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江白榆说的是“送你”, 但等到了步行街,他还是锁好车子和陆瓒一起进了喵咔。
喵咔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 他们进去的时候, 赛谣正抱着一只银虎缅因和客人说着什么,等看见进门的两个弟弟,她愣了一下,然后把那只缅因猫放在客人的桌上, 自己冲陆瓒招招手, 带他进了内间。
喵咔的内间是一间很大的猫房, 平时小猫咪们下了班就住在这里。不过现在店里的猫咪们都在外面, 猫房里只有云朵和几只小猫。
原本听见猫房的门被推开, 几个小家伙都受惊一般迈着小短腿躲到了柜子下面或者猫爬架上, 但等看清来人是陆瓒, 他们又赶紧跑出来, 屁颠屁颠地往他脚边凑。
陆瓒一时被喵喵叫包围了, 他蹲下身雨露均沾似的挨个摸摸小猫的头,但等挨个摸完, 他突然发现数目不对。
他仔细确认了一下:
“谣谣姐, 老大呢?怎么没在。”
“啊,老大被领养带走了。”
赛谣在角落的小包里翻找一番, 从里面抽出个信封, 走去递给陆瓒。
她边解释:
“我这的猫太多了,有点照顾不过来,老大老二老三老四都找好领养了, 大概过几天就陆陆续续送走, 你要是想它们,这几天可以多来看看, 毕竟也算你俩半个亲生小孩呢。”
“这样啊……”
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孩被送走了,陆瓒多少有点失落。
他把赛谣递过来的薄薄信封收好,伸手把姜姜捞起来抱在怀里,问:
“那姜姜呢,什么时候走?”
“姜姜……暂时没找见领养,有几家问过,但他们嫌姜姜不好看。”
当初像只小老鼠似的躺在陆瓒手里一动不动的小家伙已经长大了,它变得毛茸茸胖乎乎的,被陆瓒抱在怀里奶声奶气地叫唤。
作为一只布偶猫,姜姜可能确实不太好看。虽然它开脸不错,眼睛也像蓝宝石,但它小脸上长了两块色块,很小的时候还看不太出来,但越大,那两块重色就越明显,像是两块胎记一样,一块在左眼的内眼角边,一块在小鼻子的右边。
“哪里不好看了,我们姜姜最好看。”
陆瓒把它举到江白榆跟前,晃晃它逗它玩:
“连痣的位置都跟他小江爸爸一模一样。是不是?”
江白榆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一张人脸一张小猫脸摆在一起,眼角和鼻尖还有一模一样的小小印记,看着确实挺有趣。
“哎,别说,你还真别说。”赛谣也凑过来看了个新鲜:
“还真挺巧。”
她用胳膊肘戳戳陆瓒:
“要不你把姜姜带回去呗,你这么喜欢它,你养着我也放心。”
“不太行。”陆瓒把姜姜放回了猫爬架上,解释:
“我妈对小动物的毛过敏。”
“啊,那就真的没办法了。”赛谣有点遗憾,又看向江白榆:
“那小江呢?”
听见这话,陆瓒看看江白榆,他轻笑一声,替他答了:
“小江不喜欢小猫小狗,不为难他了。”
“行吧。”
赛谣也笑了,她点点头:
“算了,挂了这么久都找不到领养,说明我们姜姜跟那些人没有缘分。等它长大了,就留在店里给自己赚罐罐好了,你们也可以常来看看它。”
陆瓒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后来,他眼睛亮了亮:
“谣谣姐,你不送它走了?”
“嗯,五只小猫留下养着费劲,一只我还养不起啊?”
赛谣把脚底下几只小猫挨个拎到猫爬架上,又推着陆瓒的肩膀走了出去:
“行了,店里忙着呢,你俩走吧。”
说着,赛谣似笑非笑地瞥了江白榆一眼,意味不明地说了句:
“祝你们周末愉快啊。”
陆瓒原本也没想留那给赛谣添乱,跟她告别后,他就拉着江白榆的衣袖走出了店。
站在人来人往的步行街边,陆瓒摸摸口袋里刚从赛谣那里拿过来的信封,心不免跳得快了点。
他状似无意地问江白榆:
“江星星,你今天晚上有事吗?”
