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社会经验老道、身居高位的父亲, 阮建君不是吃素的。不会被鱼清舟这种强烈的压迫感和威慑感所震住。
阮建君脸上震惊和气到失语的神情渐渐消失,心情平复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点一点儿凝聚起来的铜墙铁壁般的强硬和身为长辈的权威和手腕。
凌厉的粗眉拧了起来。
一个年轻小辈, 敢在自己面前这么狂妄,挑战自己的权威, 阮建君身居高位这么多年, 除了阮季之外没见过第二个。
可阮季是自己的宝贝儿子, 他是谁, 他的承诺关自己什么事。
阮建君忽然笑了,笑容中全是冷意,把鱼清舟当兄弟一样亲近的那股劲儿一瞬间荡然无存,透着一股强烈的社会中经营人际关系的无情手段。
鱼清舟前面说的一大段话,阮建君一句都没放在心上。
“我说我不同意阮季是同性恋,你没听懂?”
这句话里暗含着浓重的威压和对待以下犯上不服者的威胁意味。
在阮季面前他还能收敛一点儿脾气, 对待外人,阮建君位高权重的气场和身居高位的父权主义从来不会收敛。
他语调很低, 却威慑感十足, 一字一顿:“鱼清舟, 我告诉你, 阮季不会一直喜欢你。”
“他不会是同性恋。”
“你趁早死了这条心。知错就改的话,前面那些话我可以当做没听见。”
鱼清舟死死地跟阮建君对视, 几秒后,缓慢开口, 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坚定:
“他会。他会一直喜欢我, 我也是同样。”
“您有什么对我不满意的, 我可以改。”鱼清舟自认为已经把话说到不能再庄重诚恳的地步了。
阮建君置若未闻, 他知道面对鱼清舟这种社会筛选机制出来的人精, 说服他放弃一项他笃定的事十分困难,也放足耐心。
大家长的气场压迫感十足,威压雄厚的嗓音重申道:“我不知道你们进展到什么地步了,不管什么情况,你现在、马上和阮季断了。”
又在话尾看似无意地补充了一句: “如果你不想你正在接受审查的公司受影响的话。“
鱼清舟额间有青筋隐隐跳动。看来自己前面那些真心的承诺和担保,爱子如命的阮建君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鱼清舟置之不顾阮建君的威胁,以一种晚辈的语气第二次恳求,说出这句话:“您有什么对我不满意的,我可以改。”
阮建君目光里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一闪而过,又瞬间被冷硬和使用铁血手腕的强硬神情代替。他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
“你改不了。你是男人,就不能和阮季在一起。”
“阮季需要的伴侣,绝对不可能是男人!”
鱼清舟狭长双眸底下出现一丝红血丝,瞳孔微微睁大,语气有点重,
“阮季和我志趣相投,性格相合,不能让我们在一起,原因仅仅因为我是男人?!”
“伯父,我以为您这么爱阮季的人,您这样掌管大企业的人,不会狭隘到用性别歧视这种感情!”发自肺腑的劝诫。
阮建君眉头拧成了一股结,耐心告罄,软硬不吃,终于忍无可忍,爆发出位高权重者的怒火: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威胁也不管用是吧?!鱼清舟,你是不是不想在商场上混了。”
鱼清舟死死盯着阮建君,突然高声:“阮伯父。”
语调放慢,几乎是咬牙切齿,“我有什么是您不满意的,我可以改,伯父。”鱼清舟第三次恳求阮建君。
从离开家开始,将近二十年,鱼清舟没有用过这么诚恳的语气单纯地、丝毫不掺杂利益地、重复三次请求,恳求一件事。
阮建君双眸睁大看着鱼清舟,看了很久很久,最后,怒极反笑。
鱼清舟这股锤不烂穿不透的性子真-他-妈跟阮季倔起来的牛脾气绝配!
呸!配个屁!
明面上以性别拒绝不接受是吧,那我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挡箭牌。
阮建君强硬中带上了几分讥讽:
“志趣相投,性格相合?”
“你说你能给阮季任何他想要的生活,满足阮季所有的需求是吧?物质需求没意思,你满足一下他的精神需求吧。”
“阮季热爱教育行业,希望有朝一日能把素质教育普及大众化,让每个工薪家庭的孩子也能够得着全面发展的素质教育。”
“你不是能为阮季付出一切吗?三个月时间,做到教育培训行业第一,并把价格打到最低,下沉到工薪阶层,市场占有率第一。
“实现阮季的愿景。同时你也尽到作为企业管理者的社会责任。做到了,我会对你刮目相看。不再阻拦你追求阮季。”
“怎么样,你能做到吗?”
