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都市情感>予玫瑰书>第20章 page20 “多牵几次就习惯了。”

  闻于野话音刚落, 原先还算有些嘈杂的等候区里忽然就鸦雀无声。

  刚刚还在秀恩爱发狗粮的旁边兄弟脸色表情急剧变化,跟过山车似的,从秀得起劲的洋洋得意光速转换成了被狠狠秀到的欲言又止。

  轮到他们去窗口办理证件, 许荟起身经过那对情侣所在的过道,小情侣之一还悄悄在她耳边说了句“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你们了。”

  许荟:“?”

  误会什么了?

  转瞬就看见女方冒着星星眼,解释道,“你俩进来的时候, 我看你俩都不说话, 以为你俩不熟或者关系不好什么的, 还跟我老公吐槽都不熟怎么跑过来结婚……”

  “没想到你们感情这么好, 你老公说玫瑰是你送的那句话, 简直不要太帅!”

  听着耳边的激动话语, 许荟莫名心虚。

  她和闻于野的确没有寻常情侣那份水到渠成的熟悉亲密, 毕竟是协议结婚。

  又哪来感情好不好一说。

  但, “新婚玫瑰”那句话从闻于野口中说出的瞬间……

  许荟稍微抬起头, 视线无意识地搜寻前方那个拿着纸质资料的背影, 胸腔里那颗跳动心脏冷不丁快了拍。

  好像, 被那句话激得心潮起伏的,并不是只有身侧不明状况的局外人。

  恰逢闻于野办完部分手续, 朝她招手。

  视线不自觉地勾勒他面部轮廓,笔划或浅或深地往心里印去。

  许荟微阖上眼, 稳了稳心神后, 快步走向他身边。

  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顺利。

  顺利到鲜红结婚证落在手上时,许荟仍然没有真实感。

  钢圈印下的寸照, 她和闻于野的脸挨得很近, 是她高中时代不敢想象的距离。

  手指摩挲着红本边缘, 许荟轻微地有些出神,连工作人员祝贺的那句“两位新婚快乐”也没听到。

  见状,闻于野轻撩眼皮,看向许荟,面上神情似笑非笑。

  忽凑到她耳边,以仅仅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了句,“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

  这下,他们之间的距离,甚至比结婚证上的照片还要更近。

  许荟脸腾的一下浮现出些许薄红,热意悄无声息地灼烧着耳朵。

  她小声辩驳了句,“我没有后悔。”

  也不知道信没信,闻于野漫不经心地“嗯”了声,身体稍微挪开了些,但手仍然撑在她的椅背上,修长干净的指节同许荟端正坐好的腰身不过寸余。

  对着满脸好奇的工作人员,姿态颇为轻松地解释了句,“结婚第一天,我太太还有点害羞,见谅。”

  许荟眼睫轻颤,不真实感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达到了顶峰。

  明知是解围之语,仍然不可抑制地一步一步往下沉沦。

  ……

  出了民政局大厅后,捂着频率略微有些乱的心脏,许荟觉得她可能需要和人分享下现在的心情。

  她打了个电话给林洛嘉。

  而在得知许荟和闻于野领证的消息后,林洛嘉幽怨不解地问道,“虽然我知道他这碗迷魂药够劲够强——”

  “但你能不能说说你为什么这么快就被迷得五迷三道,连证都给领了?”

  许荟想了想,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轻轻扣着手机边缘,目光在鲜红的结婚证上飘忽,半晌后给出了个中规中矩的答案,“洛嘉,和他结婚很合适。”

  平心而论,闻于野是所有结婚人选中的最优选,特别是在协议结婚这件事情上,选他再合适不过。

  电话里,林洛嘉听许荟这么说,装出来的幽怨一下就破了功,没忍住笑出声,“才不是。”

  什么合不合适?

  林洛嘉太了解许荟了,不喜欢的人或物即使再好,也从不多看一眼。

  她一语点破道,“你明明就是因为喜欢他。”

  喜欢他,才会和他结婚。

  闻言,许荟飞快瞥了眼站在稍远处等候的男人。

  眼角余光里,他正随意翻阅着本杂志,流畅的下颌面,没有一丝多余的线条。

  视线恍然对上的刹那,她心跳猛然漏了拍,不顾林洛嘉那边说她“重色轻友”的声讨,匆忙挂了电话朝他那边走去。

  见许荟过来,闻于野摁灭手里的烟,视线落在她身上转了圈,忽然出声问了句,“待会有空吗?”

