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历史军事>功名>第五十章 震天弓

“不入兽穴,安得兽子!”李继岌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一切就看你的了。”

前唐以前,将老虎都叫老虎,但是李世民的祖父,李渊的父亲名字叫李虎,前唐为了避讳,就将老虎称作“大虫”,于是,自前唐之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成了“不入兽穴安得兽子”。

李继岌站在赵旭的跟前问:“你一弓能射多远?”

赵旭沉吟:“寻常弓,即使力竭,不过一百到一百五十部左右,有了魏王给我的那个弓,这会能射到两百步上下……”

赵旭说着想了想:“两百步只是平射,如果从下往上,站在城墙之下往城门上射,就要将箭速爬升,以及角度,甚至风力这些因素考虑在内。”

“但是从上往下,以力借力,肯定射程会增加一些,因此,魏王一定要当心李绍琛在城上埋伏射手。”

听到赵旭还是为自己的安全着想,李继岌拍了一下手,片刻进来两个人,手里各捧着一样东西,上面盖着锦缎,他们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出去了。

李继岌扯开锦缎,赵旭看到了一柄黑黝黝的长弓。

李继岌又将另一面锦缎拉开,却是一斛同样乌油油的箭矢。

李继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赵旭将弓拿在手里,登时觉得一沉,又觉得一股寒气从手上直传到了臂上,他禁不住轻拉了一下弓弦,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赵旭顿时讶然。

一般的弓弦如果拨动,不管力度大小,必然都会发出声响,可是这张弓却一点声音都没有,这倒是少见。

“如何?”李继岌笑笑的问,赵旭说:“好!”

“走,去试试弓和箭。”

李继岌说着,赵旭将箭好弓都带上,和李继岌到了外面,让人牵来了马,而后朝着远处策马而去。

李继岌没有带任何其他人,和赵旭一直到了一处山里,赵旭看看四周,约莫了位置,对着远处一棵大树顶端射了一箭。

这弓的力道真是强劲。赵旭几乎使出了全力,也才是堪堪的将弓拉的半满,而后箭矢同弓弦一样,悄无声息的就飞了出去。

“咕咕,嘎嘎”,远处被箭射中的那颗树顶骤然飞起了几只说不出名字的鸟来,赵旭一惊,李继岌猛地一拍赵旭的肩膀:“足有二百五十步!好!”

赵旭没有说话,骑着万里无云到了那棵树下,将弓箭放好,猴身就上了树。

李继岌催马跟着赵旭到了树下,看着赵旭很快就到了树顶,透过树枝问:“如何?”

赵旭是真的有些震惊了,他只是朝着树顶射了一箭,当然不知道树上有鸟栖息,而刚刚射出的那支箭已经将这棵树上面有碗口大小的树干给穿透了。

自己的臂力不说,这只弓的力道,究竟有多大!

二百五十步左右,这是自己平时根本就没有想过的射程。

赵旭将箭拔掉,呲溜的下树,李继岌笑笑的不吭声,赵旭问:“魏王,这弓从何而来?”

“从王衍的宫里,”李继岌看着赵旭收拾好上了马,说:“你可知,这弓的名字?”

“请魏王赐教。”

“震天弓。”

“震天弓?”

李继岌说:“是,据说,此弓乃是前唐薛仁贵所有,薛仁贵持此弓射杀突厥颉利可汗最赏识的三员大将元龙、元虎、元凤,后来有了“将军三箭定天山,战士长歌入汉关”一说。”

赵旭抚摸着震天弓凉凉的弓身,赞叹说:“果然是好弓!薛仁贵果然英雄!”

“好弓还得遇良将,放在王衍那里,就是一个摆设罢了。这弓今后就是你的,我已经让人再做箭矢供你使用。”李继岌一挥马鞭,朝着山顶跑去,赵旭跟在后面,两人到了山顶,李继岌挥鞭指着山下的军营:“他日如果成功,你就是平定李绍琛的第一人!”

纵然李继岌的话有很多鼓动在里面,但是赵旭也觉得李绍琛和大唐之间,已经是不死不休了,即便李绍琛能坚持,也是时日无多。

至于说自己是平定李绍琛的第一人,那倒是不敢当,这第一人的称谓,还是你这个大唐皇帝的儿子魏王顶着比较合适。

郭崇韬功高盖主死了,朱有谦不识时务也死了,李绍琛因为担惊受怕才造反,李仁罕和董璋也是以你为马首是瞻,我这个草民布衣,要“平定李绍琛的第一人”这个帽子有什么用?

心里想着,赵旭说:“新弓初得,我要好好的练习,只有一次机会,魏王乾坤妙计,我不敢轻怠。”

“好,”李继岌眼睛一眯:“你我齐心协力,这次一举拿下汉州。彻底平定蜀地,就在这几天了。”

赵旭每日练箭,李继岌不让任何人去打扰他。

但是李继岌这边却出了差错。

原本李继岌的设想,是他和李绍琛面对面的说话,当然说的好了能兵不血刃的让李绍琛投降最好。至于谈的不妥,那就让跟着自己身边的赵旭一箭将李绍琛给射死,那么无论如何,谁都能看到自己的勇气和谋略,自己这个蜀地都统的职务是实至名归的。

可是,李绍琛如今是同意面谈了,但是对象却不是和李继岌,而是和蜀地的节度使孟知祥。

李继岌气急了,李绍琛不想和自己说话,那不是将功劳要送给孟知祥!

