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别害怕, 边野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他知道你受不了这些,如果不是喝了酒,肯定一辈子都不会让你知道的。”顾放看许琢云失魂落魄的样子, 赶紧安慰, 语气半是憧憬半是喟叹, “不过我说云啊, 他真是绝世好男人, 硬生生忍了这么多年愣是什么都没让你发现, 你怎么就是个不开窍的直男呢?”
“对了,边野不让我跟你说这些,我是看在咱们交情很深的份上才透露的,你可别转头就把我卖了啊。”
许琢云眼神空茫地点头说知道了, 一言不发地躺下。
顾放很体贴地把灯关上了。
许琢云的心好像被扎了个大洞, 洞里呼呼刮风,蔓延出来很多种感觉,交织着混在在一起, 堵住他的口鼻。
胸口很闷, 很沉, 像在一点点在下坠, 坠入幽深冰冷的湖底。
许琢云不敢去想顾放所说的一直是多久。
如果是从高中开始, 那么边野从那时起就骗了他。
画上的人不是短发女孩,而是他自己。他傻兮兮地信了边野的话, 被蒙在鼓里很久很久。
奇怪的东西都解释得通了。
边野从来不肯给他看女孩的照片, 是因为这个女孩并不存在。
边野不想表白, 是因为他知道他最反感同性恋。
边野喝醉之后亲他很多次, 也没有把他当成别人。
边野总是不肯要他的钱, 不是因为把自己当成哥哥,而是因为在喜欢的人面前想要自尊。
许琢云闭上眼睛,边野亲吻他的感觉无限放大。
小心翼翼的,极力克制的,感情汹涌的。
边野的话也在他耳边响。
“因为他很好,所以没办法喜欢上别人。”
“试探过了,他不会喜欢我的。”
“虽然会痛苦,可是满足更多。”
“只要他快乐,什么都没关系。”
边野写的那首情歌,也是写给他的吗?在摩天轮里让他听的时候,边野心里在想什么?看见歌词的时候又在想什么?
许琢云吸吸鼻子,小虾一样蜷缩着身子,抱着自己的膝盖,心里莫名的情感最终落成酸痛,比吃了一颗很酸的柠檬还要酸。
他是个很珍惜幸福的人,得到的东西不想失去,好不容易凑起来的一个家,更不想有任何意外去打破。
小时候他想和别人一样有爸爸,边野说没有爸爸也不要紧,他可以当他的爸爸,牵着他往家里走。
长大他才发现这话有点可笑,也不想给边野当儿子,吵吵闹闹着过来,最终多了个哥哥,多了个朋友,至此变成彼此的依靠。
他也常想以后的日子。
边野和他在未来也不会走散,他们可以买同一个小区的房子,如果双双结了婚,忙的时候互相帮忙,闲的时候两家人一起出去旅游,如果忙着工作没空恋爱,他们也永远都能给彼此支持和鼓励,平时接许茵过来住,逢年过节带着许茵回南方,让她不要再那样辛苦。
千万条路,他唯独没有想过边野走的这条。
犹如悬崖浓雾里走吊桥。
而他昨晚做了那样难以启齿的梦,难道不是因为最近受了各种刺激,而是因为他也对边野有超出朋友的感觉吗?
许琢云又去搜。
有网友说正常,因为他还梦见自己和自己上.床。也有人说他是深柜,说什么恐同就是深柜的表现。也有说不用当成回事的,因为性冲动在任何情况下都可能发生,归根结底只是冲动,根本毫无道理可言。
他张不开嘴去问顾放。
本来就脸皮薄,已经受了不小的惊吓,再问出口,最后一层也要没了。
许琢云很忧伤地睡了,呼吸都静得听不着。
顾放打游戏到半夜,担心许琢云想不开,上厕所前借着手电光看了一眼,看见许琢云眼角淡淡的水痕。
怎么还哭了。
顾放摇摇头,替他把被子往上提了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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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如果有烦恼,最好的遗忘方式就是睡一觉。
不过在这种级别的烦恼面前,睡觉也没什么用。
许琢云睡得不好,一早醒来,依旧是一个头两个大,甚至没什么时间去收拾心情。
决赛迫在眉睫,而他早就说过论文开题交了之后便去现场给边野加油。
哪怕是现在,一切都焦头烂额,他依然不会改变决定,而且无论心里怎么天崩地裂天翻地覆,都不能在边野面前流露出一丝异样。
赢了比赛才是最重要的。
比赛前一天,边野打电话说晚上小菲会带他以媒体工作人员的身份进内场,还给他买了票。
边野浑然不知他这几天心里经历了怎样一番煎熬,照旧关心他,问他有没有睡好,导师满不满意论文。以前听来再正常不的话,现在都染上些旖旎的颜色。
许琢云觉得贴听筒的耳朵有些热,乱答一通,挂断电话。
赶完开题报告,许琢云擦着时间节点乘飞机去广州。
出了机场,空气透着岭南初冬特有的温和和某种花朵的香气,比冷飕飕的北京暖和许多。
上次在广州的记忆历历在目。
可是再回想起来,一切都变了味儿。
不是什么兄弟情深,全是边野对他无底线的容忍,无微不至的照顾。
夜游珠江,吃糖水,吹江风,摩天轮。他们那样亲密,亲密全部变得暧昧。
许琢云拍拍自己的脸,不能再想了!
