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历史军事>功名>第201章 慢品人间烟火色,闲观万事岁月长

来人正是大隋皇帝杨广的大女儿杨媺。李素语和杨媺说起来还是亲戚,柴学敏也认得杨媺,和萧莹一起上前参拜,杨媺言说私密会见,不要客气,否则显得生分。赵旭一直站着瞧着杨媺,等她再度看向自己,微笑着点了一下头,并不说话、也不显得阿谀。杨媺见这男子雅人深致落落大方,对自己不亢不卑,不由的多看了几眼。这时柴学敏张口说道:“普济师傅,这是长公主,长公主这是普济。”

赵旭虽然刚刚已经说了自己不是和尚,但是没有说自己究竟叫什么,杨媺忽然到来,柴学敏为她介绍,只有这样说。

杨媺对酒楼的环境十分熟悉,今天简装出宫,只带了两个跟随,径直的就来找萧莹,听到她在里面说自己,就忍不住搭声,本想给屋里面人一个玩笑,没想到还有不认识的外人。不过听柴学敏的说辞,这个普济必然也是不错的,于是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着很热闹的样子。”

杨媺芙蓉如面,气度高贵,举手投足之间自带皇家气象,声音如云雀莺歌,赵旭觉得这长公主整个人美的如同画中人物,真可谓是芳泽无加,铅华不御。

杨媺说着让大家坐下,萧莹掀开帘子,对着外面两个跟随杨媺来的人问了好,又让人送上茶水点心,将两人安排好之后,这才重新进来,对着杨媺说:“长公主,我遇到难题了。”

“哦,还有能难住萧家姑娘的事情?这个我倒是要听听,”杨媺说了微笑。赵旭听着杨媺说话的语调轻缓,声音动听,觉得自己的心里如同拂过了一缕又一缕三月的春风,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心里不由对杨媺的好感大起。

萧莹叹了口气,将自己和刘居士的事情再说了一遍,杨媺问:“事情不说,不过刘居士将樊家男子带走,说什么比武,这是托词。”

“是啊,刘居士今天前前后后一共带了百十号人,手里都拿着棍棒,若不是洛阳城中,他还不知道如何跋扈呢!”柴学敏有些义愤填膺,萧莹跟着道:“刘居士骑着黄骠马带着百十号手持棍棒的莽汉,在街上呼喝而来,风卷残云一般的离开,还将樊家兄弟掠走,这是洛阳,他还想如何?”

杨广前几天才下诏禁止民间用刀和铁叉、斧等器物,为的就是防止民众持械斗殴,行为不端,难以控制,萧莹的话将柴学敏叙述的提高到了另一个层面,由此赵旭觉得萧莹这个女子果然不简单。

“我刚才和素语、学敏已经找了一些人,想到刘府上说话,可是大家都觉得作难。刘居士的父亲是左武卫大将军,他的母亲对他多有宠溺,别人都得罪不起他刘家。”萧莹说着又叹气,柴学敏说:“长公主,这个刘居士骄傲放纵,我听说他常常劫持人,强行绑架到家,威胁这人和他比武,还和强迫人家签什么生死状,打死了好多人呢。现在又将我表哥带走了,恳请长公主帮帮忙吧。”

左武卫大将军刘昶的儿子刘居士的所作所为,杨媺也略有耳闻,不过父皇似乎对刘家格外的恩典……但是今天自己碰到了,不管也说不过去,何况萧莹原本就打算专程进宫找自己的。于是杨媺叫了自己跟来的人,让他们去刘府上,将柴学敏的表哥带回来。

有杨媺出面,今天的事情必然会有个结果,当下萧莹和柴学敏心情好了起来,和杨媺不住的说东说西。李素语从进到酒楼开始就基本不言语,这会更是只带耳朵没有嘴,眼睛一直瞄着赵旭。赵旭本就不想来,这下杨媺在场,虽然美女看起来养眼,但是人家几个女子说话,自己在场实属多余,于是起身对杨媺作揖,给柴学敏说:“柴姑娘,今番良晤,情意缱绻。诸位,咱们就此别过。”

赵旭说着要走,柴学敏着了急。好不容易和普济再见,今日分别,这人海茫茫,再见之日又是何时?

