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历史军事>功名>第一零五章 兄弟同生死,豪情耀古今

赵旭对心直口快的燕归农有些无可奈何,他在前面站着,没办法回头,夏显林瞪了燕归农一眼,燕归农乜了夏显林一眼,还要嘀咕,赵思温往述律平面前走了几步。

述律平身边的护卫立即用刀指着赵思温,赵思温大声说道:“如果论亲近,和先帝最亲近的人是皇后你。”

“如果皇后去见先帝,我自然就跟着去。”

这个独目的赵思温还真是有胆识!

耶律德光不禁的看着母后,心说要是母亲一定要将赵思温也给杀了的话,自己是不是能想法挽救一下?

述律平冷冷的看着赵思温,赵思温也单眼瞧着述律平。

原本杂乱的场景倏然的静了下来,每个人都猜测的着,看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我不是不想随着皇帝到地下去,只是,我看到儿子幼弱,大契丹国现在有没有君主,所谓群龙无首,南面西面又有强敌,我放心不下。”

述律平说着,往前走了几步,大声说道:“我和皇帝几十年前起兵,好不容易有了今天这个局面,眼看着大契丹越来越壮大,怎么能忍心壮志未酬?”

述律平猛地从一个亲兵手里拿过了刀,对着自己的右手小指削了下去。

“啊!”

众人都发出了惊呼——述律平用刀将自己的手指给削了下来!【注1】

谁都没想到这样!

述律平面不改色,眼睛看都没看流血的手,说道:“等我完成了和皇帝那会的誓言,自然会追随他去的。你们信不信?”

众位还活着的大臣全都噤若寒蝉,哪个敢说不信?

述律平盯着赵思温:“你信不信?”

赵思温也被述律平的狠劲给惊住了,他不由的低头说:“臣,信。”

“那你去将我的指头放进皇帝的墓里,告诉他,我述律平说道做到。”

赵思温走上前,耶律德光这会已经用丝帕亲自给述律平包裹伤口,赵思温撕掉衣裳的一角,将述律平的小指捡起来,一步步的走进了墓道。

所有人都在想,述律平这时候会不会下令将赵思温给封进阿保机的墓里。

但是述律平没有。

一会,赵思温又走了出来,到了述律平的面前,跪下了。

述律平脸上涌现了一丝笑容,让赵思温起身,而后说道:“皇帝有三个儿子,耶律倍今年二十八,耶律德光今年二十四岁,遵从皇帝的旨意,要在他们俩个之间选定一个作为继承。”

述律平猛地叫道:“耶律倍,耶律德光!”

耶律倍从述律平下令杀习宁卢不姑那些人开始,身体就摇摇欲坠,脸色惨白,刚才还呕吐了,这下听到母后猛然的叫自己,竟然吓得“噗通”一声坐在地上。

述律平看看耶律倍,眼神看向了身边的耶律德光,说:“你们两个各自骑一匹马,绕着你父皇的墓地跑一圈。”

耶律德光不知道母亲这样吩咐是什么意思,不过立即照办,从兵士手里接过了缰绳上马。

耶律倍也被搀扶着上了马,述律平喊了一声:“跑!”

耶律德光率先策马跑了出去,耶律倍犹豫了一下,在后面跟着。

一会,耶律德光率先回来,等了好大一会,耶律倍才姗姗来迟,述律平笑笑的对着大臣们说:“这两个儿子,我都很喜欢,不知道该立那个为今后的契丹皇帝,你们是朝中大臣,都是契丹国的栋梁,我这个妇道人家,没什么见识,你们选择一个可以立为皇帝的,就拉住他的马缰绳。”

“我听从大家的意见。”

述律平说着,走到了耶律德光的马前,抓住了耶律德光的马缰绳。

述律平的意思明显无意,那些大臣如何不明白,即便有想选太子耶律倍的,也被四周属珊军明晃晃还滴着血的刀给震慑的不敢乱动了。

大臣们争先恐后的挤到耶律德光的马前,拽着耶律德光的马缰,嘴里都大叫着:“我们都愿意侍奉大元帅为契丹新皇帝!”

有的更叫喊着说:“耶律德光就是天选之子,是契丹的新王!”