努力四大皆空的时候,他收到通知,小菲临时去和公关部开会,没法抽身,边野在和节目组进行最后沟通,他还没到有执行经纪的资历,无人能分出精力把他接到现场,他得自己过去。
机场乌泱泱一大片人,许琢云艰难地背着包挤出来,到了等出租车的地方,排队人已经排了三个蛇形的长龙。
这不行。比赛晚上七点半开始,六点就得进场,赶过去得两个小时。到那边总要先在后台给边野加个油,又是一点时间。
许琢云当即往离出站还有一段距离的网约车停车点去,那里人更少,没留意到在他身后,一个黑衣男人紧紧跟随。
同时,一辆贴着专车牌子的黑车也慢慢从地下停车场跟过来,在许琢云重新叫车的一刹那抢到了单。
许琢云拉开车门上车,报了尾号,和司机确认终点无误,催促司机快些开车。
司机讲粤普,热情地跟他唠嗑,问他是不是来看综艺节目比赛的。
许琢云扯出一个笑,说是,但没什么心情和他聊。
车拐上高架开了一会儿,许琢云盯着路线图,发现司机绕了路,问他怎么回事,司机说接一个拼车的乘客。
“我这上面没显示有拼车。”许琢云警觉。
“你这里有延迟啦!”司机口齿不清。
车在一个路口停好,刚刚的黑衣人拉开车门上了车。
一刹那的功夫,许琢云的手机就被黑衣人给抢走,拿在手里摁了几下。
“你干什么?”他茫然眨眼,随后试图从男人手里抢回手机,但是男人已经把他的手机丢进后备箱,不怀好意地笑着,“别说话,小朋友,我们带你去个地方,比赛结束再送你走。”
与此同时,网约车司机的手机播报:“乘客已将地址更改为三平市场,将重新为您规划路线。”
许琢云抓紧安全带,不敢相信自己遭遇了什么:“你们绑架?这犯法!”
“我们不敲诈不勒索不虐待,几个小时之后就会放你出来,而你没有任何证据,这怎么会犯法呢?”男人依旧在笑。
简直离了大谱了!
许琢云哑口无言,一时间脑袋生疼。
车子在路口调头,车速越来越快,时不时左冲右撞地超车。
许琢云在上升的血压里紧张思考。
他抵达广州的时间,边野知道,小菲知道,小菲给他找内场的座位,大概现场员工也知道有人这时候要来,人多口杂,消息传出去不难。
几个小时之后放他走,无非就是要他错过比赛,引边野紧张,发挥失常。
又是苏梦燃。
以苏梦燃的不择手段,查到他的航班信息大概也很轻松。
许琢云胸膛起伏,太阳穴狂跳,眼前的危机和对苏梦燃的厌恶消解了他心头一直压着的愁绪。
苏梦燃会这么做,一定也会告诉边野。
他不能坐以待毙,要想办法逃脱才行。
车子往相反方向开,许琢云一路记住几个地标,到了目的地,男人抓着他的肩膀推他下车,带他进入一个老旧而偏僻的荒凉市场,动作看似亲昵柔和,如同两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实则死死卡住许琢云的肩,让他一步都无法逃脱。
许琢云想张口呼救,吸气时身体的起伏被敏锐的男人发现,立刻就被男人捂住了嘴巴。
市场里有不少破旧摊位,卖水产、蔬菜、甚至汽修,他们走的这边人不算多,且来去匆匆,无人发现许琢云神色的异常。
绕了三条窄巷,男人带许琢云来到一排板房前,矮房半是塑料半是钢板,外面挂着层层老灰,门嘎吱打开,他被推进其中之一。
锁门离开前,男人说:“这一路上都没有监控,你要是乖乖在这儿待着,晚上八点我就会放你出去,如果你想喊人来救你,我要是听见一声,就会来把你打晕,到时候你恐怕一晚上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