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野这次不是走路, 小菲开车带着他,从机场拐到水榭,顺道接上许琢云,然后把他俩放在了西城区一家老字号店面。

  小菲殷切嘱咐边野注意带好帽子口罩, 注意事项足足说了十分钟, 许琢云都听得耳朵起茧, 才打开了车门锁放两人下车。

  边野和许琢云下了车, 进店坐下了。

  工作日的工作时间, 店里没什么人, 老板招呼他们点单。

  这家店的老板是江南人,专门做豆制饮品,绿豆沙绵密细腻,口感一绝。

  虽则秋意凉爽, 捧着瓷碗有些冰凉, 但许琢云闻见豆香的一刻,心情立即明媚起来。

  许琢云委屈的时候喜欢吃绿豆沙,不论什么天气或者季节。小时候和边野、许茵闹矛盾, 十次有八次, 都是被这个哄好的。

  许茵还笑话他好应付, 这么简单就能打发。

  边野看他吃得开心, 眼里带了些笑意。

  许琢云边吃边问边野最近累不累, 听了边野的死亡行程之后十分害怕,勾开边野怼到眼睛底下的口罩, 去看他的黑眼圈。

  两只眼睛都看完, 这回边野眼下居然没了劳累的痕迹。

  “状态挺好, 开始保养了?”许琢云收回手, 吸溜完最后一口, 舔了舔嘴唇上裹着的那层豆沙。

  边野整了整口罩:“对啊,省得我年纪轻轻就显老。”

  “没关系的,”许琢云十分诚恳,“你很帅,有黑眼圈也帅,别说显老,回头真老了,大概还是很帅。”

  边野嘴角不可抑制地一提:“不说这个了,你最近肯定没睡好,我给你买个助眠的香薰吧。”

  “哪有?我睡挺好的。”许琢云嘴硬,话音却小。

  心虚的。

  边野不愿意拆穿他,直接下单了一个香薰,让许琢云把水榭的地址填进去。

  “你得硬气点,不能一挨骂就害怕,也不能遇见事情就慌。”边野结了账,并肩和许琢云走出店门,实在很不放心,“实在难过害怕,可以干点别的转移注意力,和我说也可以,和顾放他们说也可以。”

  “以后要面对的可能比这个难熬多了,有些事情越早习惯越好。他们打几个字,说点难听话,其实伤不到你,你因为这些乱了阵脚,其实吃亏的只是自己。”

  许琢云摸摸鼻子,朝边野笑:“知道啦,我会适应的,你相信我。”

  ·

  路上人不是很多,秋风卷起发丝,缠住了眼睫。

  许琢云拨开头发,走到丁字路口转弯处,手臂忽然被边野一拉。

  “有人一直跟着我们。” 边野话音低沉,“斜后面。”

  许琢云后背微微僵直,不可置信地微微偏过头,瞥见五米外一男一女两个人影。

  女孩一身华丽的裙装,男人手里拿着相机。

  注意到他的动作,女孩对上他的视线,慌乱里开始和男人佯装攀谈。

  演技好差。

  许琢云难以理解:“你都武装成这样了,还能被认出来?”

  边野摇头:“先跑,他们有相机,别拍到你。”

  二人开始飞奔。

  那两个人见状也不装了,也开始狂奔。

  他们绕过一个圆形花坛,成排电线杆,穿过夜市里成排的小摊,跨过店铺边歪歪扭扭摆放的几排花盆,拐进一条漆黑的小巷。

  深巷里几乎无人,一只老猫受惊叫了两声,一盏灯幽幽晃动,身后的脚步声越发清晰。

  他们跑到巷子深处,再往前居然是被封死的施工场地。

  身后传来女孩颤抖而尖锐的嗓音:“喂!你别跑,有本事抢我们邱邱的角色,没本事和我聊一聊吗?”

  许琢云和边野同时震惊!

  “冲你来的?”

  “找我的?”

  许琢云那叫一个无语,紧张环视,发现一块从屋顶悬挂下来的破编织布,遮住了两栋老房子之间的狭窄缝隙。

  他一把拉开破布,当机立断地把边野推进去,自己也挤进去。

  布料遮住他们的身影。

  容身之所十分狭窄,许琢云左手边是塑料布,右边是缝隙中堆积了不知多少年的瓦片,散发着一股陈旧的潮气。

  他和边野身体之间只有一指间距,鼻尖戳在边野下巴上。

  边野扶着许琢云的肩膀,后背紧紧贴着墙壁,胸膛之间留出一丝空隙,勉强让空气灌进两人之间,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两个人走动的身影映在那块破布上,他们大概没想到这么脏的布后面会有人,在巷子里转了两圈,一无所获。

  女孩子跺脚,十分愤怒,旁边的男人大喘气:“小姐姐,要不然算了吧,万一人家报警怎么办?”

  “大哥你这人真好笑,我雇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害怕呢!”女孩愤怒,“你刚刚拍到他了没?”

  “没,他跑得那么快,就有几张背影。”男人小声说。

  “什么?就这个水平你还当什么狗仔?下岗吧!”女孩气急败坏,声音尖锐得像走音的唢呐,“给我继续蹲他,迟早要拍到他正脸!”

  两人走了,又过了好久,边野松开了扶着许琢云肩膀的手,一点点掀开破布,艰难地探身出去,四下看了半天,确认无事,把许琢云拉出来。

  不巧,许琢云出来的时候,破布被扯动得幅度大了些,上面堆了好几个月,刚刚就摇摇欲坠的泥灰随着哗啦一声兜头而下。

  “小心!”边野喊了一声,但有点迟了。

  许琢云被纷飞的灰尘袭击,又是咳嗽又是流眼泪。

  他已经没脾气了,心说倒霉也得有个限度吧,屏吸把身上的灰拍下来,周身浮尘四起。

  边野一同帮忙,身上差不多干净了,睫毛上却还挂着浮灰,他难受地眨了两下眼睛。

  边野递了张纸。

  许琢云拿纸在眼皮上蹭,越擦眼睛越干,皮肤都快擦红了。

  边野看不下去,去街边的小店买了杯矿泉水,沾湿纸张,轻轻覆在许琢云眼睛上。

  水很凉,许琢云冷汗贴着衣服,被风一吹,打了个哆嗦。

  “冷吗?”

  “还好,”许琢云感叹,“粉丝发起疯来真要命,我还没开始拍电影,就有被人雇狗仔跟踪的待遇了。”

  “所以才让你早些习惯。”

  “知道啦,我明天和水榭那边的人说一下,狗仔而已,反蹲一下,肯定能解决。”许琢云看向边野,突然笑了,“咱们俩刚刚那样,好像偶像剧里的烂桥段啊,男女主角被围堵之后,钻进一个小空间里躲着。”

  “一般来说,钻进去之后他们就得亲一下,要么是额头,要么就是嘴,然后特别俗地发展出一段爱情。”

  许琢云头头是道说完,忽然想起来边野亲他的那几次。

  他们实打实接了吻的。

  对上边野的眼睛,他剩下的话卡了壳,心脏跳空一拍。

  接吻这件事边野是全然不记得的,只有他记得发生的时间,地点,细节,感觉。

  明明是边野主动的,现在搞得像是他占了便宜。

  许琢云不自然地垂下眼,手指揪着裤缝的线头。

  他怀疑自己最近同性片看多了,或者是同性恋见多了,明明什么也没发生,他和边野对视的时候居然会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