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
咔擦一声,寂静中发出一声脆响。
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仿佛黑暗中,有无数双空洞麻木的眼睛,透过精神病院外墙那散发着寒光的防护栏,在窥视他们一行人。
谢玩的呼吸声略重,心跳也加快起来。
觉察出身边人的一丝异样,晏遇知切问,“玩玩,怎么了?”
“啊……没事。”
苏晚的声音在谢玩出声前响起,她继续道,“只是踩断了一截枯枝,没事。晏哥别担心。”
“……”晏遇知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苏晚会接话。
男人侧过脑袋,朝苏晚的方向嘱咐一句,“小心点,注意安全。”
夜风很凉。
裹挟着自足底而上的悚意笼罩在所有人的四周。
谢玩脑子有点懵。
那一瞬间自动脑补出了很多类似白月光、替身等小说里的狗血剧情。
玩玩。
晚晚。
这未免巧合得有些过了。
“怎么了?”晏遇知走近谢玩,低声问道,“刚刚看你好像有点不舒服。”
“没事。”谢玩挥了挥手,“走吧。”
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小插曲过后,所有人彻底被黑色吞陷。
据说这座精神病院是上世纪六十年代修建的,专用于收治肺结核病人与重度精神病患者。但正常运行了半个世纪后,不知因何原因,短短几日内人去楼空。
“你们说,这里面真有穿病服的鬼吗?”兰逸来之前在网上查过该医院的相关资料,听说过不少惊悚传闻。
一到这里,那些传闻自动转化成了电影画面浮现在他的脑子里。
兰大顶流怯怯咽了咽发紧的喉咙,“据说还有人听见走廊里传出来的咳嗽声和脚步声。”
经兰逸这一渲染,众人更是不出声了。
四周死一样静谧。
忽然——
“咳咳——咳咳——”一道咳嗽声在耳边想起。
“啊——!”
“妈呀——!”
兰逸和苏晚同时惊叫一声,紧紧抓着双方手臂,蜷缩在一起,“有鬼!有鬼!”
“额……”那声音僵停了一会儿,继续说,“不,不好意思。晚上太凉了,我忍不住。”
是耳麦里导演的说话声。
出发前,剧组给每人发了一只耳麦,方便真有事情的时候能随时联系。
众人这才将凝结在胸口的紧张气息,松弛下去。
“吓死我了。”兰逸微翘着兰花指,拍拍胸脯,“导演,你插话之前能不能提个醒,人家都要被你吓出心脏病了。”
“哈哈哈哈。”导演爽朗笑了笑,“节目效果嘛。对了,工作人员赶紧上去换照明灯。”
原来,谢薇薇听说是晚上录制节目,连忙给导演打了电话,特地嘱咐人将谢玩的照明灯调里亮一点。
导演觉得光调亮一个人的亮度也不太好,于是就让工作人员将所有人的照明灯都调亮。
还另外给每个人发了一个急救包,以防不时之需。
随着亮度的增大,镜片视野里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谢玩紧绷的身子也松了一些。
他打小就怕黑。
重新整理好装备后,一行人重新出发,寻找精神病院大楼的入口。
黑夜再次席卷了众人的身影,很快与之融为一体。
明亮的灯光扫过半人高的密林矮丛,鞋底踩在枯叶上发出的咯吱咯吱响声在一片死寂中格外清晰。
穿过漆黑的树林,视野终于开阔了一些。
“这儿有扇门。”谢玩摆正脑袋,将灯光聚焦在一扇棕黄的木门上。
由于年久失修,微敞的木门破损严重,夜风一吹。
吱呀的声音伴随木门的晃动节奏性响着,像是在引诱在场的各位往里去。
“应该是入口。”晏遇知紧跟在谢玩后面,透过门缝能看见里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里面很黑,大家在注意安全。”
谢玩本想第一个进去,却被晏遇知抓住了手腕,“我来。”
晏遇知丛裤兜里摸出一副黑色皮手套戴上,然后推开了破损的黄木门,“大家一个一个进,注意安全。”
第一个进去的青年怔愣一下。
晏遇知竟然主动和大家开始交流了。
这是以前的高冷晏影帝根本不会做的事情。
谢玩勾了勾嘴角。
看来是顾小蝶的事情对晏遇知产生了影响。
男人或许不再打算装病了。
正思忖着,身后传来一声“哎呀——”
“小心——!”
