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荟被闻于野说得愣了下, 她没想过反悔。
当着他的面拿出协议书,乃至亲口问他结婚的瞬间,紧张有, 忐忑有,但唯独没有过名为后悔的情绪。
也不会有。
这些年她无数次想过的问题,早就有了答案。
只要闻于野没有喜欢别人,只要他有一点点喜欢自己,她就愿意只身赴会, 去到他身边。
“想好了。”
许荟点了下头, 黑漆漆的眼睛里平静又坚定, 偏嗓音轻软, 同她眼神形成种较大反差。
闻于野唇角轻勾, 不太正经地“嗯”了声, 修长手指将协议书拿在手里翻阅, 两三眼潦草看了遍, 像是压根儿不在意其中细节。
放下协议书后, 状似无意地问了句, “想什么时候结婚?”
他很急吗?
许荟有些懵, 褪去以往的小心掩饰,视线明晃晃地落在对面男人的身上。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西装外套, 偏复古的款,挺括线条同他本人身上的冷然气质非常适配。
衣襟领口左下方一点的位置, 则别了副装饰作用的墨镜, 配他这张脸,视觉效果毫不浮夸, 倒显出种旁人没有的痞帅感。
要不……
许荟悄无声息地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 小声地说了句, “你今天穿得就挺好看的,要不——”
“择日不如撞日?”
“这么急?”
单薄眼皮掀起,闻于野琥珀色的瞳仁里隐有浅淡笑意。
急的原来是她吗。
许荟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
见状,闻于野半边眉梢往上挑,不疾不徐说了句,“也不是不可以。”
而他话音刚落,包厢门旋即被侍者推开,陆陆续续将他们刚刚点好的菜上齐。
许荟借此埋下脸去,想要摆脱仿佛定在她身上的那道视线。
可惜没能如愿。
那人甚至在她不小心将酸梅汁洒到桌面时,慢条斯理地给她递了张纸巾。
摆脱无法,许荟抬起头。
秀气的眉心微微皱着,带着点无伤大雅,反而显得生动的小情绪,瓮声瓮气道,“我是认真的。”
认真地想同他结婚,认真地将日子定在了今天。
闻于野再度“嗯”了声,面上散漫神色敛了个干净,配合般地说了句,“我也是认真的。”
他说话时,嗓音极干净,腔调未改,字字清晰一个字一个字地落在许荟耳畔。
里头仿佛藏了无数的小勾子,轻而易举地挑动人心。
许荟承认,她那点小情绪转瞬间就被他收买了。
他实在太会哄人,只要他哄,她就能开口说原谅。
“就今天吧。”
她忽然听见闻于野说,“黄道吉日,再好不过。”
许荟:“?”
迟疑了好半晌,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今天出门还看了黄历吗?”
闻于野取下衣襟领口处的墨镜,放在手中把玩着,冷白手指同墨镜的金框形成种强烈的色彩差。
闻言,他没多犹豫,矢口否认道,“没有。”
没有你怎么知道今天是什么所谓的黄道吉日?
许荟望着他,干净杏眼里写满疑惑。
见状,闻于野轻笑出声。
在她不解眼神中,冷不丁说了句,“我们哪天结婚,哪天就是黄道吉日。”
见许荟仍有犹豫,男人眼尾撩起,煞有其事地同她瞎扯,“黄道吉日的意思是,做什么都会顺利,你今天找我结婚,很顺利就得到了个结果。”
“以此类推,我们今天去民政局办手续,也会很顺利。”
他嗓音淡,气势却足,说这些话的时候气定神闲,全然不似作假。
“所以,要不要和我去?”闻于野最后问了遍。
要的。
许荟重重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了。
起身准备离开的瞬间,却看见闻于野朝她招了下手。
她往他身旁凑了凑,距离近到再次看见他眼睑下方那颗淡褐色的小痣。
心扑通跳了下。
然而不等她反应过来,右手蓦地被他轻摊开,两秒过后,柔软掌心上落了个小物件,看形状是枚纸戒指。
许荟仰起头,险些擦过闻于野下巴。
她缓了缓心神,轻声问道,“这是?”
毫无疑问是给她的,对于物品归属问题,闻于野不做解释,只懒声说了句,“凭证,以后拿它给你换个新的。”
今天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仓促。
他没想过许荟会拿出协议书,也没想过两人转眼就能到结婚的地步。
可再如何仓促,基本的仪式感要有,他得给。
许荟眼神落在纸戒指上,有些关窍恍然明白了过来。
比如闻于野刚才让侍者给他拿张纸的用意,再比如她吃饭时,他微垂着眼,手上动作未曾停。
所以,他是在亲手给她做这个?