“没。”
“哦,那咱们玩个游戏怎么样?”
“嗯?”
“你晚上请我吃饭,我还你一份礼物。”
江白榆听了,没问他什么礼物,只问:
“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
陆瓒想了想:
“去东城刚开的那条小吃街吧?咱们从头吃到尾。”
“……”
听见这话,江白榆并没有立马应下。
他只是看了陆瓒一眼,停顿片刻才问:
“以前不是不去这些地方?”
陆瓒愣了一下,后来才反应过来江白榆的意思。
除非跟朋友们一起,不然他出来不怎么去人多的小吃摊或者烧烤店之类的地方,一是他承认他挑嘴,二是实在感觉好像不太卫生。
他从小到大娇生惯养,就算是朋友们出去聚餐也基本上都是去人均消费过千的地方,第一次被方一鸣他们拽着去吃路边小烧烤时,陆瓒看着烧烤炉边穿着个二道背心汗流浃背地烤肉的老板,说实话,心里多少有那么一点点膈应,但后来习惯了,好像也没什么事,就没想那么多了。
这点他从没跟人提过,自己也没怎么细想,现在听江白榆反问他才反应过来……是,江白榆好像确实没带他去过这种地方。
他们两个在一起,大多数时候都是江白榆自己动手做菜给他吃,就算出去吃饭,江白榆问他想吃什么之后,带他去的也都是陆瓒接受范围内的店面。
但陆瓒其实真的没有那么金贵,很多东西他不是不乐意尝试,只是以前从来没有去过,所以做选择的时候下意识不在考虑范围内,乍一遇上会有些不习惯。
陆瓒不反感新鲜事物,但在江白榆那里,带他去尝试一些以前不会碰的东西,可能就变成了一种“委屈”。
但怎么会委屈呢,只要跟江白榆在一起,干什么他都乐意的。
“哪有什么去不去的,那么长一条街,那么热闹,那么多人,从头逛到尾多好玩?我不管,就去,我回家放书包,一小时后小吃街见,行吧?”
江白榆自然不会拒绝他,他只是看了他很久,然后点了点头。
陆瓒拒绝了他送自己的提议,他站在路边,看江白榆一个人骑着车行远,自己赶紧打了辆车飞速回家,把书包丢在沙发上,自己换了身衣服又背了个小挎包,往里面装了充电宝之类的必备品,还往里面塞了个自己起了个大早、亲手做的小蛋糕。
做完这些,他又一路飞奔着打车飙到小吃街,特意在远一些的地方下车整理好心情,假装这只是很平常的一个晚上,然后和男朋友从夜市街头走到街尾。
周末的小吃街人比平时多不少,等天色暗了一些,各家摊位亮起了灯,整条街都是油炸食品和铁板烧之类摊位里冒出来的油烟和香味。
陆瓒和江白榆在里面转了一圈,排了不少队,出来时收获颇丰。
正好小吃街尽头连着一片小公园,陆瓒带着江白榆在小公园边找了一个花坛,两人一起坐在花坛边的大理石台面上,身边摆满了他们买来的小吃。
陆瓒戳了个章鱼小丸子,送进嘴里时短暂地皱皱眉,等真正尝到味儿后又很快松开了,因为味道确实不错。
他给江白榆喂了一颗,然后指指另一个袋子:
“我想尝尝那个豆腐。”
江白榆点点头,端起那个小盒子,用竹签挑开上面洒的葱花和香菜,才戳了一块豆腐送到陆瓒嘴边。
陆瓒吃的时候不讲究,酱汁沾了一点在唇角,江白榆顺手用指腹给他蹭了。
“没想到豆腐这样做出来还挺好吃的。”
陆瓒随口评价一句,又捧起装着烤苕皮的小纸盒,试探着咬了个边角,仔细品味一下。
他们坐在小公园的花坛边,现在步入春夏,一到晚上,周边的小飞虫也多了不少。
陆瓒一边吹自己手里还冒着热气的串串,一边抬手挥挥旁边的小虫子。
旁边的江白榆看着他这手忙脚乱的小模样,没说话,只是微微垂下了眼。
在人挤人的小吃街染一身油烟味,坐在花坛的大理石边缘边吹着风边躲小虫,吃着用塑料袋和小纸盒装的不那么精致也不那么卫生的小烤串……江白榆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但事实是,如果不是跟自己在一起,陆瓒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这种经历。
他其实想说,如果觉得不太习惯,以后还是去别的地方好了。
但他又觉得这种话说出来有点扫兴,所以最终也没有开口。
他只是默默陪陆瓒解决完那些,问:
“还想吃什么?”
