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九点, 闹钟响过第三遍。

  床上的被团突然散开。

  陆停晚僵尸一样直挺挺地坐起来,盯着墙面呆了三秒,然后猛地掀起被子盖住脑袋, 又把自己缩了回去。

  他用力眨了眨眼,试图理清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和声音。

  三分钟后, 陆停晚掀开被子, 长长地吸一口气, 拍了拍自己通红的脸。

  和上次相比, 他这次醉得不是特别厉害。所以还能记得一些画面。

  比如他八爪鱼一样吸在沈行云身上,还不小心吐了人家一身;比如他缠着沈行云,让人陪自己睡觉;再比如……

  沈行云跟他说, 他希望自己开心,说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像是大脑开启了自动记忆功能, 沈行云那几句话在混乱模糊画面中显得格外清晰。

  陆停晚坐在床上仔仔细细回忆两遍, 忍不住嘿嘿傻笑。

  笑了没两声,他又猛地意识到自己现在傻里傻气的状态, 默默敛起笑容,扭身戳了戳枕头旁边揉成一团的衬衣。

  然后快速瞟一眼紧闭的房门,悄悄地、小心翼翼地,把脸埋进了那件衣服里。

  这是沈行云的衬衫。

  陆停晚昨天晚上硬抓着沈行云的衣服不松手, 对方没办法,只好把衣服脱下来塞他怀里, 然后自己半裸着回房。

  半裸。

  模糊的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陆停晚瞬间僵直。

  恰在此时,敲门声响起。

  沈行云在门外说:“醒了吗?我进来了?”

  陆停晚骤然回神, 刚来得及把衬衣塞到身后, 门就被人打开。

  他慌慌张张抬头看去, 还不忘抓了抓乱七八糟的头发。

  沈行云没往里走,只是朝陆停晚身后露出来的一节衬衣袖子扫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弯了弯眼睛。

  陆停晚把袖子往里拉了拉,不太自然地咳嗽两声。

  沈行云看向他,问:“刚醒?”

  陆停晚“嗯”了一声,嗓子还有点哑。

  沈行云把准备好的水递过来,又朝他伸出手。

  陆停晚:“?”

  沈行云笑:“我的衣服。”

  陆停晚:“……”

  他一脸尴尬地低头灌水,另一只手迅速把衬衣塞回沈行云的怀里,像丢出一个烫手山芋。

  过了好一会儿,陆停晚才把杯子递回去,小声说:“昨晚……谢谢。”

  沈行云说:“没事。”

  他停了一下,突然笑着问:“昨晚的事情还记得多少?需要我再解释一遍吗?”

  陆停晚身体瞬间绷紧,他目光飘来飘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沈行云没给他太长时间犹豫,见他没吭声,自顾自说了下去。

  “那我就再说一遍吧。”

  “我给你做那顿饭,不只是因为想要跟你道歉,更是因为希望你能开心。”

  他声音轻柔认真,和记忆中的别无二致。

  陆停晚没憋住,偷偷笑了一下。

  哪怕已经在脑海中回忆了无数次,又一次亲耳听到,还是感觉非常开心。

  沈行云的目光落过来,甚至给了陆停晚一点如芒在背的感觉。

  他用力往下压了压嘴角,装腔作势地冷哼一声,说:“谁知道你有没有跟别人说过这种话。”

  沈行云很快地回答:“没有,你是唯一一个。”

  陆停晚又没憋住,笑了一下。

  比上次还要明显。

  沈行云显然看出他嘴角的笑意,跟着轻笑两声。

  陆停晚敛起笑,咬了咬自己这张不争气的嘴。

  沈行云朝他伸出手,说:“好了,收拾一下去吃饭吧。我已经提前叫好车了,一会儿还要去高铁站。”

  陆停晚“哦”了一声,乖乖把手递过去,被人拉着下床。

  直到两个人走出房间,来到浴室,他才猛地意识到这点,触电一样把手缩了回来。

  沈行云没在意,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进去洗漱。

  早餐是很简单的面包片和煎鸡蛋,日常,但好吃。

  两个人安安静静坐在桌边吃饭,时不时聊上两句,气氛融洽平和。

  某一个瞬间,他们不约而同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家”的感觉。

  好像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很久,而这只不过是每天都会经历的、平常而美好的一个早晨。

  沈行云把时间计算的很好。

  两个人吃完饭,收拾完东西,出租车刚好到达小区门口。

  陆停晚穿好外套,跟在沈行云身后。

  踏出房门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什么,小声问了一句:“为什么我是唯一一个?”

