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遇知愣愣看着咖啡桌上的A4纸大小的诊断资料。
淡紫色的瞳眸眨了眨。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眼眶泛红的女人,忽然问,“什么意思?”
谢薇薇拧起好看的眉毛,眼角的泪水不住往下掉,“你自己看吧。”
她抽出一张纸巾,侧头捻着鼻涕。
晏遇知脑子有点晕。
在做足心理准备后,才翻开精神诊断书的第一页。
确诊病例:重度妄想症。
病人:谢芸。
看见病人名字后,晏遇知松了一口气。
主要刚刚谢薇薇的表现和神情,不得不让晏遇知以为是谢玩患上精神病了。
幸好幸好。
晏遇知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谢芸是……”男人皱眉,试探性问道,“玩玩的生母?”
谢薇薇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默认。
“玩玩出生后就被带到陈善敏那里去了,他……”谢薇薇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
晏遇知忙递纸巾过去,静默等待谢薇薇继续往下说。
之前因为杨迅那件事,他调查过谢玩。但也止步于谢玩是在重组家庭里长大的,并没有深度了解过谢玩小时候的家庭状况。
他觉得那是谢玩的隐私,不方便深度调查。
“他七岁前都是在杨家过的。”谢薇薇翻开文件袋,从里面抽出几张边角泛黄的画纸,然后在桌子上铺开。
晏遇知看见画纸上的小人时,错愕抬眉。
那上面画着两个正在玩黑猫警长游戏的小孩,脚边还有一直小黑猫。
他几乎能第一时间认出来,那就是他和谢玩小时候的模样。
他小时候总是喜欢耷拉脑袋。
所以画里的他也看不清容貌。
“这个黑猫警长就是你吧?”谢薇薇的声音在对面响起,女人好看的手指落在画中略高的小男孩身上,“其实早在看见你耳垂上的红耳钉时,我就怀疑过。”
“我不相信世界上真有那么巧的事情。”女人接着说,“所以我找人调查过你,发现你小时候确实在玩玩七岁前住过的附近居住过。”
“这点没有事先和你说,真的很抱歉。”谢薇薇面带歉意垂下脑袋。
晏遇知说了句,“没事。”
他眉头紧蹙,不明白谢薇薇说这些话的目的。
“所以当初是你把他带走的?”晏遇知看着桌对面的女人,眼里带着狐疑和究问。
他记得非常清楚。
在他的十岁生日前夕,他明明已经和小谢玩约好要一起过的。
可就在第二天对方突然就从他的世界消失了。
他怎么也找不到。
“是。”谢薇薇点头,“玩玩那时候被陈善敏和杨迅打到昏迷,我进屋子的时候看见满地都是血。我喊他的名字,他一个人躲在漆黑的卫生间里叫我,我……”
话到后面,谢薇薇头重得几乎抬不起来,话也没法说出口。
晏遇知则听得浑身一颤,他只觉得喉间仿佛卡着一汪浓酸。
腐蚀得他喉管紧炽,胀痛。
“家……家暴?”晏遇知颤抖出声,像是要从谢薇薇嘴里得到一个残忍的事实。
谢薇薇重重点头,接着说,“那天我背着满身是血的他从杨家出来,刚一上公路就出了车祸。”
“……”晏遇知十指紧扣,尽量控制自己不去发脾气。
他反复提醒自己:
杨迅已经死了。
陈善敏也入狱了。
“他们打人从来不留情,加上车祸的撞击……”啪嗒一声,泪珠砸在咖啡桌上溅开一朵水花。谢薇薇接着说,“玩玩右耳的听力和双眼的视觉神经受到永久性损伤。”
晏遇知像只濒死的犬。
挺直的腰背瞬间瘫软了下去。
他双眼防空地看着桌面。
所以玩玩才无时无刻带着银丝边框眼镜和那枚“微型助听器”。
他忽然想起了那日在精神病院的停尸房。
谢玩摔下尸坑时,脑补受到了重创时,嘴里一直重复,“我看不清你的脸了。”
他那时还以为是眼镜摔坏的原因。
原来谢玩的视力本来就有问题。
晏遇知双手紧握,指甲渗入掌心。
淡紫色的眸子红得滴血。
真是恨不得将入狱的陈善敏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于此同时,又觉得心脏像被一柄铁红的刀子生生剖开。
又一片一片被人割下来再撒上胡椒水。
痛得他几乎窒息。
“他们的家暴没有底线,我妈是通过一个中间人知道的。所以让我不论如何也要将玩玩从杨家人手里带回去。”
“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我妈有重度妄想症。只是她从来都不愿意面对,也从来不跟我说。”
包厢里非常安静。
唯有空调的声音在呼呼响动。
“精神病院的医生跟我说,我妈的病可能是遗传关系。”谢薇薇皱眉。
晏遇知的手猛地抖了一下。
谢薇薇这话中的意思不用细想他也明白。
“那些照片是我在玩玩新家的地下室看见的。”谢薇薇这才将今日的目的悠悠到来,“我知道这很难让人接受,玩玩做得也非常过分。”
女人说着,又从座位上起身,面对晏遇知深深一鞠躬,“真的很对不起,一切都是我这个做姐姐的错。求你不要追究玩玩的法律责任,我……我只有玩玩一个亲人了。”
女人脸上的泪珠珍珠串似地往下掉。
很快地面就汇集了一滩湿痕。
晏遇知从浑噩状态清醒,再次将谢薇薇扶起,“谢小姐你不必这样。”
其实从谢薇薇口中得知跟踪自己,欺负自己那个人是谢玩不是别人时。
晏遇知心里是惊喜的。
一想到自己手上和腿间的红印时,男人更觉脸烧。
那些居然都是玩玩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玩玩可真调皮。
居然这样和他玩游戏。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
上面还有一圈淡淡的红印。
是玩玩留下的痕迹。
他喜欢都还来不及。
又怎么会追究玩玩的法律责任?
