厨房刚巧路过窗户，沈行云朝外看一眼，注意到陆停晚上了停在楼门口的一辆车。
他借口倒也并非真的乱找。
刘能确实在楼下等他，只是他刚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打电话，陆停晚就已经兔子一样窜进车里。
他还悄咪咪降下一点车窗往楼上瞄，活像个正在被围追堵截的犯罪分子。
但绝对不会有犯罪分子笑着跟警察挥手告别。
刘能顶着死鱼眼踩下油门，直到陆停晚依依不舍坐直身子，才给他交代后续安排。
陆停晚今天下午要跟发他黑料的当事人见一面。
时间地点都已经约好，就等两边到场。
这是双方的共同要求。陆停晚跟公司提出要见当事人时，对方也刚巧发来一份邮件，声称手里还有更多黑料，不想事情进一步发酵，就让他跟陆停晚见面。
对方动机显然不纯，刘能想拦，但没拦住。
陆停晚真的想做什么事，也确实没人能拦住。所以，与其阻拦，还不如顺着他的想法提前做打算。
他们现在要去做的，就是那些“提前打算”。
另一边，陆停晚离开后，来访的三人也迅速进入正题。
沈老爷子说的倒也没错。
他们确实是来“看看孙子哭没哭”的，但除此之外，他们也是来给孙子复仇的。
沈建东见不得自家孩子受委屈，而且还是四个孩子一起受委屈。
他一看到那热搜，立刻就受不了了，当场让沈念买票来找沈行云和沈行歌，要把事情问个清楚。
沈行歌也没藏着掖着，添油加醋地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整个说了一遍。
他口才实在是好，说到旁听的沈行云都有点头昏脑胀。
对面长辈更是如此。
崔成业和沈念几次想要开口打断他，又都没忍心。只能百般无奈地跟沈行云对视一眼，任沈行歌继续。
其实沈行歌对陆停晚的事情也都是一知半解，只是从两个人的交谈中听出些蛛丝马迹。
但这完全不妨碍他大谈特谈，甚至还给了他十分充足的自由发挥空间。
于是，留学期间的陆停晚毫不意外地变成了个无依无靠、天天受气的小可怜。
三位长辈心疼的不行，反复嘱咐沈行云对人家好点。
沈行云在旁边听着，越发无奈。
好不容易熬到午饭时间，他找了个做饭的借口溜进厨房图清净，端着做好的饭菜出来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已经“变了天”。
沈行歌乐颠颠地跑过来帮他端菜，然后献宝一样掏出手机，让沈行云看。
他要给沈行云看的是两条微博。
第一条是他们高中的澄清信。
澄清信篇幅不长，但图文并茂，字字真诚。
第一部 分是对沈行歌此前行为的澄清，后面贴着他的成绩和其他同学对他的看法。
校方认真阐述了整件事情的始末，还特意注明，不放出监控视频是因为打人的几位同学选了摄像头坏掉的区域。
第二部 分是学校的自我反省和未来措施，他们甚至在末尾特意感谢了两位“学生家长”的建议。
不用细究，大家就已经猜到这两位匿名的“学生家长”是谁。
毕竟能和这事扯上关系的，也就只有沈行云和陆停晚了。
有的人嗅着味道爬过来，在这边借着骂俩人，也有人冷静下来，选择校方。
还有很小很小的一部分人，躲在他们自家超话里，悄悄嗑cp。
[他们一起去给沈老师的弟弟开家长会啊啊啊啊！]
[天底下还有比云晚更真的rps吗！]
[虽然真的很讨厌这样撕来撕去……但我产品是真的香啊！！！嗑cp不好吗！干嘛非要吵架！]
沈行歌干咳一声，顶着他哥审视的目光，嘟囔一句“我嗑个cp不行吗？”，飞快地切换画面。
他给沈行云看的第二条微信，是用户[行哥不信光]发的。
这是他自己的微博，内容比起校方澄清要随意很多。
开头就是一句极其标准的：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不知道我姑姑在艺术界多有名吧？
获得了姑姑沈念的官方许可，沈行歌用大把大把的彩虹屁把他姑姑吹上了天。
“别开玩笑了，什么重男轻女？整个圈子你随便问，我爷爷那是出了名的众女轻男好不好？”
“我姑姑那是不配用沈家的身份？人家是不屑好不好？艺术圈顶流是商圈谁谁谁的女儿，你们自己品，这话说出来不掉价吗？”
这条微博像是个信号，很快，许许多多艺术圈的大佬也都相继发博。
这么多大v同时出面证实，那群网友想不信也不行了。
网上言论瞬间反转，之前喷过沈家的那些人，转头又被别人以更犀利的言辞喷了回去。
沈行云划动着扫了几个评论，拍拍得意洋洋的沈行歌。
“挺好。”
沈行歌挺胸撇嘴：“何止是挺好，简直爽翻了好不好？我终于有机会能跟别人吹我姑有多牛掰了！”
这话刚说完，旁边沈念伸手过来，不轻不重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不许说脏话。”
沈行歌一缩脖子，捂着脑门闷闷不乐“哦”一声，下一秒就又恢复成兴致勃勃的模样，揪着他姑和他哥一起看评论。
沈家的事情到此算是彻底结束，剩下的还有陆停晚的黑料需要解决。
一家人一起吃过午饭，三位长辈也都没急着要离开。
他们本身就打算在这边多待两天，看看几个孩子，顺便也看看这边的风景。
沈行云很快帮他们定好附近酒店，还打包了一个沈行歌过去。
房子空间有限，盛不下那么多人，他和陆停晚两个人足以。
把四个人送到酒店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两点。
沈行云还惦记着陆停晚那边的情况，打算回去帮他点“小忙”。
他移动硬盘里一直存着陆停晚当年的酒吧驻唱视频——托维斯塔录的。
从他知道陆停晚在做驻唱开始，场场都有，一次不落。
根据他的记忆，那些视频里有涉及到陆停晚这次黑料的内容。
他那次“湿身”是被人恶意泼酒，事情发生没两分钟，陆停晚就冷着脸离场了。
如果能把那段视频找到并发出来，有关陆停晚“行为不检点”的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因为后面有要事要做，沈行云并未没多留，帮他们安置好行李就要离开。
他刚到电梯口，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沈念举着电话追过来，表情中难得多出几分紧张。
沈行云微怔，从电梯口离开，给其他人让出位置，和沈念一起退至楼梯间。
手机处于“通话中”的状态，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沈行云看到屏幕，迟疑一瞬，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下一秒，沈念开口，让那个转瞬即逝的念头化作真实。
“是姚晴的电话，你接一下吧。”
他的生母。
沈行云很轻地闭了闭眼，接过电话。
他们已经有……接近二十年没再有过任何交际。
距离沈行云上一次从姚晴一家的店外“路过”，也已经过去将近十年。
“喂。”
电话那端的声音十分陌生，但又在深处带着一丝不甚明显的熟悉。
那点熟悉让沈行云在一瞬间回到二十年前，又在下一秒被对方拉回来。
对面的人不确定地问：“是……沈行云吗？”
沈念掩上了楼梯间的门。
环境瞬间暗下来，只有墙上安全出口的绿光幽幽地亮着。
沈行云靠在墙边，没拿电话的那只手下意识抬起，触碰颈间。
项链的触感冰凉坚硬，又因为被体温包裹，并不让人觉得冷。
手指顺着触感向下，最终将末端的云彩状吊坠扣入掌心。
沈行云无声笑笑，内心十分平静，仿佛有人正站在他的身侧，和他紧紧相贴。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