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历史军事>功名>第九十一章 光景动荡失天地,直与颢气争雌雄

这下赵旭随着耶律德光和韩延徽去了尚书令府,三人进到屋里坐下,韩延徽给赵旭说道:“早些年,我和卢文进都是刘守光的属下,卢文进是骑将,晋王李存勖那会攻打范阳时,卢文进投降了李存勖,被李存勖任命为寿州刺史之职,归李存勖之弟李存矩指挥。”

“李存矩时任新州团练使,其人刚愎自用,不得军心,还好色荒淫,竟然强纳卢文进的女儿为侧室。”

“卢文进心里虽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但又不敢拒绝。正是因为李存矩的领兵无方,打骂兵士,结果导致了兵变,叛军杀了李存矩。卢文进无力回天,被逼无奈的情况下,被叛军拥为主帅,先是自立为王,带兵进攻新州,结果没有攻打成功,又转攻武州,结果又没有攻打成,于是就投奔了咱们大契丹。”

“陛下仁厚,感其赤诚,任命卢文进守卫平州,这样,一直到了现在,谁想到他这会竟然又叛乱,带着手下的兵携带着无数的辎重跑了。”

此一时彼一时,赵旭觉得,卢文进当初叛乱是逼不得已,至于投靠契丹,那是因为害怕李存勖为其弟弟李存矩报仇。

而现在李存勖已经死了,新的大唐皇帝是李嗣源,李嗣源和卢文进之间又没有什么恩怨,加上卢文进要是知道李嗣源在中原大肆的屠戮李存勖的子嗣,那作为卢文进而言,如果觉得“故土难离”,再有卢文进的手下要都是原来的大唐人,他们这会离开契丹,几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所有的结果都是有原因的,只是那个原因是不是为人所知。

耶律德光说道:“这个卢文进就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我们契丹对他不薄,他在中原呆不下去了来契丹,这么多年后又走掉,难道他忘了他曾经带兵不停的南下攻打大唐的州城吗?”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我看,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韩延徽接话说:“话是这样说,不过卢文进到了咱们大契丹后训练兵士,教导契丹人学习中原兵法,这个功劳还是有的。只是眼下,我觉得一是派人追赶,能挽回一些损失是一些,再有,关键是让陛下不要因为这两件事将怨气放到姚坤身上,毕竟和幽州的战事经常发生,而卢文进则是彻底的意外,要是因为这个,我们刚占领了东丹国,此时再和大唐大面积的作战,时机不太成熟,容易造成被动。”

韩延徽和耶律德光谈话之间根本不拿赵旭当做外人,将这样机密的事情当着赵旭的面说了出来。

赵旭正在盘算,有人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说:“王爷,尚书令,不好了,勃鲁恩被人刺瞎了眼睛,割了舌头、打残了手脚,扔在了咱们的大门口。”

“你说什么!”韩延徽耶律德光和赵旭都是一惊,三人同时站了起来。

来人恍急的说:“的确是勃鲁恩……”

韩延徽和耶律德光听着已经疾步往外走。

韩延徽府宅前院里这时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双眼成了窟窿,嘴角血迹斑斑,手脚各以奇怪的形状瘫着,浑身抽搐,生不如死。

耶律德光一过去就大叫一声:“勃鲁恩!”

“勃鲁恩!”

“这是谁干的?”

“这是谁干的!”

耶律德光怒不可遏,韩延徽问门人情况,门人说:“过来了一辆车,将勃鲁恩扔下,车子就跑了,我们追也没追上。”

原本勃鲁恩是耶律德光手下大将翰鲁宛的亲兵,后来跟了耶律德光,对耶律德光忠心耿耿,深得信任。这下见到勃鲁恩被人弄残了这样,耶律德光大怒:“派人去查,搜到了,本王要挖了他的心肝!”

韩延徽叫人赶紧给勃鲁恩医治,又吩咐了一些事宜,只是勃鲁恩被割了舌头,眼睛也不能见,再说本来也不识字,那到底是谁将他伤残成这样,只有慢慢的搜寻蛛丝马迹了。

燕归农和夏显林这会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一见到勃鲁恩这样,燕归农就怪叫一声:“他娘的!这是谁干的!惨无人道!”

夏显林查看了勃鲁恩的伤势,一语不发,出了门,去看刚才将勃鲁恩扔下车的痕迹去了。

“这人如此明目张胆,分明是不将大元帅放在眼里,”韩延徽皱眉和耶律德光进到了屋里,目光闪烁着看看赵旭和燕归农:“关键是,他这样做,究竟是想干什么?”