耶律德光喜不自胜,耶律倍却眼前一黑,从马上掉了下去。

述律平看都没看耶律倍一眼,大声说道:“既然是大家的愿望,我怎么敢违背。”

契丹的新皇帝,就这样被选定了。

赵旭的心里松了一口气,他看到韩延徽在人群里对着自己点头,再看耶律德光在大臣的包围中喜笑颜开,赵旭忽然觉得,应该尽快的离开契丹。

这刻不容缓。

阿保机的葬礼在新皇帝耶律德光的确立声中完成。

从墓地回来后,耶律德光直接去了皇宫,和述律平商谈登基事宜。赵旭三个没有跟从,他一脸沉静的到了大元帅府,进到别院之后,将门关闭,郑重的对夏显林和燕归农说:“十分抱歉。现在我可以给两位说了。”

“很多年以前,有一批党项人因为躲避战乱,到契丹境内居住,现在,李叔要将这些党项族人带离,回归党项人的家园。”

“一直以来,我和李叔就是在筹谋此事,因为事关重大,时机未成成熟,请两位不要见怪。”

夏显林诧异:“李家叔叔是党项人?”

“是,”赵旭答应着,心说自己要不要给夏显林和燕归农说自己今后就叫“李彝殷”呢?

燕归农“嘿”了一声:“我就知道你小子有阴谋!看看,被我猜中了吧!”

赵旭接着说了李顺才那会的谋划,夏显林和燕归农这才明白,原来杀阿保机只是整个计策中的一个步骤。

杀人是私仇,而带领党项人离开契丹,这是为了更多人今后。

燕归农问:“党项人要是离开了契丹,到了夏州,会不会活的好?”

没等赵旭回答,燕归农又说:“算了,好不好,只有去了才知道——喂!我问你,你老实的说,那个阿保机,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别说是图古慈干的啊,就凭他也配!”

“我知道瞒不过二位……”

燕归农打断赵旭的话说:“瞒不过也瞒了这么久了,你别啰嗦,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赵旭坐下,将那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燕归农和夏显林越听越是惊讶,中间不住的打断问询耶律质古的事情。等到听完,夏显林一脸的不能置信,燕归农嘴里啧啧称奇:“李叔肩负血海深仇不说,没想到,这个女人也这样的厉害。”

“她家的女人都很厉害!”赵旭沉声说:“今天在葬礼上,述律平的表现,你们也看到了,我几乎可以断定,耶律德光即便做了皇帝,真正在契丹管事的,还是述律平。”

“所以,我们要尽快的离开契丹,”夏显林接过话题说:“述律平太狠了,她对自己都那么狠,对别人能心慈手软?党项人要离开契丹,那就是要削弱契丹人的实力,述律平不会答应的。”

燕归农问:“你们说的都对。那你有什么打算?”

赵旭说:“我一直想着,等耶律德光当了皇帝后,他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党项人就能顺利离开了,可是看到述律平这样,我觉得有些行不通。所以,如今的打算,还是秘密的走。”

燕归农问:“如何秘密?”

赵旭沉吟:“我以为,就不给耶律德光说了,反正,他这一段必然忙着登基大典,我找机会去和韩延徽见个面,让他给通融一下,而后,我们就悄悄的溜掉,即便后来耶律德光知道了,念在以往的交情上,或许,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燕归农说:“只要他的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娘不掺和就行了。”

夏显林说:“事不宜迟,你要尽快。”

赵旭站起来郑重的说:“这事必然十分凶险,燕兄和夏兄,我代李叔先行谢过了!”

“去!”燕归农鄙夷道:“在一起都凶险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这下到知道客气了。”

赵旭听了笑,夏显林说燕归农:“别人是大胆的筹谋之后,小心做事,你倒是好,总是让人在做事的时候心惊胆战。”

燕归农怒道:“你将话说清楚,我怎么让人心惊胆寒了?我哪回做事不小心?”

夏显林轻轻的说:“别的不说,你在墓地那会是做什么呢?”

燕归农瞪眼说:“我在墓地……哼小曲给自己壮壮胆,不行?”

夏显林无奈:“那你以后在自己心里给自己一个人哼,行不行?你不看那是什么地方,万一你说的话被别人听到,你能冲杀出来?”

