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姐您放心,照明灯都调亮了。”精神病院外的临时帐篷内,导演正坐在一张躺椅上盯促节目后期的视频剪辑。
“不会的。”导演说着说着忽然站了起来,“我保证不会有停电或者照明灯不亮的情况出现。谢小姐您放心,谢公子的安全我们会着重注意。”
导演再三保证后,总算安抚住了电话那头的谢薇薇。
“怎么了导演?”有工作人员问道,“每天都会看见你和这位打电话,跟媳妇儿查岗似的,怎么还做保证。”
“去!别乱说。”导演朝精神病院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道,“今天录制的地方都检查清楚了吧?一定要保证每个房间都有应急灯,能在照明灯失效的情况下第一时间派上用场。”
“放心吧导演,都检修过了。”有人回应道。
“好。”导演揉了揉右眼皮,让人将今日的拍摄流程本给他,“按照约定时间,谢玩他们那组是几点出精神科大楼?”
“十一点半。”对接的人说,“今晚是最后一期录制,就只剩两个地方了。两组人会分开探险,谢玩他们负责停尸房,兰逸那组负责肺结核就诊室。”
“好。”导演又揉了揉右眼皮,“这眼皮怎么回事,今天一直跳。你们谁有眼药水?”
“哪边跳啊?”有人将自己随身带着的眼药水递给导演,随口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导演可要注意安全啊。”
导演的心脏猛地一跳。
虽说他是唯物主义,不信这些。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这右眼皮从起床就一直跳,让人很不舒服。
这让他不得不想起网上对这座精神病院的恐怖传闻。
他没来由地心里一颤。
“检修人员呢?”导演还是不放心,“再去检修一下停尸房和肺结核诊室,着重检修停尸房的灯光通明效果。”
那是谢玩和晏遇知要录制的地方。
有人颤颤走来,谄笑,“好的导演。”
就在导演叮嘱的时候,有一位带着口罩的年轻男子正在和另一名工作人员一起抬拍摄道具。
闻言,他转身微不可察看了一眼导演,接着又将审察的目光望向谢玩那组即将要录制的停尸房。
年轻男子的瞳孔微缩,目光里夹杂一丝极致的恨意。
抬完拍摄道具,口罩男子在地面随手拿了一包工具包,跟上那位检修员。
“兄弟,兄弟!”口罩男喊住那位检修员,“来,抽根烟。”
检修员看见烟脸上瞬间露出一个笑,然后双手接过,将烟嘴放进嘴里,俯首凑近对方打燃的打火机,“新来的?之前没见过你啊。”
口罩男的手微僵一下,很快就恢复常态,他笑了两声,“哥你说得对,我这刚进来。这不就想表现一下嘛,现在这年头啊,真不好找工作。”
检修人员瞬间明白了,他看了看手里的烟。
是好烟。
又瞥了一眼口罩男的穿着。
很平常的工农着装。
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穿这样衣服的人是不可能舍得抽这么好的烟的。
他确实很需要这份工作。
也很需要这个表现的机会。
检修人员看了一眼远处停尸房的方向,心里忍不住发颤。
导演是唯物主义者,他可不是。
关于这座废弃精神病院的传说他也听过不少。
心里害怕得要死。
“那什么……”检修人员夹了夹悬在半空的食指和中指。
口罩男心领神会地又递上一支烟,“哥,你再尝尝。”
检修人员非常开心,“你小子挺聪明啊。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喊我。”
口罩男“诶!”了一声,弯腰道谢后,这才背着工具包朝停尸房的方向而去。
在进入密林,身后人再也看不见后。
口罩男将口罩拉了下去,露出一张暗黄的脸。
赫然是潜逃消失的正被公安通缉的杨迅。
杨迅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停尸房,目光里的怒火几乎将要整片密林燎原,“停尸房,停尸房。不停尸体,怎么能叫停尸房呢?”
另一边,谢玩一行人刚好扫完精神科的最后一层楼。
“终于完了。”兰逸伸了个懒腰,“感觉也没有网上传的那么恐怖。根本就没有脚步声,也没有穿病号服的鬼。”
“都是宣传的噱头。”晏遇知接过话。
噱头。
谢玩的心又紧了一下。
是啊。
连一个废弃的精神病院都需要噱头进行宣传。
更何况是娱乐圈的晏遇知和苏晚呢。
“怎么了?”晏遇知靠近谢玩,抬手摸对方的额头,“我看你脸色不太好,生病了?”