  他声音特别小,几乎是自己一个人呢喃。

  陆停晚本身也没太想让沈行云听到这句话,他只是悄悄自己问自己,然后用沈行云昨天说过的那句“你是独一无二的”来回答。

  毕竟如果真的被沈行云听到了……

  他会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有点。

  但走在前面的沈行云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过来。

  显然是听到了他的这句呢喃。

  陆停晚心里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沈行云注意到他的动作,笑了一下,解释:“你对我来说是一个很特别、也很重要的……”

  陆停晚和他对视,瞬间紧张。

  沈行云斟酌了一下,说:“人。”

  短促的字音落下,沈行云看着陆停晚,心里也跟着有点紧张。

  沈行云知道,陆停晚大概还没有意识到,“陆停晚有点喜欢沈行云”这件事。

  所以,其实按照陆停晚的理解,他们现在的关系,用“朋友”这个词来形容是最合适的。

  但沈行云突然有一点,不太像简简单单地说出这个词。

  他不想他们的关系只停留现在在这个程度,所以他不想让“朋友”这个词反复出现在陆停晚的记忆里。

  但他担心,陆停晚听到这句解释,会觉得有点别扭。

  沈行云看着陆停晚,安安静静地等待对方的反应。

  好在,陆停晚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悦或者反感。

  他只是愣了一下,然后避开视线,摸了摸耳朵。

  陆停晚紧张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抹耳朵。

  沈行云知道他的这个小习惯。

  他放松下来,笑了一下,问:“这个回答,满意吗?”

  陆停晚扬眉,扫他一眼,说:“勉强通过了。”

  沈行云问:“勉强?”

  陆停晚颔首,有点底气不足地重复:“勉强。”

  说完,他没再管沈行云的反应,率先转身下楼。

  两个人进入高铁站的候车大厅的时候,他们那班车已经在检票。

  好在他们没有太多行李,走的也是商务座的特殊通道。

  路上虽然被粉丝认出来,但陆停晚反应很快,在粉丝追上来的时候,就迅速拉着沈行云跑进了进站口。

  上车没多久,高铁缓缓开动,两侧的站台一点点向后退去,然后速度越来越快。

  站台变成了低矮的楼房和草木,然后逐渐连成一片。

  陆停晚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心里没由来的生起一点遗憾。

  那间房子,他们只住了一个晚上。

  但那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住的房间。

  他屈指敲了敲座椅扶手,下意识问:“那个房子……”

  沈行云合上书,没等陆停晚组织好后面的语言,就已经猜到他想问什么。

  他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把钥匙,递到陆停晚面前,说:“我租了一个月,你有需要的话,可以去那里住。”

  陆停晚呆了一下,没接钥匙,猛地扭头看向他。

  沈行云笑了笑,继续道:“下周五我还要来一趟,节目决赛是直播形式,我还是担任评委。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和我一起来。”

  陆停晚结果钥匙,毫不犹豫地说了声“好”。

  冰凉坚硬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他才觉得,自己刚才答应的有点过于快了。

  于是沉默两秒后,陆停晚执拗地再度开口,给自己找补:“我还不一定有没有工作呢,到时候看情况。”

  沈行云眼里多了点笑意,说:“好啊,那,我期待能和你一起。”

  陆停晚没应声,捏紧钥匙别过头去,耳朵不争气地红成一片。

  节目录制地点和沈行云爷爷的家都在南方,离得不算很远。

  两个人再次走出高铁站,时间只过去不到四个小时。

  家宴的时间定在下午五点半,这会儿还不到下午四点,两个人都不想那么早过去。

  他们带的行李都不算太多,两个人商量一番,决定找个地方逛逛,顺便给沈老爷子准备一份礼物。

  主意是陆停晚想的。

  沈行云拦了一下,没拦住,也就随他去了。

  大概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家宴,陆停晚从换乘之后就处于一种紧张状态。

  如果准备礼物能让他放心一点,沈行云也乐意陪他。

  虽然其实,沈老爷子并不是很喜欢这件事。

  沈老爷子做事向来比较随意,生日办家宴的目的,也只是想让大家都凑在一起,加强一下彼此的关系。

  但对于生日礼物……

  从沈行云有记忆开始,爷爷就没让家里人送过礼物。有时候父亲或者叔叔送了,爷爷也会不怎么开心地让他们自己拿回去,只偶尔收那么一两次,但也很勉强。

  所以后来,大家都自觉地不再给老爷子带生日礼物。

  只有一次例外。

  那次是沈行云十三岁那年。他头一回拿奖学金,知道爷爷喜欢陶器,偷偷用这笔奖学金报了个陶艺班,给爷爷做了一个笔筒高的陶罐。

  爷爷生日那天,他家宴结束后,偷偷把礼物送了出去。

  那是沈行云唯一一次见到爷爷很开心地收下礼物。

  沈行云收起思绪,看向在展柜前挑挑选选的陆停晚。

  他们来的是家古色古香的茶具店。

  沈老爷子向来好茶,送茶具是最合适的。

  陆停晚突然直起身,朝他招了招手。

  沈行云扬眉,上前帮人一起挑。

  他看着那些精致小巧的陶瓷茶杯,心里突然浮现一个念头。

  如果是陆停晚送的礼物,爷爷应该也会挺开心的吧。

  毕竟送礼的是未来的“孙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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