什么法律责任?
玩玩在他眼里就是无法无天的存在。
晏遇知心下一转。
他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安抚谢薇薇。
“谢小姐。”晏遇知表演出一副面色难看的神情,又恰到好处涌上一丝羞涩。
男人接着说,“其实……其实玩玩做的那些事情我都是知道的。”
谢薇薇脑中赫然炸开一道闪电,双目瞪得斗大诧异道,“什,什么?你知道?!”
像是为了寻找一丝安慰,晏遇知双手抱着桌上的咖啡杯低头说,“那,那都是我和他之间的一些‘小游戏’而已。”
说完,他脑袋垂得更低了。
甚至耳尖都烧上了绯红。
活像个被长辈发现‘刺激道具’后,拿出‘犯罪证据’当面质问“你们怎么能玩得这么花!”的小媳妇。
桌对面的谢薇薇更是听得牙口惊成了O型。
她错愕盯着眼前的男人,脑子里跟跑马灯似地五颜六色叮铃作响。
晏遇知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就算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了。
“你,你和玩玩……”谢薇薇结巴又顿挫。
最后直接从座位上蹭地站了起来,大声惊呼,“‘鱼丸’CP是真的?!”
晏遇知着实被惊了一跳。
但是表面却依旧维持镇定淡然的表情。
他默认点点头,安抚桌对面的女人,“所以,谢小姐不必惊慌。那些都是我‘自愿’的。”
“……”谢薇薇哑然。
敢情他担心了半天全都担心了个屁。
现在风一吹。
屁散了。
原来玩玩的精神状态根本没有问题!
那都是人家小情侣之间的情趣而已。
谢薇薇咽了咽口水,慌张拿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差点呛得直咳嗽。
因为过度羞涩,她的脸庞红得几欲滴血。
更是恨不得找个洞立马钻进去。
她连忙拿出手机给自己公司的助理发短信说过三分钟给她打个紧急电话,就说公司有急事需要她回去处理。
谢薇薇真是一秒也不想待下去了。
只想赶紧变成透明的空气,从这个未来的‘弟媳’面前消失。
最好再带走刚刚那段丢死人的记忆。
想到这里。
她冷不丁意识到一个问题。
晏遇知不是她男神吗?
现在他男神居然和自己的亲弟弟在一起了!
妈呀。
为啥有种比‘男神和自己在一起’的感觉更加兴奋?
难道这就是‘磕CP’的快乐?
得。
她体会到了。
非常!无比!极度!兴奋!
叮铃铃——
助理的救命电话及时想起,谢薇薇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接了。
然后一边跟晏遇知说抱歉,一边逃也似离开了包厢。
反观包厢里的晏遇知。
淡定如松。
晏遇知拿起咖啡杯抿了一口。
嘴里啧了一声,“今天的咖啡味道不错。”
随后他又拿出手机给谢薇薇发了一条短信:
【谢小姐,今天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告诉玩玩。】
【我不想他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情,谢谢。】
谢薇薇收到晏遇知消息的时候刚上出租车。
满头大汗的她看见短信后呼出一口长长的气。
她还生怕晏遇知会谢玩呢。
那样的话,她觉得谢玩肯定会和她闹架的。
女人迅速将文件袋的资料藏好,接着给对方回复:
【放心,一定守口如瓶。】
【祝你们感情生活愉快。】
【刚刚确实打扰了,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需要跟姐说。】
收到短信后,晏遇知眼角弯弯,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男人修长好看的手指似抚摸情人一样抚过咖啡杯。
眸中欲潮流动,“玩玩,‘猎物’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