“嗯……想喝一罐可乐。”
“好。”
江白榆去旁边的便利店里给买了罐可乐,回来顺手把易拉罐打开才递给他。
但陆瓒拿着却没喝,他低头在那鼓捣半天,最后也不知怎的,把可乐罐上的拉环拧了下来。
他一脸严肃地冲江白榆招招手,示意他把手递给自己,江白榆不明所以,但还是把手送了过去。
然后,他就见陆瓒捏捏那个拉环,把它套在了他无名指上。
“这是我今年喝的第一罐可乐,拉环送你当个小戒指,先把你定下,以后给你换个更好的。”
陆瓒说。
听见他的话,江白榆垂眼看看他套在自己手上的那个环环,微微弯起唇角,没说什么。
陆瓒瞧着他,有点不甘心。
原本他说江白榆请自己吃饭,自己还他礼物,结果最后就还个可乐拉环当戒指,连这可乐都是江白榆出的钱。
这交换是个人都会觉得不值吧?江白榆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陆瓒想营造一下落差感,存了心想逗逗他,还特意强调了一句:
“江星星,这就是我今晚还给你的礼物。”
江白榆点点头,依旧没有多大反应。
陆瓒有点不可置信:
“你不觉得这有点太不值了吗?你陪了我一晚上就换个拉环,傻呀,怎么不再确认一下争取一下生气一下?”
“为什么生气?”
江白榆似乎有点不解地抬眸看了他一眼,脸上还是万年如一日的冷淡表情,说出的话却莫名有点可爱:
“不是说以后还换?”
“哎呦……”
陆瓒真是服了他了。
但后来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只是跟他开玩笑给了个拉环,但江白榆听见的却是他随口说的那句“定下”和“以后”。
受不了了。
他真是要爱死江白榆了。
怎么这么可爱。
一时间,陆瓒玩笑没成功的挫败感也散了个干净。
他认输了,主动承认:
“我开玩笑的,我想还给你的礼物不是这个。”
他把手里的可乐放到一边,认真地看着江白榆,问:
“你明天后天没事对吧?我记得你说过,甜枣学校这周末有活动,你不用去给她上课。”
“嗯。”
“那就好。”
陆瓒低头看了眼时间:
“谢谢你今晚陪我,所以作为交换,我想给你一个特别的礼物。”
陆瓒低头点开手机,把它跳到某个页面,才把它递给江白榆。
江白榆接过看了一眼,而后微微一愣,睁大了眼睛。
手机里面是一张购票页面,里面是两张夜班高铁票,发车时间在两小时后,终点站是离北川很远的南江。
“我说过,我给你的都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东西,这来回车票是我用兼职的钱买的,咱们去哪、去干什么,你一概别管,都听我安排。”
小公园里的灯并不多,也不亮,只够堪堪照亮路面。
两个人坐的位置也并不在光下,江白榆只能勉强看清陆瓒的含笑的表情,却忽略不了他眼里的光。
不远处,小吃街很亮也很热闹,嘈杂的人声混着音响里劲爆的歌曲,吵闹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而他们坐在昏暗又安静的花坛边,身边是草木的阴冷,还有小飞虫振翅的轻响。
他们藏在没有人看到的世界里,对视片刻,江白榆看见陆瓒缓缓凑近,很轻很短暂地亲了一下他的唇。
他听见他说:
“虽然还没过零点,但江星星,我想提前和你说一句生日快乐。
“我送你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十七岁的江白榆,要不要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