直到出了水云天,许荟瞥见被她妥帖收放在大衣口袋里的纸戒指,心脏忍不住心跳加速。
她别扭又特意地挽了挽肩侧的头发,试图将泛红的耳朵遮盖住。
“虽然我今天暂时没有东西给你,但我以后会给你的。”许荟忽而抿着唇说了句。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画大饼。
也就她这张纯粹认真的脸说起来,才勉强有了几分的可信度。
喉间溢出声低笑,闻于野微俯下身,同许荟目光处在同一水平线上,平视她道,“不用。”
轻飘飘两个字,说不出的散漫意味。
他随手挠了下她发顶,哄小孩子般的语气,“人都已经归我了,别的我就不多收了。”
三言两语下,许荟耳朵红得更为彻底,散落在肩的头发丝几乎要遮盖不住。
她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动作同她的心跳一样,欲盖,弥彰。
……
“闻于野——”
冬日空寂街道上,倏然响起道女声,喊声有些急,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惊讶。
许荟和闻于野同时回头看,毫不费力就看见了在助理的陪伴下,从国金中心购物出来的温书瑶。
两人无形中的默契,对温书瑶而言是种刺痛。
她强撑着笑容寒暄道,“好久不见,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们。”
室内室外光线有差,铅灰色天际铺着层再薄不过的云,明亮却没什么温度的太阳光线,轻易透过云层落下。
些许的灼眼。
闻于野礼貌点了下头。
旋即淡淡睨了眼恰好站在太阳光照射处,显得稍微有些不适应的许荟。
他轻扯唇角,反手将拿着把玩的墨镜戴在了她脸上。
许荟脸小,不过巴掌大,硕大墨镜上脸,就只露了截精巧的下巴在外边,偏墨镜没戴正,斜斜挂在脸上,瞧着有些迷糊又可爱。
眼内刺眼光线于转瞬间柔和,许荟怔了下,才彻底反应过来闻于野在干什么。
与此同时,恍若被隔绝在他们世界之外的温书瑶神色复杂又紧绷。
最终,压下心中情绪,看向闻于野开口道,“我有话和你说。
闻言,许荟低垂着眼望向地面。
她知道,温书瑶这么骄傲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相当不容易。
她也没打算阻拦什么,该说的总要说,没什么好拦的。
“你们先聊,我在旁边咖啡厅等你。”
许荟扯了扯闻于野衣角,淡声开口道。
“没必要。”
闻于野扬了扬下巴,狭长眼睛里是惯常的淡漠情绪,话是对温书瑶说的,“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他既然选择要和许荟结婚,那么关于他的情感问题,自然不应该给她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许荟摇了摇头,轻声开口道,“温小姐既然有话要说,应该不会想让我听到,我还是在附近等你吧。”
说完,转身离开。
不多时,助理也被温书瑶遣散离开。
空旷广场上,转瞬间只剩闻于野和温书瑶两个人。
看着许荟离开的背影,温书瑶忽然冷笑,里边有着很轻的自嘲意味,“你就是为了她……拒绝我?”
可是为什么,闻于野为什么会和许荟在一起,他们高中时候明明就不认识。
况且,温书瑶不觉得许荟有哪点是胜过自己的。
闻于野反应很淡,“如果只想说这些,就不要浪费彼此时间了。”
像是被他话中字眼刺激到,温书瑶一反常态地拔高语调,“那什么才不算浪费?”
“像许荟一样,跳过所有相处过程直奔结婚去吗?”
据温书瑶所知,他俩认识还不到两个月。
“你觉得她是真心喜欢你,而不是别有用心吗?”温书瑶口不择言道。
对此,闻于野反应很淡,“真心喜欢也好,别有用心也罢。”
他顿了下,微微拖长的嗓音止不住的缱绻味道,可听在温书瑶的耳朵里,却每个字都那么难以置信。
他说,“无论哪样,我跟她结婚的事情都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你就这么喜欢她吗?”
温书瑶眼眸倏然睁大,话尾几个字说得勉强又艰难。
她大学时候认识闻于野,见到他第一面就觉得喜欢,想要得到他。
可她慢慢也明白,他这个人好像不会爱任何人,瞧着冷漠又寡情,明明有着双潋滟桃花眼。
即便是在她离他最近的短暂时间里,也仍然感受不到丝毫爱意,仿佛空有一个女朋友的名号。
她来,他没阻止,她走,他同样不挽留。
身边人来人往,对他好像从来就没有区别。
可是现在,她口不择言之下,问出的那个尖锐到有些失态的问题,闻于野轻描淡写就给了答案。
“你就这么喜欢她?”
“如果一定要和人结婚——”
闻于野眼皮轻掀,淡声道,“我选许荟。”
……
闻于野最后在咖啡厅的靠窗位置找到了许荟,她以手撑着脸颊,目光平静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咖啡杯旁放了支鲜红玫瑰,漂亮又鲜活,很衬她。
“你回来了。”
见是他,许荟如梦初醒般朝他望了过来。
闻于野倚靠在墙,单手抄在裤带里,垂眼看她的时候,低声问询了句,“在想什么?”
许荟半开着玩笑道,“在想你会不会被人拐走?”
闻于野微俯下身,屈指轻弹了下她额头。
他斜觑过去,懒声道,“知道我可能会被别人拐走,你还不在旁边看着点?”
许荟往旁边躲去,为自己开脱,“你要是能被人拐走,说明跟我缘分太浅,说不定不属于我。”
闻于野也不拆穿她,撩起眼皮笑得有些漫不经心,“所以我自己回来了,满意了吗许老板?”
哪敢不满意?
许荟点着头,刚想说话,忽见闻于野拿起她才放在桌上的玫瑰,“哪来的?”
她如实说了句,“刚刚路过花店,老板包扎好花束后正好剩下一支,我见他要丢掉,就花钱买了下来。”
“送我?”
话说出口,见许荟没反应,闻于野不急不慢补了句,“不是说暂时没有东西给我,以后会给我?”
许荟抬眼,有些惊讶,“你不嫌少?”
一支玫瑰,她有些不太能送出手。
谁料,闻于野拿起桌上放着的那朵花,轻描淡写道,“玫瑰带刺,一支就够了。”
好歹是许荟买来的。
怎么可能嫌弃。
作者有话说:
下章应该会领证叭
对了,特殊时期,大家还是要注意防护啊,发烧真的很难受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