谢玩侧头躲开晏遇知的手,解释说,“没事,昨晚没有睡好而已。”
晏遇知眼眸僵了一瞬,眼睁睁看着谢玩的额头远离指腹。
他站在黑暗中,指腹凉得浸人。
他的玩玩好像又开始躲他了。
“走吧。去下个地方。”谢玩想要将照明灯调亮一点,但是发现电池好像没电了。
视野里的画面又模糊起来,他揉了揉鼻梁骨赶走满身的疲惫感。
“我看流程,下个录制地方好像要分组。”兰逸边走边问,紧紧拽着苏晚的胳膊,“晚姐,我们录制的地方在哪里啊?”
“肺结核诊室。”苏晚转过脑袋看身后的晏遇知,“晏哥,你们在停尸房。”
“停尸房……”兰逸搓了搓手臂,“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别乱说。”苏晚拍拍兰逸的肩膀。
“肺结核诊室的病菌多。”谢玩从背包里拿出几个医用口罩,“你们戴好口罩不要取下来。”
“谢谢谢哥。”兰逸笑脸接过,然后拉着苏晚的手朝另一边的肺结核诊室而去。
剩下的谢玩和晏遇知便朝另一边的停尸房走去。
这座老旧的精神病院,停尸房修建在非常偏的地方,完全被掩藏在密林里。
灯光扫过之处,入目即是红色的砖块。
原来是以前的红砖修葺成的停尸房。
还未靠近,就已经感受到了嗜骨的寒意。
谢玩后背不由地爬上了一层冷汗。
和精神科的老旧黄木门不一样,停尸房的大门是完全敞开的,两人毫无阻拦走了进去。
晏遇知移动脑袋扫视一圈室内,这个房间约莫有十几平,中央立着两张长长的台子。
台子约莫一人身高长,及人腰胯高。
“看来这就是八十年代的停尸台了。”谢玩用灯光扫了一圈停尸台,又在停尸台下面看见了两卷边角带黄的裹尸布。
目光落回停尸台的时候,他在停尸房的角落里扫到了一张铁床。
那铁床和寻常的铁床很不一样。
因为时间太久的原因,铁床表面的网格上都布满了铁锈,床下的四个轮子也都锈迹斑斑。
只是床的四个角和中间的边缘部分,有一个刮痕,尤其中间边缘部分,能看见凹进去的铁质边框。
这是精神病院独有的束缚床。
透过冰凉生锈铁床,谢玩仿佛能看见曾在上面躺过的穿着病号服的病人。
刹那间,他脑海里又蓦地浮现出了一个咆哮声:
“啊——啊——!”
“松开我。”
“不要绑我,求求你们放开我。”
“不要给我打针,我没病!”
伴随咆哮嘶喊声一同袭来的,还有手铐在床栏上发出的刺耳碰撞声。
他看见有人被粗宽的黑色束腹带,如待宰的羔羊一样被捆在那张铁架床上。
接踵而来的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救救我,医生救救我。”
“救救我,好难受。”
“不要绑我,不要打针,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玩玩。”谢玩从混沌状态回神的时候,他被晏遇知搂进了怀里。
男人的胸膛很暖,几乎融化了他凝固的血液。
“你怎么了?”晏遇知看谢玩脸色苍白,眼神木愕,整个人像灵魂出了窍一样,六神无主。
“玩玩,你怎么了?”男人吓慌了,忙将人搂紧,伸手在对方额头上摸了摸,“没发烧啊。”
谢玩的思绪慢慢回笼,看着晏遇知的那只手就想到了对方覆在苏晚后脑勺的样子,他只觉得眼睛疼。
青年撇开目光,然后抬手拂开搭在额头上的晏遇知的手,“没,没事。”
晏遇知也没心思去看那只被谢玩拿开的手了,他全身心都放在谢玩的不适上。
“你看上去可不像没事的样子。”晏遇知扶着人往一边的铁床走去,一边走一边脱西装看,大有将西装铺在那满是脏渍,铁锈的铁床的架势。
“你干什么?”一想到这人有严重的洁癖,谢玩忙止住晏遇知脱衣服的动作,“穿上。”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儿起了一阵风。
砰——
停尸房的门蓦地关上了。
“……”一片死寂。
像突然被针扎后产生的下意识自我保护一样,谢玩身子猛地一震,瞳孔瞬间放大一倍,周身的神经在一瞬间紧绷起来。
无处不在的森冷气息迅速席卷他的身体。
两人的照明灯不知是不是约好了一起没电,谢玩镜片下模糊的视野,忽然一明一暗,最后挣扎几下后迅速熄灭。
刹那间整个停尸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黑。
好黑。
没有一丝光亮。
谢玩的身子蓦地僵紧。
悬在半空的手不住颤抖,额头上的汗水不要命地往外冒。
停尸房明明不大,但谢玩却觉得好像有无数只隐藏在黑暗中的手朝他抓去,想要将他撕碎,捶烂。
就像……
就像小时候他满身瘫软地蜷缩在那个黑漆漆的房间一样。
无尽的黑暗里是无穷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