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都市情感>遗嘱>第2章

  秦淮瞥了眼手表,刚刚过去20分钟,看来这位杨总的情况远比他想象中严重。

  “杨先生,那我们今天就到这吧,明天我还是同一个时间来,您看可以么?”

  杨广陵靠着椅背,恹恹地看了他一眼,再不言语。

  秦淮微微躬身,转身走出病房。

Day 2

  杨广陵并未浪费时间,秦淮刚一落座便单刀直入。

  “我在老家X市有两套房产,一套别墅让我的父母亲居住,还有一套公寓,租金所得充作他们的生活费。”

  “那产权……”

  杨广陵笑得有几分诡异,“全部过户给我的爱人。”

  他的档案上写着未婚,秦淮也从来没有听闻他有过什么配偶,秦淮蹙眉,却没有打断他。

  “12万现金,留给我的三个兄弟姐妹,一人四万。”

  作为一只山窝里飞出的金凤凰,杨广陵对他老家的家人不可谓不吝啬,秦淮低声开口,“若是他们有异议?”

  杨广陵虽是笑着,眼里却已有无尽的疲惫,“我死之后,管他洪水滔天。他们若是真的不满,那就去掘我的坟,刨我的尸好了。”

  秦淮点头,“其他呢?”

  “从账户里提300万现金,用来给我的老家修一条连接高速公路的水泥路,而我在公司拥有的所有股份,每年的分红全都捐给我的母校——X市Y县中学,用途是资助家庭年收入在10000元以下、并考取本科或是职业技术学院的学生。”

  大概是这段话太长,杨广陵不由闷咳了几声,好似要把肺都咳出来。

  “杨先生,您没事吧?”

  杨广陵对他笑了笑,“下面是大头了吧?”

  秦淮抿唇,“您要不要休息会?咱们明天再说?”

  窗外阳光正好,素白的窗帘随风摇荡,杨广陵半边脸对着光,半边脸在阴影里,他伸手想去够那窗帘,方举过头顶便又坠了下来。

  秦淮留意他神色——不喜不怒,无悲无喜。

  杨广陵从山里走出来,不仅书读得好,更比城里人多了些运动天分,每年的马拉松都轻轻松松地名列前茅。

  这样一个人,如今在最盛之年早早凋零,不得不让人承认,命运有时候当真残忍。

  “你去找我的私人财务顾问,他会给你我的资产列表,明天我们来把最后那部分分割完。”

  秦淮微微躬身,“好的,那您的配偶?”

  “等我死了之后,你再联系他吧。”杨广陵淡淡道。

Day 3

  这天杨广陵的状态尤其不好,整个人瘫在病床上,插着呼吸机,活像一条垂死的鱼。

  护士不无忧虑地欲言又止,许是想着像他这样吝啬的有钱人,若是不全都交代清楚了恐怕得死不瞑目,才默然退了出去。

  秦淮在陪床的椅子上坐下,将带来的山杜鹃放在床头。

  杨广陵目光跟着那杜鹃,笑出声来,“连我最喜欢这个花都知道,秦律果然消息灵通。”

  “我只是想着杨先生是大山的孩子,可能看见杜鹃会有亲切感,让委托人心情愉悦,也是我职责所在。”

  杨广陵笑的急了,呼吸就有些急促,“我所有的藏书全部捐给母校,所有收藏品全都交给我的好朋友纪离……”

  想起那个刚刚和导演男友出柜的男演员,秦淮的手不由得顿了顿,又想起他却不曾出面的“爱人”,心中灵光一现,然后接着淡定地记录。

  爱人同志,原来也可能有那个意思?

  “财产清单上剩下的所有加上老家的房产,全部赠给我的爱人。”杨广陵一字一顿,生怕录音笔录得不清楚。

  秦淮有些惊诧地抬头,就见杨广陵神色恍惚,“杨先生?”

  “我担心会有人找他的麻烦,下面这段话,我录下来,不管是我的亲属还是我的同事,任何人有异议,就让他们听听罢。”

  秦淮虽仍在奋笔疾书,吐槽之魂却已熊熊燃起。

  括号内为秦律师忠实记录下的吐槽内容。

  “我从大山里走出来,谈何容易。我是我们那个村,这么多年唯一的一个大学生,何况还是B大这样的顶尖学府。”(经典凤凰男传奇开篇了)

  “为了供我上学,父母亲不仅将原有的一些资产变卖干净,更是欠下了不小的债务,我的妹妹更是早早地读了卫校;至于弟弟,第一次大学未考取后,便也干脆去了S市做泥瓦匠。可笑吧,我这个做大哥的,每个月还得要他们给我汇钱。”(高富帅或许各有各的幸福,而凤凰男却只有一种不幸……)

  “人之将死,我也就将那些低调谦虚都扔进马六甲海峡吧。我成绩优异,脑筋活络,很快就在大学混的风生水起,不仅交到几个不在意我出身背景的好兄弟,更是邂逅了我的爱人。”(很好,有不信邪的SB上钩了……)

  “他和我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我虽然看着阳光开朗,骨子里却还是那个好勇斗狠、自卑执拗的山里娃;他看着拒人于千里之外,实际上却比谁都善良柔软,更有着特有的书卷气。我们相爱了,从17岁开始,到27岁结束。始于白衬衫牛仔裤的纯真校园,终于西装革履的摩登都市。”(不明所以的圈圈点点,似是涂鸦)

  “最早的分歧和一般年轻夫妻并无不同,愚昧不堪的家乡父老和现代开化的都市爱人,永远无解,何况同性、爱人之间?过了25岁,我的事业渐有起色,那时候房价还便宜,很快地在本市买了房。那是我们第一次产生分歧,母亲和小妹要来住几天,他便只能搬出去,其间我们用短讯联络,说说笑笑,一切并无异样。可谁也没有想到,母亲临走前一天却给我留下个定时炸、弹——她说隔壁王叔家的小红也考上了卫校,准备到B市来找个工作,没有地方住,暂时住在我这里。我自是拒绝,理由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是不好。她没有回话,只暧昧地看着我笑笑,说你年纪也不小了。那时的我年少气盛,一口就回绝了母亲,结果她立时呼天抢地,说我是个白眼狼,得势后连妈妈的话都不听了云云。头痛之下,我只好用了个权宜之法——在本市另租了个房子供她居住。”(呵呵,金屋藏娇不是。)

  “他知道了,当时隐而不发,只是对我说,如果有一天想娶妻结婚,做个孝子贤孙,一定要在出轨前告诉他,让他干干净净地做个了断。我当时气得要死,气他对我不够信任,如今看来如何不是气那个怯懦又摇摆不定的自己?由此开端,之后的两三年我们磕磕碰碰,为此闹了不少的矛盾,直到导、火索被彻底点燃。母亲发现了我们的事情……”(……)

  “剩下的很老套,无非以死相逼,去吵去闹。他都默默地忍了,直到有天我对他说,不然我们找对拉拉形婚吧?我的出身,生存环境都导致我绝不如他那般纯粹和光明,他难以容忍我们的关系里有一点点的欺瞒和谎言,更何况与一个陌生人永远绑定在一纸婚约上。我们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