燕归农说道:“打狗还得看主人,谁做什么都不能不看大元帅面子。将一个好端端的人弄成残废,我看肯定有仇。”

韩延徽摇头:“不然,如果和勃鲁恩有仇,何必将他放在我的门口?”

“这是挑衅!”耶律德光这会终于冷静了下来:“做这事的人,看来知道本王在韩尚书这里,就是来示威来了。”

燕归农忽然问道:“这,不会是姚坤那帮子供奉干的吧?”

赵旭听了看了燕归农一眼,耶律德光说:“不会,姚坤他们泥菩萨过河,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们真的不想回到大唐了?再说,他们未必认识勃鲁恩。”

“不是,大元帅,我这也就是这样一说。”燕归农皱眉说道:“大唐人和契丹人有些不一样,肚子里的小心思太多,做事不像咱们契丹人直来直去。你就说那场大火,我一直觉得,那就是姚坤他们自己放的,目的就是让人觉得他们在契丹很可怜,随时有性命之忧,还不就是想让大元帅早些放他们回去?”

“再说,就是回去了,他们给大唐皇帝禀报的时候,也就有了说辞,说他们在契丹怎么辛苦,怎么差点就死了,怎么怎么的。一把火而已,反正烧的房子又不是他们自己家的,烧的越多他们越是显得可怜……我是个粗人,也不懂什么道理,想到哪说到哪,随口一说。算了,算我什么都没说。”

赵旭知道燕归农恨透了大唐的官吏,可笑的是他这些话这会又对着耶律德光重复一遍,还说自己是个粗人!

韩延徽问:“你是说,姚坤他们暗中捉了勃鲁恩,并将他打伤,目的是为了让天福城乱,而后他们才能浑水摸鱼,早些回中原?”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觉得这件事不是这样简单的。”

燕归农说着叹气:“勃鲁恩这家伙,喝酒能行,还能跳舞,为人豪爽,我真是喜欢他,真没想到,这才几天,唉……他娘的!”

燕归农口无遮拦,但是后边说的是实话,耶律德光听了心里更怒。韩延徽正要劝慰耶律德光不要动怒,却见赵旭一直沉默不语,心里一动,问道:“赵旭,你说说,怎么看待这件事?”

赵旭看着燕归农说:“大唐供奉们那会住的地方着火,那件事不排除是姚坤他们贼喊捉贼,这叫自陷风险,我觉得燕兄说的有道理。至于勃鲁恩这件事,我觉得跟大唐来的人不怎么有关系。”

燕归农听赵旭附和自己,心里大笑,黑脸上却不动声色,大嘴一张,问:“你怎么觉得没关系?你又不认识他们。”

“依你的身手,能打得过勃鲁恩不能?”

燕归农一听赵旭的问话,摇头说:“我瞧够呛,就是能,也要费些功夫。”

赵旭又问:“你觉得姚坤那些人,哪个是勃鲁恩的对手?”

燕归农哼了一声:“你这话说的,难道大唐不能暗地里再派人跟着姚坤他们,保护他们啊?明的不行,就不能来暗的?”

赵旭说:“也许你说的暗中保护姚坤他们的人,真的有,可是他们这样做,不就是想将姚坤给害死?你都能想到是大唐来的人将勃鲁恩伤成那样,大元帅和韩尚书能想不到?何况还有陛下和皇后在。”

耶律德光觉得赵旭说的有理。燕归农瞪眼说赵旭:“你总是有理,你就是赵有理。那你说,到底是谁干的?老天爷?”

赵旭摆手:“老天爷这话不能随便的说,举头三尺有神明……”

燕归农“嘁”了一声:“我就从来没见过老天爷显过灵,他就没有应验过一回!”

赵旭不理燕归农的愤懑,对着韩延徽和耶律德光说:“天福城里谁敢对着二王子和尚书唱反调,谁的嫌疑就最大。”

韩延徽一听就瞧耶律德光,耶律德光沉声说:“难道,是……”

韩延徽打断耶律德光道:“只有一个,另一个,没可能。”

赵旭指的是耶律倍和耶律李胡,韩延徽将这个范围又缩小了一下,将耶律倍给排除在外。

因为,耶律倍是东丹国的国王,他没可能在自己的地盘上做这样的事情,那也太授人以柄了。

因此,这件事目前就是那个三王子耶律李胡的嫌疑最大。

耶律德光长叹一口气,如果真的像赵旭所说,自己又能将这个做事乖张的弟弟怎么样呢?