柴学敏情不自禁的到了赵旭身边,拉着他的衣袖说:“普济师傅,不是,你既然不是和尚,我就叫你大哥,普大哥,你别走行不行,我还有很多话要和你说呢。”

柴学敏娇俏可爱,小鸟依人,这几句话说的情真意切,真情流露,让萧莹和杨媺都觉得柴学敏对这普济情根已种。几人都是未出阁的姑娘,柴学敏年纪最小,此时对这个男子直抒胸臆,让其他几个人均是感到艳羡,心说如果将自己换做柴学敏,自己对喜爱的男子,却是不会像柴学敏这般勇敢的。

李素语也不希望赵旭这会就离开,她也有一些说辞要给赵旭慢慢的说。一开始李素语怕赵旭会在杨媺面前乱讲关于自己父亲哥哥与突厥人的事情,那样的话,不管杨媺信不信,总会给李家带来麻烦,可后来见赵旭只字不提,李素语又放下了心。后来她又以为有杨媺在,赵旭必然会想方设法的多呆一会的——寻常哪个男子见到一国公主不是想尽力表现,以博取青睐?可偏偏的赵旭不是寻常人,竟然要离开,这再次的让李素语没有料到。

李素语见柴学敏挽留赵旭,也趁机说道:“既来之则安之,这酒菜适才上齐,长公主也刚刚到了,普家兄弟若无要事,和我们再坐一会何妨?”

萧莹听柴学敏和李素语都挽留赵旭,心里更加坚信柴学敏和李素语都喜欢赵旭,于是说道:“是啊,樊家兄弟不知这会怎样,不如等一会,大家再说说话。”

杨媺心说这个普济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李素语和柴学敏萧莹对他都是一样的挽留?赵旭见杨媺顾盼流转的眼睛看着自己,心说罢了,在这多待一会,多看看长公主的美貌,继续赏心悦目一下也行。

当下赵旭不再说离开的话,重新坐下听萧莹几个闲聊。杨媺既然来了,话题多围绕着她展开,这正是所谓的“与兄弟在一起,大哥说了算;与家人在一起,长辈的说了算;与官员在一起,官大的说了算;与朋友在一起,有钱人说了算”。不过到底是女子,几个话题之后,她们说的都离不开衣着式样和胭脂水粉了。过了一会,萧莹觉得将有些冷落赵旭了,对着赵旭歉然一笑,赵旭读懂了她笑里藏着的含义,也回报一笑,柴学敏看见了,问:“萧姐姐和普大哥在说什么呢?”

“没有,我就是听你们说的有意思,所以笑了一下,”赵旭说着端起了茶,李素语哦了一声,故意问:“不知你觉得我们怎么讲的有意思呢?”

这个李素语就是不能让人清闲一会。赵旭见杨媺看着自己,说道:“我听你们讲女儿家的胭脂水粉,想起了北周时候曾经禁止女子使用胭脂水粉,除非宫里的人,否则任何女子不准搽粉画眉,想到这里,所以觉得有意思。”

“哦?还有这种事?”柴学敏觉得有些惊讶,萧莹笑说:“是的,是有这事,北周的宇文赞那会自称‘天元皇帝’,将皇位传给太子宇文阐,他觉得臣民百姓奢侈浪费的心态普遍严重,因此就开始禁止妇女使用胭脂。这位普家兄弟讲的对。”

李素语心说这个普济有些急智,野趣闲闻倒是懂得不少,嘴皮子从来利索不服人。可他怎么不说宇文阐没多久就被迫将皇位“禅让”给了大隋的文帝杨坚、杨媺的祖父呢?而且,杨坚没多久就将宇文阐给毒死了,宇文阐死的时候才九岁……

柴学敏听了萧莹的话立即说道:“是啊是啊,普大哥懂得可多了,他还给我说佛经里其实没有和尚不允许吃肉的规定,都是梁武帝萧衍自己非要天下的出家人那么做的。普大哥是懂得很多。”

李素语笑笑的说:“不知道这位活了八十六岁的萧衍,还干过什么奇怪的离奇事情?”

李素语问的就是赵旭,但是她偏偏不提赵旭的名字,也不看赵旭。而杨媺萧莹柴学敏六只大眼睛都看着赵旭,赵旭心说李素语,老子总有一天将你嘴堵上按倒打你屁股!

“梁武帝萧衍做过奇怪的事情无非就是不让出家人吃肉,自己出了四次家,让朝堂大臣用国库的钱赎他还俗,还有他是被活活饿死的,再有,就是他这人不近女色。”赵旭说完看着李素语,李素语低着头不吭声,萧莹说:“这就不对了,寻常人不近女色可以,但他不行。他是皇帝,带头不近女色,那天下人都照样学样不婚配嫁娶了,国力、人丁怎么能兴旺?他带了一个很不好的头,这不是倒行逆施?”

李素语说:“或许他是受过那个女子的伤害,情感受挫,否则怎么出家还出上瘾了?”

