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都市情感>予玫瑰书>第36章 page36 “世界多广阔,你就有多自由。”

  回南川后, 相较于这些天的形影不离,两人的相处时间渐少了些。

  许荟职业自由,主要是闻于野肉眼可见地忙了起来, 白天在公司处理工作,到家的时间往往已是华灯初上。

  很多次闻于野和她说,让她早点吃饭,不用刻意等他。

  许荟每次都答应,可就是没有一次真正做到了。

  找着各种理由借口拖延, 实在编不下去了, 就开始理直气壮地耍赖, “我又没有在等你, 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吃饭而已。”

  闻于野拿她没办法, 面上不显, 可回家的时间却在慢慢往前推。

  某天周五, 逸闻刚结束一个重点项目。

  合作方从会议室门口走出, 就热情邀约道, “这次的利好局面多亏了你们的策划, 我看不如这样 , 今晚办个庆功宴,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放心, 一切费用从我们公司账上走。”

  和他们进行对接的是方天逸,善交际也会来事儿, 听见“庆功宴”三个字后一口应下。

  只是在对方问到“你们闻总大概什么时候到”时, 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

  见目光多多少少聚过来,才忍着笑摆手道, “不用等他, 我们去就行。”

  “闻总今天还有安排?”

  合作方高层是个精明干练的女性, 平日里工作一丝不苟,骂哭人也是有的。

  这会忽然善解人意道,“项目好不容易结束,又是周五,出去放松放松岂不是更好?”

  此话一出,附和者众。

  年纪轻轻就登高位者,闻于野不是第一个,圈里多的是富二代砸钱开公司。

  可像他这样,敏锐又果决,完全配得上自身高度的,少有。

  或者说,单凭他那张脸,受到的关注,掀起的风浪就不会少。

  所以,也就不奇怪,那么多人想见见他私下的模样。

  “要不这样,方总把闻总联系方式给我,我来打这个电话。”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饶是方天逸这种人精也不堪其扰,干脆实话实说,“真不行,他急着下班,回家吃饭。”

  “什么饭这么重要,非得回家吃?”

  恰在这时,电梯门“噔”地一声打开,位于话题中心的男人单手抄兜走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换的白衬衫,黑西裤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身材线条。

  没什么表情的脸宛若高山白雪,硬生生在近30摄氏度的天里,给人种凛然之感。

  像是看到了救星,方天逸赶忙上前去,将众人方才问过的问题重复了遍,示意他自己解决。

  修长指节缓慢摩挲着手机边缘,闻于野低头笑了下,“的确有事,这次我就不去了,费用记我账上。”

  最先说话的那个女高管动了动唇,似乎是还想再劝两句。

  闻于野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笑容礼貌又疏离。

  话音散漫,偏又每个字都往人心上敲去,“我太太还在家等我,失陪。”

  说完,欠身离去,很快便不见了身影。

  留下一干人等立在原地,震惊地接收着他已然结婚的消息。

  ……

  许是今天下班早,往常堵得水泄不通的道路难得顺畅,即使闻于野中途去了趟花店,快到家时也才刚好六点。

  天水路附近有处设计呈U字型的花园景观,供行人休闲娱乐,但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少有人来,称得上“清净”二字。

  途经此处,闻于野透过车窗往外看了眼,忽而看见个熟悉身影,正倚靠在秋千上,出神地望着远处。

  车速悄无声息地降下来,划拉至通讯录最顶端,他拨了个电话过去。

  “嘟嘟”两声响,很快就被接通。

  “闻于野。”

  秋千处,看着来电显示,许荟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带着她自己都没能察觉出的欣然,“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闻于野逗她,“想听你说说话。”

  他这么说,许荟也没怀疑,眉眼弯弯地和他分享今天发生的事情。

  “上午的时候平台那边找到我,说最近有档综艺节目正在录制,关于旅行的,问我有没有档期。”

  “叫什么名字?”

  “《远方有多远》,你应该没有听过这个节目,但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情绪仿佛会传染,闻于野勾起唇角,耐性很好地问道,“为什么?”

  “你有没有读过三毛的一首诗?”

  “关于远方有多远这个问题,三毛的回答是——”

  许荟不自觉地念了出来:“问一问你的心/只要它答应/没有地方/是到不了的那么远。”

  黑色宾利里,闻于野头往后仰,再放松不过地听着许荟给他念诗。

  衬衫最上方的纽扣松了两颗,冷白脖颈暴露在空气中,随着男人明显动作,形状锋利的喉结微微滚了下。

  他笑着说了句,“现在读过了。”

  “那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喜欢这个名字吗?”

  闻于野从善如流地问了遍,“为什么?”

  “因为它让我想起了你。”

  天边斜云一点一点地变换了颜色,变得深而模糊,直至坠落,可许荟的心情却莫名地在往上跃。

  “你曾经说,让我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罕见地,闻于野有些不确定,“是吗?”