燕归农知道自己理屈,但嘴上不服:“除了你两,谁听到我说的话了?你们也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夏显林沉声说:“一个人只有在需要勇敢的时候才去勇敢,没必要的时候去逞英雄,那是莽夫行径。”

燕归农就要驳斥,夏显林说:“之前不提,今后,尤其是关系到很多人的时候,我还是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千万不要因小失大。”

赵旭不想让燕归农太过于难堪,说道:“我这就去找韩延徽,有劳燕兄和夏兄等候李叔归来。总之,从现在开始,大家都要小心谨慎。”

但是赵旭去找了两次韩延徽,韩延徽都在宫里没回来。

这天傍晚,李顺才回到了大元帅府,等赵旭从韩延徽那里无功而返的时候,夏显林和燕归农已经将李顺才走后发生的事情给他说了一遍。

李顺才见到赵旭说:“你想的对,是要赶紧离开。临潢府最近很不太平,所谓居安思危,我总觉得还要发生什么乱子。”

“党项族人我也商议好了,不提耶律德光,他就是当了皇帝也得听述律平的,而韩延徽如今在契丹炙手可热,只要他一句话,一路通行,还是有可能的。”

“我们党项人如今集结在燕子城一带,到夏州最近的捷径,就是南下,一直到云州附近,而后西行,过了黄河即可。”

李顺才有些激动:“说话总是简单,但此去必然千难万难。”

李顺才猛然看着夏显林和燕归农,夏显林倒是没什么,燕归农心里一凛,将头低下,李顺才说:“赵旭总是对我执侄儿之礼,而二位与我素无瓜葛,但热血心肠,令李某敬佩!”

“如若此次党项人能顺利到达夏州,两位就是我们党项人的大恩人,如此再造之恩,我们族人以及后世子孙永生不忘!”

夏显林和燕归农没想到李顺才这样的客气,都抱拳说道:“夏(燕)某义不容辞。”

“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几位意下如何?”李顺才瞧着赵旭,再看夏显林和燕归农:“我看你们三人意气相投,秉性相近,又同生共死,何不结为异姓兄弟,今后也有个照应?”

夏显林听了一怔,心想赵旭自然不说,为了一个已经逝去的朋友跟着李顺才到契丹来杀阿保机,当然是个雄心万丈的热血好男儿,这个燕归农虽是盗贼出身,但其人并不坏,而且总是劫富济贫。只是不知道他们两人意下如何?

燕归农见夏显林看着自己,大嘴张开说:“我娘只有我一个独苗,我这条命就是赵旭从你手里捡回来的,他为了兑现给我老娘的一句承诺,劫了囚车,是大丈夫所为,我心里早就敬仰。”

“不知夏官家如何?”【注2】

夏显林听到“官家”两字,心里许多的委屈和愤懑此刻化作了一声大笑:“燕兄今后休要再提‘官家’二字,否则,就不是兄弟!”

“好!”

燕归农和夏显林互相看着都大笑起来,赵旭也笑道:“我自然高兴之极,赞同之极!”

李顺才见场面一片祥和,说道:“此时此地,一切从简,你们三个义结金兰,我作为见证,今后到了夏州,咱们再隆重一场。”

夏显林和燕归农就要下跪,赵旭说道:“小弟还有一事要向两位兄长言明。”

夏显林和燕归农不约而同的说:“你但讲无妨。”

赵旭沉声说道:“我之前和李叔的侄儿、思德兄相识,他虽然已经作古,可我在心里一直将他当做兄长,如今有幸和两位哥哥结拜,我想将思德兄也一起算在里面,不知两位兄长……”

赵旭的话还没说完,燕归农就说:“这还用问!那是自然!”

夏显林当然也同意,李顺才听了,越发喜欢赵旭。

当下,三人由李顺才见证,跪地磕天,结拜成了异姓兄弟。

其中,燕归农最大,是为大哥,夏显林排行第二,已经去世的李思德(普济)是老三,而赵旭则是四弟。

结拜完毕,三人哥哥弟弟的叫了几声,不知不觉的就亲近了许多,都觉的这是人生最畅快的事情。李顺才这时将今后到了夏州之后,要赵旭冒充李彝殷的事情也说了,燕归农哈哈大笑,一拍赵旭的肩膀说:“好家伙,咱们这身份如今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啊,在契丹,耶律德光和四弟称兄道弟,到了夏州,四弟就成了朔方王的儿子,那不就成了小王爷?”

夏显林也笑说:“大哥说的是,那我们可就是夏州五王子的兄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