  许荟点了下头,又不免好奇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方天逸他们想见见你,你要是不想去也没关系,我现在送你回去。”闻于野状似不经意地说了句。

  他们都是闻于野玩得还行的几个朋友,不是从小认识,就是长大后比较投缘结交下来的。

  关系自然算亲近,也算是闻于野的生活社交圈子。

  既然选择结婚,闻于野就没有要藏着许荟的想法,不过,去与不去的选择权,在她。

  没有过多的思考,许荟心里就冒出了答案,想去。似乎关于闻于野的星星点点,她都想了解。

  望着身前散漫垂着眼的男人,许荟微微抿起唇,故作掩饰地说了句,“有方天逸在的话,应该不会太无聊吧。”

  闻于野斜斜觑她一眼。

  没什么情绪的嗓音里倏然夹杂着点气笑的意味,“我在,你还想着他?”

  偏许荟没察觉到似的,答得板正又耿直,“他说话还挺好玩的,而且你的那些朋友,我应该只认识他。”

  “许荟,刚领的结婚证——”

  闻于野俯下身来,视线同她处在同一水平线上,“你这喜新厌旧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快。”

  她,哪里就喜新厌旧了?

  许荟脸上现出短暂的茫然,然后就感受到闻于野陡然又凑近了些。

  距离被侵压得仿佛没有,连风漏过的间隙也无,她只要稍微侧过脸,就能清楚瞧见他敞开领口下的肩颈皮肤。

  像被按了暂停键,连呼吸也随之停住。

  转瞬,许荟眼睁睁看着他手指轻勾,从她大衣口袋里挑出串车钥匙,刚刚拍照的时候,他正好放在了她这里。

  原来,只是拿钥匙。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了上来,许荟偏过头,无声无息地松了口气。

  恰在此刻,闻于野漆黑眉骨挑了下,意有所指地轻笑道,“你认识我就行。”

  _“我应该只认识他。”

  _“你认识我就行。”

  游走的神思逐渐收拢,两句话在许荟脑海里对上,悄然连接在了一起。

  控制住自己不要再继续多想,她慢慢“哦”了声。

  ……

  聚会包厢门口。

  望着金框门牌号,许荟推门的手有瞬间的迟疑。

  突然就后悔,她应该等闻于野一起过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站在这犹豫着要不要推门进去。

  五分钟前,楼下大堂里,他俩正准备乘电梯的间隙,有位曾经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认出了闻于野,热情地同他攀谈。

  因为是长辈,不太好敷衍应付,又见许荟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闻于野就让她先上楼去找方天逸。

  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副场景。

  包厢门关得不太严实,踌躇站在门前的许荟甚至能隐约听见里面的聊天声。

  “闻少爷怎么想的,真结婚了?我以为他这种招女孩子喜欢的类型,是绝对不会英年早婚的。”

  还有人向方天逸打听,“这婚结得有些猝不及防啊,是真喜欢还是家里安排的?”

  他们这种家里有家业要继承的,联姻这种情况并不少见,讲究的就是一个门当户对。

  “说说,他俩到底真的假的?”

  听到这句,像是被触及到了脑海中某根弦,许荟往后退了两步,连手指也不自觉地蜷缩了起来。

  倏而,耳畔落下道再清晰不过的嗓音,“怎么不进去?”

  许荟蓦然回头,就发现闻于野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边。

  干净杏眼里闪过抹像是听墙角被人发现的慌乱,她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见闻于野眉梢吊起,似乎要说什么,她身体先于意识一步地捂在了人下颌上。

  然而,手指触碰到他微有些凉的柔软嘴唇时,又触电般地缩回,“我……”

  被许荟来回折腾了这么下,闻于野倒也没生气,干净眉眼丝毫不显阴霾,罕见地耐性很好,不急不慢地问了句,“你什么?”

  “都听到什么了?”

  知道瞒是瞒不过他的,许荟低着头,慢吞吞地往外吐出几个字,“他们,他们在讨论我们结婚的事情。”

  对此,闻于野并不意外。

  只是见她这副模样,忽而觉得好玩,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讨论我们是真的还是假的。”顶着脑袋上方那道如有实质般的目光,许荟硬着头皮将话说完。

  “那你觉得是真是假?”