  “当然是。”

  时间倒退,仿佛一瞬间回到某个周一升旗的清晨。

  某位面上神情漫不经心,仿佛什么也无所谓的高三学生代表,从问题纸箱里抽取出张纸条。

  纸条上的内容平平无奇,无非是考砸后的倾诉,和对学习生活望不到尽头的迷惘。

  可那点迷惘,曾经是许荟生活里的全部。

  她像是被考试化成的十万大山困住了脚步,山前山后的风景一概不知。

  但忽然有人对她说,不必执迷于眼前的山。

  升旗台上那个少年,眉眼间的散漫不知何时尽数敛去,笑起来整个人都淬着光。

  校服随风鼓动,他手扶了下麦克风,偏低的嗓音顿时传遍校园每个角落。

  他说,“世界多广阔,你就有多自由。”

  ……

  电话那头好半晌没有声音,许荟以为自己旧事重提吓到了他,试探性地“喂”了一声。

  从微怔中回过神,闻于野捏着眉心“嗯”了声,心头泛起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到底还有多少细节是他从未知晓,而许荟悉心保存的。

  他忽然就觉得亏欠,亏欠到想要有所弥补。

  而许荟没再继续上个话题,有些犹豫地问起了她当下最关心的一件事,“你今天工作忙吗,什么时候能回来……”

  “许荟。”

  她听到后,下意识地应着声。

  见没人说话,只有轻微的像车门一样的动静,便疑惑问道,“怎么了?”

  “回头。”

  身体反应领先于大脑做出的思考,许荟不可置信地往后看。

  视线在触及到某个人影时,那种不真实感刹那间如潮水般疯涨,“你回来了?”

  面前,男人捧着大束粉玫瑰,周身散发的清冷气质很好地被中和,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他颔首应下,“陪你吃饭,今天应该还不算太晚。”

  话落,伸出手将人带花一起抱住。

  许荟身体一轻,恍然发现自己被闻于野抱着在空中转圈。

  比失重感更先袭来的,是他怀里浅淡的佛手柑香。

  耳边有风呼呼而过,所有的缺憾与迷惘在顷刻间散去。

  他回来了,她很高兴。

  像最最寻常的情侣一样,两人手牵着手回家。

  期间,遇到了只通体雪白的可爱小猫,许荟不自觉地被吸引,蹲下陪它玩,连天空何时飘起细雨也没察觉。

  见状,闻于野取出备用的雨伞,撑在她头顶,不催促也不打扰。

  伞下独成一个小世界,而他就在世界之外,离她几厘米,静静守候。

  要走时,许荟忽然就舍不得留小猫独自在外边淋雨,转头问道,“我可以带它回家吗?”

  闻于野挑了下眉,什么都还没说,就看见许荟和猫一齐盯着他。

  一大一小,两双晶莹剔透的漂亮眼睛,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湿漉漉的,让人连一个拒绝的字眼都说不出。

  别说回家。

  那个瞬间,闻于野觉得自己什么都能给她。

  ……

  客厅里,许荟正在拿干毛巾给猫猫擦水,突然听见阵手机铃声。

  环顾一圈后,发现是闻于野的手机,来自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她喊了两遍后,闻于野走过来拿起手机,仅仅扫了一眼,就干脆利落地点了挂断。

  许荟有些奇怪,“这是谁,你不接吗?”

  “骚扰电话。”

  闻于野随口将话题带过,显然是不想让她知道。

  许荟也就没再多问,转而说起几天后的节目录制。

  询问了大概的时间和地点,闻于野揉了揉她柔软头发,答应道,“录完我来接你。”

  可惜没能兑现。

  录制当天中午,那个没有备注的手机号码再度打进了闻于野的手机,一而再再而三地响起。

  闻于野不胜其烦地点了接听,神情冷淡地等对面说话。

  就在耐心耗尽,准备挂断时,那头终于传来动静,“我们父子这么多年没见面,是不是也该见一见了。”

  “你就不想知道,你妈妈当年留下了什么?”

  “……”

  电话结束,闻于野拎着车钥匙,起身往外走。

  约莫半个小时后,踏进了那间他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再回来的书房。

  随意地挑了个位置坐下,闻于野情绪淡得几乎没有,“不是有话要说?”

  闻觉天坐在书桌后,没急着说话,反倒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个久违谋面的儿子。

  末了,称赞道,“你这些年,将逸闻管理得很不错。”

  闻于野冷眼看着他,并不搭腔。

  他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下去,“你有这个能力,做父亲的很欣慰,以后闻氏总归还是要交到你手里的。”

  “我老了,也该放权了。”

  “条件?”