李素语说的或许对,但萧衍一个皇帝能会是受哪个女子的伤害导致出家上瘾?要是柴绍不娶你了,难道你这辈子就不再嫁给别的男子了?赵旭说道:“不然。世人多是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萧衍若是钟情之人,出家便出家,用得着四次?一次便可以了。再有他让大臣花光国库的钱捐给寺庙,也是四次,这完全和女子没有任何的关系,难道他为了一个女子钟情后,又为别的三个女子再次钟情又被伤害?那他真是记吃不记打,是个容易受伤的男人。所谓慢品人间烟火色,闲观万事岁月长,人生七十古来稀,一个人活了八十六岁,最后还是被饿死的,所以他这和男女之情是不是专一完全的扯不上关系。”

赵旭的话有理有据,让柴学敏听的喜笑颜开,杨媺妙目闪烁,觉得这个男子真很有意思,再瞧着他目若朗星,神仪明秀,脸上忽然一红,连忙低头按捺心神,再瞧没人注意自己,才自然了一些。

李素语见赵旭又开始针对自己,心里一怒,但转念又想自己何必激怒他,不然这家伙臭脾气上来什么事都做得出,于是脸上带笑说:“你说的也是。萧衍做事就是奇怪,宇文赞那会不让女子用水粉,也是奇怪,完全多余,多此一举。”

萧莹接话说:“多余的事情多了,你譬如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柴学敏笑道:“还有一个女孩子已经心冷后男子的殷勤。”

这下杨媺萧莹和李素语都笑了起来,柴学敏睁大眼说:“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一个女孩子要是对哪个男子已经心灰意冷了,那么那个男子再怎么锲而不舍,女子也会觉得多余的吧?他早些干嘛去了?普大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萧莹笑说:“对着呢。小敏姑娘似乎对于此道懂得颇多啊。只不过,普家兄弟可能还没有对哪位女子献过殷勤呢?”

赵旭听了笑笑。柴学敏这才发觉自己说话有语病,连忙辩解:“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反正我不是,我没有!”几个人正在笑,杨媺派到刘居士那里的人回来了,进来给杨媺禀报,说人在楼下,身上有伤,无法上楼。

柴学敏一听就急了:“受了伤?怎么受伤了?”

柴学敏说着就往楼下跑,萧莹也跟着下去,赵旭起身,对杨媺说:“我下去看看,”杨媺见他这时候还对自己注重礼仪,笑着轻颔首。赵旭出去后,李素语觉得自己不下去似乎有些不妥,显得有些不关心,于是也跟着去了。

柴学敏到了楼下掀开马车的帘子就大叫一声:“表哥!你怎么这样了!”随即哭了起来。

这时萧莹也下来,一看赶紧叫人去请郎中,又让人要将柴学敏的表哥扶下马车,赵旭刚好过来,一看车里面褥垫上尽是鲜血,里面的男子浓眉宽额头,正是柴学敏一起骑马的那个男子,他双目紧闭,脸上更无半分血色,脖子上血肉模糊,一只胳膊软软的耷拉着,一条腿打着弯,另一条腿伸直,但是脚却奇怪的歪在一边,也不知是昏阙还是睡着了,心里一惊,赶紧阻止萧莹说:“别动他,他的胳膊和一只脚可能断了。”

萧莹大吃一惊,柴学敏本来已经惊惧之极,这下更是犹如五雷轰顶,嘴里大哭起来。李素语见柴学敏这样,到了车前一瞧,眉头一皱,嘴里怒道:“欺人太甚!怎么会这样?”

萧莹狠声道:“往常大家都说刘居士打死打伤人,以为都是谣言,这下确凿了,若不是长公主今天派人前去,或者晚一点,这人还不知怎么样呢!”

柴学敏哭的抽抽噎噎,满脸是泪,问:“现在该怎么办呢?”

萧莹深吸一口气,说:“报官!”

“报官?”柴学敏不解:“长公主不是在楼上吗?”

李素语也觉得刘居士做的太过分了,柴学敏的表哥也是自己家亲戚,对柴学敏解释说:“这事现在经公最好,长公主只是经私途径,将人要回来,再让长公主出面讨回公道,就不太合适了。”

萧莹转身上楼,将情况给杨媺说了,杨媺眉头一皱,问亲随:“刚刚从哪带回的人?”

“公主,那人在刘府左侧院子的空地上绑着,脖子上挂着一个一个车轱辘,手脚都断了,我们并没有见到刘家主人,是他们的家人将这人抬上车的。”

如今的车轱辘大多半人多高,有些人家为了车轱辘坚固还加了铁钉铁皮,十分的沉重,杨媺讶然:“怎么可以这样?”

萧莹说:“长公主,这事多谢你了,下来我来处里。今天没好好的和你说话,我的罪过。”

杨媺十分聪明,知道萧莹想让自己离开,否则有些不便,她透过窗户往楼下看了看,见那位“普济”正在和哭的梨花带雨的柴学敏说话,将他整个人不由的再看了一眼,说:“有事的话,就告诉我。”

萧莹送杨媺从酒楼另一侧离开了,这时管理这一块的洛阳县府法曹带人已经赶来,可是一听打人行凶的是左武卫大将军刘昶之子刘居士,当下苦了脸:“你这不是为难我们吗?你直接找尹府吧,我只是法曹,即便我们洛阳县令,这管不着也不敢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