  协议结婚的话,当然不可能是真的。

  许荟稍抬起头,纯澈瞳孔里坦露着轻微的困惑。

  仿佛看她安静眉眼悄然生动,是件非常非常有趣的事情。

  闻于野嗓音放得轻,散漫声线里像藏着无数小勾子,“如果是假的,你要不要假装下变成真的?”

  “你需要吗?”

  也就许荟会当真,还认真思考了下再回答,“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配合你的。”

  话音刚落,包厢的门忽然被里边的人推开,见他俩站在门口,惊讶出声道,“怎么回事啊,你俩站那干什么?快进来啊!”

  “闻少爷来来来!”

  许荟怔了下,完全没想到门被推开的状况。

  喧闹人声里,她没等到闻于野的回答,然而脑海里,电光火石间晃过个不太清明的想法。

  在方天逸看过来的刹那,被想法驱使着,她手不太熟练地搭在了闻于野身上。

  怔住的人忽然变成了闻于野,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意识到这是许荟说的配合。

  薄唇挑出些弧度,他反手牵住许荟,往里面走去。

  既然是配合,总不能留她一个人在假装。

  许荟和闻于野进来之前,这群人在打牌,看到他俩后,纷纷没了兴趣,嚷嚷着要玩点别的,“真心话怎么样?”

  知道他们是想套话,闻于野才不吃这套,他坐在卡座里,长腿微支,嗤声道,“多大年纪了还玩真心话?”

  又点了两下角落里闲置的音响道,“闲得无聊的可以唱两首歌听,我不介意。”

  那群人只好作罢,还真有人拿起话筒唱起了歌,说是祝他脱离单身。

  嘈杂音乐里,许荟边欣赏着有些走调的歌声,边喝起了桌上似酒似茶的饮品。

  闻于野被他们拉去打牌,她就静静在旁看着,闲在旁边的方天逸凑过来同她聊天,“你觉得他唱得怎么样?”

  瞥了眼台上正唱得起劲的男人,好歹是闻于野的朋友,许荟留有几分薄面地评价了句,“还行。”

  方天逸毫不留情地戳穿,笑得乐不可支,“不用给他留面子许荟妹妹,我们这里唱得最好的是你老公。”

  因方天逸嘴里某个词的出现,许荟心跳悄然加速。

  她还是不太习惯这个称谓,所幸昏黄灯光下,神情瞧不清楚,否则脸上薄红藏都藏不住。

  强装着镇定,许荟去拿桌上的酒杯,又听见方天逸继续惋惜说道,“可惜他几乎不在别人面前唱。”

  这话勾起了许荟注意,于是好奇多问了句,“为什么?”

  她记得闻于野唱得很好,也记得他曾经登台唱过歌。

  “不清楚。”

  方天逸撇了撇嘴,旋即又说八卦似的,压低声音道,“不过他高中表演过,就毕业晚会那次唱了首歌,收了好多封情书……”

  不过,方天逸的八卦没说完,就被闻于野递过来的眼神给截断了。

  许荟望过去,就看见男人转过脸,不经意转了下拿着把玩的银质打火机,嗓音轻慢,“别听他瞎扯。”

  许荟听话地点了下头。

  却忍不住小声问了句,“那你为什么不唱歌了?”

  随手将最后张牌扔出去,闻于野姿态懒散地向后仰,昏黄光晕鳞次栉比地在他干净轮廓上依次滑过。

  他单薄眼皮掀起,不经意道,“你要听吗?”

  “可以吗?”许荟杏眼微微睁大,些许的不可置信。

  连方天逸都是一脸震惊,稀奇道,“您今天怎么有兴致唱歌了?”

  闻于野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旋即看向许荟,“想听什么?”

  听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他唱的就行。

  只是许荟没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给自己唱歌。

  在她下意识的追问声中,闻于野顿了下,才低声开口道,“不是还欠你场音乐剧,先给你补首歌,行吗?”