  书房里的每一样陈设,闻于野都分外熟悉,包括他面前的这个人。

  作为父亲,冷漠猜忌,作为公司实际掌控者,专断独行。

  无论是哪个角色,都不可能像他说的那样,轻易放权。

  果不其然,听了闻于野说的话,闻觉天满意点头,接着往下说道,“不错,你能有这个意识。”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凡事都得谈条件,特别是你这个位置,感情和利益就得分清楚。”

  他拿来份文件,递到闻于野面前,“这就是你妈妈当年留下的,她在闻氏集团的股份,尽数转让给了你。”

  闻于野没伸手去接,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听说你结婚了。”

  闻觉天话风突然一转,意有所指道,“你现在这个年纪,很多事情还考虑得不够全面,娶个毫无裨益的女人,将来迟早要后悔。”

  “您是觉得我该离婚再娶,像您一样?”闻于野话里是明晃晃的讽刺。

  他这个父亲,结了三次婚,每一次都能成功以婚姻为跳板,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如今竟然能毫不羞愧地以过来人的身份指点江山。

  思及此,闻于野忽然笑出声来,“您还记得高中时候送我去柳城的事吗?”

  明面上是送他回户口所在地上学,实际上是场彻头彻尾的放逐。

  闻觉天脸色变换了下,些许不自然地说道,“那是你白阿姨的主意,现在看来确实有些不够稳妥……”

  “不。”

  闻于野打断了他,薄而白的眼皮冷冷掀起,“这是我觉得你干的唯一正确的事。”

  因为他在那遇见了许荟。

  “除此之外,没一件是我瞧得上的。”

  “你——”

  许是这些年的羞辱往事猛然被人揭开,闻觉天成功被他激怒,一连叫了几声“好”,桌上拿得动的玩意尽数被他往地上砸去。

  轰然声响在静谧空间分外明显,闻于野连头都没抬,就这么看着他砸。

  最后,闻觉天怒极反笑道,“瞧不上我的手段没关系,但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你也能不管不顾?”

  “她最近参加的那档节目,背后可是有闻氏的投资,你舍得让她因为剪辑或是别的什么事故,职业生涯完全毁掉?”

  眉心倏然皱起,轮廓凌厉的脸霎时有了情绪,闻于野摁下那份文件,一字一句道,“别动她。”

  闻觉天重重冷哼了声,“我话说到这,你自己考虑清楚。”

  ……

  从闻家离开后,闻于野开车去找了江洋。

  甫一开门,江洋就被他那副冷得仿佛能结冰的脸给惊到。

  “不是,大晚上的,你吓谁呢?”

  闻于野面无表情地往里面走,分外熟稔地从客厅扒拉出医药箱,拿出碘酒和纱布扔到江洋身上,“帮我擦下。”

  江洋这才注意到他额角有个小伤口,像是被什么坚硬碎片溅到,划出来的口子,不长,但是有些深。

  认命地拿起碘酒,他随口问了句,“从哪来的啊兄弟,你这都多少年没受过伤了。”

  没有瞒他的必要,闻家那点破事他也清楚,闻于野三两句说了下。

  江洋听懂了,不光听懂了,还做了个精辟的总结,“意思是你离婚再娶,他就将闻氏交到你手上?”

  拿镜子找了下伤口是否显眼,闻于野嗤声道,“他不过是在试探。”

  试探这颗棋子够不够听他的话,能不能为他所用。

  “那你怎么想的,倒是没想到,他这次居然拿许荟威胁你。”

  被江洋话里某个字眼触动,闻于野拿手机看了眼时间,七点零五。

  离他答应去接她的时间,只有不到半小时。

  而他额角处的伤口实在是不好解释,给她看见了只能是平添担心。

  情绪平定下来后,闻于野掐着时间给许荟打了个电话。

  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扯了个临时出差的理由,说不能去接她了。

  电话那头,许荟短暂地安静了下。

  但很快就语气轻快地接话道,“这次就算了,但是下次不准再这样。”

  闻于野双眼微阖,语气是和现下神情全然不符的温柔,“是我不对,下次不会了。”

  又聊了会录制的小趣事后,许荟说要挂电话,闻于野“嗯”了声。

  可不过短短一瞬,又出声喊她名字,“许荟。”

  “怎么了?”

  “没什么。”

  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常,闻于野轻笑了下,“就想叫叫你。”

  等电话终于挂断后,江洋一脸难言地看着他,“你怎么想的不用和我说了,我大概率知道得很清楚了。”

  “你知道什么?”

  闻于野撩眼看他,形状狭长的眼睛总给人种深情错觉。

  但江洋清楚,这他妈不是错觉。

  这小子,此时此刻就是陷进去了。

  还问他知道什么,江洋叹气道,“知道你喜欢人家,喜欢到连伤口都舍不得给人家看见呗。”

  闻于野对此毫不避讳,浑不在意地点着头承认,“知道就行,在你这借住几天。”

  他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很多地方都还不太懂。

  只是。

  出于本能地,想给她最大最好的保护。

  作者有话说:

  “远方有多远”出自三毛诗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