赵旭这时说道:“不说勃鲁恩的身份,单是一个人在东丹国被如此的残害,东丹国的官僚就有责任将事情给查清楚。”

韩延徽瞬间明白了赵旭的意思,说道:“二王子,赵旭说的很对,抛开私情,以公对公,案子查清之后,该如何,就如何。”

“好。”耶律德光说着将事情交给韩延徽去办,他去探望勃鲁恩去了,韩延徽皱眉说道:“树欲静而风不宁啊!”

燕归农和赵旭回到后面小院,进门后他就说赵旭:“你怎么还给姚坤那些王八们说话,他娘的,这些家伙,死了都是便宜的。”

赵旭不想解释太多,燕归农的心情可以理解,可是韩延徽和耶律德光哪个是无能之辈?

凡做事留三分余地,否则,到时候都没法圆回来。燕归农还是心太急了,想借刀杀人,可这个“刀”也不是好借的。

不过,这下赵旭倒是真的看出来,韩延徽这人确实是一门心思不想让契丹和大唐交战,他真的是为了百姓们着想的。

李顺才一直在房间没出来。燕归农闷闷的回屋去了,赵旭进到李顺才屋里,大致的说了一下今天的情形,李顺才说:“勃鲁恩没有和你一起陪着耶律德光去见阿保机,他自己腿上有脚,走到哪里是哪里。这事肯定是耶律李胡干的。你的提议很好,这样将耶律德光给排除在外,免得他们兄弟之间直接起冲突。”

停了一下,李顺才说:“看来,耶律德光的确越来越信任你,好。”

李顺才的话音刚落,夏显林在外面叫赵旭,赵旭将门打开,夏显林进来说道:“我找到丢弃勃鲁恩那辆车的所在了。”

“哦?”赵旭惊讶,原来这一会夏显林是追车痕去了。

“先不忙说,走,我们一起去见二王子和韩尚书。”

夏显林和李顺才就往外走,赵旭缓了一下,喊了一声燕归农。

燕归农跟着出来,嘴里问着夏显林刚才去哪里了,夏显林没有回答,脸色凝重的一直走,燕归农恶狠狠的哼了一声。

“那辆车就在大唐供奉官们新居住的院子隔壁,”夏显林见了耶律德光说道:“我问询了一下,那里原来是一户渤海国民居,前不久这户人离开了本地,那个院子一直空着,不曾听说里面住有人。”

夏显林不是契丹人,在短短的时间里能找到那辆车以及停车的地方,已经是十分的难能可贵了,耶律德光赞叹了夏显林几句,让韩延徽赶紧派人去查。

“我这就派人,还要请夏老弟带一下路。”

夏显林听了答应,对赵旭说:“你也一起去吧。”

夏显林说话办事比较谨慎,赵旭觉得他能叫自己,肯定有用意。

燕归农瞪眼说:“怎么不叫我?我也去。”

夏显林摇头说:“你还是和李叔在这里等……”

“为什么!我偏不,我就去!”

燕归农嘴里直嚷嚷,夏显林也不坚持了。

李顺才依旧的不吭声,没人知道他在想想什么。

韩延徽调集了人手,嘱咐一切都听赵旭和夏显林的。燕归农随着夏显林赵旭到了府门外,夏显林将燕归农和赵旭叫到一边:“这事有些古怪……”

“没古怪还显不出你夏镖头的能耐了呢!”燕归农不满意的嚷嚷,赵旭问怎么个古怪?

“那辆车的痕迹也太过于明显了,勃鲁恩已经被从车上扔了下来,可一路过去,我还是见到许多的血滴。”

赵旭问:“你是说,伤者已经不在车上,车上滴下来的血应该越来越少才是,最后看不到?”

燕归农不耐烦的说:“原来车上存的血多,后来滴下来,那不行?你想的太多了。”

夏显林摇头:“不是,我还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所以,我和赵旭去,你和李叔就在这里,以防万一。”

“你是说,有人想故意的将我们引过去,而后来刺杀大元帅?”燕归农讥笑说:“你想的太多了吧?谁能将咱们几个当一回事啊,谁知道咱们几个是谁!”

“可是,总会有人知道,”夏显林很严肃的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反正,你听我一次好不好。”

燕归农看看夏显林,点头说:“好吧好吧,我就在这里,看看能有什么鬼怪来找我。”

“我还不信这个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