谢玩回过头,刚好看见晏遇知带着皮手套的手覆在苏晚的后脑勺,将本来要跌倒的苏晚稳住了。
他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了苏晚的脑袋后方,那位置刚好贴着木门破损的地方。
啪嗒一声,猩红的血珠在地面溅开零星血点。
谢玩看见木门上生着铁锈的钉子尖还沾着一滴血。
而晏遇知刚戴上的皮手套,手背的地方破开了一道口子。
“不,不好意思。”苏晚忙拽下晏遇知的手,凑近一看,“啊!都出血了!晏哥对不起。”
她急哭了,下意识想用腕间的护腕去止血,但又怕弄疼对方,收了回来。
女人秀气的眉毛拧起来,脸上布满了内疚,“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苏晚连连道歉的样子让谢玩觉得眼疼。
看见苏晚的泪水落在晏遇知手背上时,更觉得心脏被人拧了一样。
“没事。”晏遇知漫不经心扯掉皮手套,看了一眼伤口。
他装得和正常人一样安抚苏晚,尽量不让谢玩看出异样,“小伤,没事,不怪你。”
正说着,手腕就被一只手拽了过去。
那手的力量非常大,五指间夹杂主人的怒火一样,恨不得将人就此焚烧。
“那钉子生锈了。”谢玩面无表情将人拽离了苏晚身前,“得打一针破伤风。消毒。”
灯光将木门里的景象一一扫过,老式的医院格局和现在的很不一样,木门一打开就是一条通往二楼的水泥梯。
地面的湿气不断往上冒,脚下的地板湿漉漉的。
谢玩在廊角找了一张稍微干净的桌子,接着熟门熟路将背包里的医药箱拿出来。
那是他临走前,谢薇薇放进行李箱的,大小刚好可以放进剧组准备的背包。
晏遇知还没有反应过来谢玩的异样。
他的注意力全在手腕上的手上。
那手修长白皙,指甲盖圆润饱满,手背上还凸着青筋。
真是好看。
连青筋都散发着浓浓的荷尔蒙气息。
他的玩玩真是好闻。
“疼吗?”谢玩将药剂推进晏遇知的上臂三角肌,目光落在男人的手背上,“伤口挺深。”
“不疼。”晏遇知看着谢玩黑圆的脑袋摇摇头,抿着嘴角温声道,“一点都不疼。”
抽出针头,青年的心里五味杂陈。
是因为保护了苏晚,所以才不疼吗?
谢玩将这句话在嘴里仔细浸咬,始终没有勇气问出口。
“喂——喂——?”
导演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出什么事了?谁流血了?”
“是晏——”苏晚的沙哑嗓音刚一出口,就看见晏遇知对着她竖起了一根手指,示意她不要告诉导演,耽误拍摄。
“没事导演。”晏遇知侧头摁了摁耳麦,接通电话,“可以继续拍摄。”
“喔喔,好。”导演叮嘱道,“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打电话。大家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四周又恢复安静。
蹲身给晏遇知包扎伤口的谢玩,在白色纱布上系了个蝴蝶结后起身,“好了。”
晏遇知盯着手背上的蝴蝶结露出一个甜蜜的笑,“真好看。”
“……”谢玩的心又像被猫挠了一下,酥酥痒痒的。
但一想到刚刚的画面又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
小说里那些白月光,替身的梗跑马灯似地在他脑子里转。
青年皱眉,看了苏晚一眼。
眼底的愠色不自觉聚拢。
大家休息好后,又出发。
顺着水泥梯往上,能看见医院墙壁的下端部分全被墨绿的墙漆涂满,所有的门窗都是用和楼下大门一样的棕黄木料做成的。
无处不在的古旧年代感,将空气里那股阴森的氛围感直接拉满。
“是病房。”晏遇知扫了一眼木门上方用蓝色涂料印上去的字样,“进去看看。”
谢玩跟在晏遇知身后,再往后是紧靠在一起的苏晚和兰逸。
“全是废弃物。”谢玩扫视一圈。
房间里全是以前住过的病人搬走时,遗留下来的棉絮,被单,还有一些鞋子什么的日常用品。
“看得出来,当初他们搬得痕迹。”晏遇知补充道。
他们约莫就是指这座废弃医院的工作人员。
“走吧。”兰逸抬手在鼻尖前扇了扇,“估计这一楼都是病房,没什么好看的。”
谢玩正打算走,忽然在角落瞥见了一些泛着黑光的东西,“等等。”
所有人驻足。
照明灯上的摄像头迅速聚焦。
病房的角落里有一个医用的推车,上面铺满了灰尘,而推车下面凌乱散了一地的针头。
那些针头约莫有一支笔那么长,针管很粗,已经生锈了。
“是针头。”谢玩蹲下身,将灯光射在地面凌乱的针头上,好让摄像头拍得更清晰一点。
也正因为靠近了,他还发现针头下面的地面凝结了一块深红的血滩,血滩旁有很多断碎的压脉带。
作为医生,谢玩很清楚那些是医生在对病人进行注射时,用来辅助针扎的橡胶带。
只是和寻常的压脉带不一样。
这些压脉带泛着异样的铁锈红。
都是沾了血的压脉带。
沾血的压脉带。
粗长的针头。
谢玩看着看着脑子就胀疼起来。
无数的尖叫辱骂声回荡在颅骨里。
“放开我!”
“我不要打针!你们放开我!”
“滚啊——!别碰我!”
“我没病!”
“你们才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