  许荟缓声答了个“好。”

  其实音乐剧这件事在她心里已经过去了,她没想到闻于野还会记得,不仅记得,还打算给她补上。

  没多久,轻扬旋律响在整个包厢。

  修长手指在歌单里划了两下,闻于野放了首周杰伦的《明明就》。

  这首歌他们高中午休时间经常放,许荟听过很多遍广播电台里的版本,但这是第一次听人唱现场。

  方天逸说得没错,闻于野唱得很好听,特有的懒散腔调,在唱这首歌时多了分恰到好处的缱绻。

  “明明就不习惯牵手,

  为何却主动把手勾。”

  听到高潮部分,许荟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倏而就想到进门的瞬间,她去牵闻于野的手的画面。

  确实,有些不习惯。

  直到歌唱完,画面也没散去,许荟仍然沉浸在某种不太好意思的情绪里。

  许是她脸上情绪太明显,放下话筒坐过来的闻于野,眼神在她身上游移,没费太多气力就猜到她在想什么。

  “多牵几次就习惯了。”他说。

  被这么安慰了下,许荟握酒杯的手倏然有些不稳,丝丝缕缕的酒意绕上心头,她后知后觉地应了声。

  后面闻于野还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再听见,而是有些犯困地倚靠在了沙发上。

  她今晚喝得有些多,那些似酒似茶的饮品估计全是酒。

  ……

  许荟睡了后,方天逸戳了下闻于野,将八卦精神发扬到极致,低声问道,“真要结婚?”

  连证都领了,还能有假。

  今天心情还算不错,闻于野破天荒地搭理了下方天逸的废话,点着头“嗯”了声。

  “你爱她?”方天逸又问。

  端起许荟刚刚放下的酒杯喝了口,闻于野轻哂道,“你懂什么是爱?”

  “是,我是不懂,但要结婚的不是你吗?”

  方天逸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最后狐疑着问道,“你俩不会真是家里安排——”

  话没说完,猝不及防间,玻璃杯底与桌面相撞,发出声清脆声响。

  闻于野不咸不淡地开口道,“不是。”

  至于爱不爱的,他的确不太清楚,且他得承认,和许荟结婚大抵是含了那么点私心。

  不光是想帮她,而且也不想看见她身边有别的男人。

  闻言,方天逸若有所思地问了句,“那你觉得,她爱你吗?”

  如果没有家里催着结婚那件事,许荟还会不会直接选择和他结婚,闻于野并不确定。

  尽管她见他第一面,就是相亲,就是同他谈婚论嫁。

  “这得问她。”良久,闻于野淡声说了句。

  但无论如何,结了婚,他俩就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

  这点,是既定的事实。

  ……

  大约两个小时后,许荟意识已经渐渐清醒过来,两人从包厢离开,闻于野送她回家。

  车上,许荟掏出之前那份结婚协议又看了遍。

  像是想到什么,她指着婚前协议上白纸黑字写着的条款,朝闻于野轻声说了句,“这条要不要修改下?”

  闻于野正直视前方开着车,略微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接着说。

  “关于财产问题。”

  许荟组织了下语言,委婉说道,“如果是平分的话,你可能会吃亏。”

  她自认旅游博主这份职业可以给她带来不菲的收入,但是比起闻于野每年赚的钱,那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

  且和旁人结婚不同,她和闻于野的领证并不是出于深厚的感情基础,而是一纸协议。

  如果像正常夫妻那样算的话,他绝大概率是有点吃亏的。

  好半晌没人说话。

  闻于野低垂着眼,惯常平直的唇角看不出丝毫弧度,情绪淡得分不清心情好坏。

  像是对她说的这些话混不在意。

  许荟忽然有些忐忑,小幅度地抬眼朝他望去。

  敏锐直觉感受到他似乎有点不太高兴,却又不太明白具体缘由。

  “你……”

  许荟正想出声将寂静打破时,男人感应般地抬头,两人对上视线。

  紧接着,疏冷嗓音喊她名字,“许荟。”

  她下意识地应着声。

  余光视线略微有些晃,匆忙落在闻于野眼睑下方那颗淡褐色小痣上。

  一瞬间的心神不稳,连呼吸也悄然屏住。

  许荟听见他状似平铺直叙的语气,“不用分这么清楚。”

  既然选择结婚,闻于野就没想过最后要毫无干系地脱身。

  怕她不明白,又说了句,“正常夫妻怎么样,我们就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