天马行空的条件。
阮建君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意味着需要摊薄成本到可怕的地步,需要巨大的人力、规模化、流程化的经营体系,没有巨大规模的经营模式简直是天方夜谭。
即使鱼清舟的科丰公司体量越来越大,目前新规出台,新旧更迭时有规管队入场,审批和程序都卡的死死的,本来就是在夹缝中生存,没法大规模扩张。
即使没有规管队的障碍,“三个月内做到培训行业的第一”也约等于“天方夜谭”。
要知道,公司业务的市场占有率的逐渐扩大,可不是马里奥捡金币一样的迅速升级的游戏。即使有了天时地利人和,也不可能在三个月内建造一个商业帝国。
就算现在的教培的老龙头,也是通过几代人的努力,还需要打败一个个的历史悠久的更老的竞争对手。
这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要求,阮建君摆明了是要刁难鱼清舟,让他知难而退。
这个条件,在梦中实现会比较快一点。
摆明了讽刺鱼清舟是在痴人说梦。
……
空气寂静无声。
片刻后,鱼清舟抬眸,眼神中却蕴含着一股锐利势不可挡的冷光。
下一秒,谁也想象不到,他声音冷静到极致,说了一句话。
“我正有此意。伯父。”
“我乐意为他的理想效劳。”
“那就三个月后,希望您主持我和阮季的订婚仪式。”
阮建君差点没两眼一黑往后栽倒。
现在年轻人的精神状态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
回到家后,阮季收拾了一下自己,洗漱完毕,就打开着暖黄的落地灯,舒服地窝在沙发上,半搭着睡毯,撸着薄荷糖,看着电视里的娃综。
暖黄灯光下,漂亮白皙的青年窝在柔软沙发里,眼睛看着电视,眸子映照着电视的彩色荧光。
空调的温度适宜,沙发也柔软的像云朵,阮季修长莹白的指节,一下下地抚摸着怀里的小猫猫薄荷糖。一人一猫,脸上居然出现了相似的表情,都眯着漂亮的眼睛,如沐春风一般惬意。
薄荷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样小老鼠的体型了,长成了一个随风飘滚的一小团棉花糖。
性子也没软软那么霸道善妒。自己白天在公司工位上撸软软,晚上下班回家在沙发上撸薄荷糖,薄荷糖就算闻见了自己身上别猫的气息,也一点意见都没表现出来。
性格像温柔小狗,和它哥哥截然相反。
每次下班后,就有一团白色的绒毛,睁着蓝色瞳孔的小眼睛、刚刚安好的四肢在地上四叉八仰地朝阮季的小腿屁颠屁颠儿地走过来,阮季伸手一捞,把棉花糖捞进了怀里就是一顿猛亲。
怀里温暖而柔软的小动物,呼噜呼噜地声音,让阮季感到一种夙愿以偿的幸福感。
看着娃综里,幼儿园的小桌板上,有着雪白脸颊,黑葡萄一样精致眼睛的小天使们,都穿着小黄人睡衣,茫然地将雪腮放在自己的藕节般的小臂上,然后安静地举手回答问题。
阮季被萌的心肝颤。心都化了。
看了一会儿综艺,阮季想到什么,打开手机某个软件,莹白手指一戳一戳,找到某个页面点了进去。
他打开了“空有五官,毫无三观”颜控组的论坛,找到之前由他创立、但久未光顾的帖子。
自己最后一次的更新,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了,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组员驻足这个帖子。
阮季想继续上去po一些生活琐事,和组员聊天还挺解压的。
可当阮季打开帖子的时候,帖子并没有直接弹出来,而是出现了一个对话框。
对话框上提示:只有正确输入答案的人才有浏览、便捷帖子的权限。
是改版了吗,作为楼主都要输入密保问题了,现在的页面好像不是他所熟悉的了,阮季疑惑地想。一边用指尖点了一下“确定”。
接下来,页面上出现一行字:“这个帖子的楼主的ID是?”
啊,阮季呆住,这不是我的昵称吗。
阮季一边输入“小季划船不用桨”,一边否定了界面改版的想法,这么主观随意的问题,明显是论坛管理员为了筛选用户人群而设置的准入权限。
进入帖子后,阮季滑动页面还没细看内容就惊到了,眼睛睁大。
这帖子后来居然盖了一千多页。这是出什么大事了吗?难怪论坛管理员要限流。
可自己也没说什么奇葩的话啊。
呃……也不一定……
阮季其实都有点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
需要进行自我检查,阮季点击“只看楼主”,屏蔽掉其他网友繁杂的回复,只看自己说过什么话。
看到自己当初的话时,阮季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最后一条更新是:
小季划船不用桨:
没戏了,不爱了,不嫁何撩。我为他弯了,他反手一个冷暴力。
再也不相信爱情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