李继岌骑马到了赵旭秘密练箭的山谷,跳下马抽刀对着一棵树疯狂的砍了十几下,赵旭这时将一斛箭连珠一般的射完,过来问:“魏王,发生什么事了?”

李继岌仰天看着,倏然叹了一口气,说:“没事。我只是,太渴望成功,太想证明自己了。”

等一会李继岌情绪平息,赵旭听他说完,沉吟了一下说:“魏王,我不大认得字,读的书又很少,大道理我说不出,只不过,现在的这个局面,让我正好想起了前几天从书里看到的一个故事。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

“哦?”李继岌听了有些讶然:“你说说,你从书里看到了什么故事,和眼前我们遇到的情形一样?”

“一样不一样的,我说不好,我是觉得,两者之间似乎有一点相似之处,”赵旭说着笑了:“都是李环,他一天老是找我,见了又不说什么事,叽里咕噜的,我想来想去,总是当着他的面练箭的话,手在忙,耳朵和嘴总没用处,还得和他说话,于是,我就找了书,觉得他快要来了,我就跑回去将书捧起来看……”

李继岌哈哈的笑了起来:“李环!哈哈,你说,你看到书里的什么了?”

“说是有个叫田单的人到齐国当宰相,有次路过淄水,见到一个老人过河的时候冻得直哆嗦,那个老人过了河就已经不能动弹了,于是田单便解下自己的皮袍给他披上……”

李继岌一听,眉头一皱,说:“田单这件事被齐襄王听说后,齐襄王十分厌恶,因此他一个人在宫里行走时说田单对别人施恩,是打算夺我的国位,我不早下手,恐怕以后会有变故,是吗?”

赵旭脸上做惊愕状态,点头:“魏王原来知道啊。是这个故事。”

李继岌手摸着树杆,有些自言自语的说:“齐襄王说完,一看左右无人,只在殿阶下有个穿珠子的老人,襄王便召他过来问道:你听见我的话了吗?这人回答说听见了。齐襄王问你觉得我说的怎么样?”

“这个人就回答齐襄王,大王不如把此事变成自己的善行。大王可以嘉奖田单的善心,下令说:‘我忧虑百姓的饥饿,田单就收养他们,供给饮食;我忧虑百姓的寒冷,田单就脱下皮袍给他们披上;我忧虑百姓的操劳,田单也因此忧虑。田单的所作所为,正符合我的心意。’”

赵旭一直点头,没打断李继岌的话。这会李继岌眉头已经展开了:“那个老人又说‘田单有善行而大王嘉奖他,那么田单的善行也就是大王的善行了。’”

“过几天,齐襄王因此而赏赐田单酒宴。又过了几天,那个穿珠子的人又来见齐襄王说:‘大王应该在群臣朝见时召见田单,在殿庭上致谢,亲**劳他。然后布告国内寻找百姓中饥饿者,予以收养。’襄王这样做后,派人到街头里巷去探听,听到大夫等官员互相说:‘哦!田单疼爱百姓,是大王的教诲呀!’”

李继岌自己将故事说完,猛然再次哈哈大笑起来:“肖九!果然不愧是肖九!”

李继岌已经完全明白了赵旭的意思:“李绍琛让孟知祥和他见面,那就让孟知祥去,只要到时候让上下的人知道,这件事的主意全都是我出的就行。孟知祥对李绍琛说的话,都是我的意思,那么大家都会知道我的才能!”

“肖九!我看你读书不多,但话说的真恰到好处,前唐太宗有魏征,但是魏征也没有你的武力,哈哈哈……”

李继岌将他自己比作了李世民了,甚至比李世民还强。赵旭皱眉说道:“其实我还有一个想法,这样的发展,我觉得是很好的。”

李继岌:“怎么说?”

“本来,我觉得魏王就不能以身犯险,这下孟知祥去了,魏王就可以在后面坐镇指挥,还有,如若那天我跟在魏王身边,到时候心里肯定在顾忌着城门上有人对魏王不利,我的箭肯定会打折扣,这下,换了孟知祥,我就可以全力以赴了。”

李继岌一抿嘴,手指了一下赵旭。

赵旭知道李继岌一旦做出这个动作,就是很高兴的意思。

李继岌心结解开,心情大好,和赵旭在山谷里一同射了一会箭,看赵旭果然将震天弓用的炉火纯青,箭无虚发,才带着赵旭回去喝酒了。

孟知祥不日来到李继岌军营,显然他对李继岌的这个计划心里不太乐意,但是又无可奈何,再有心里也十分怨恨李绍琛,为什么一定要见自己呢?

孟知祥看看赵旭,向李继岌请求当天让多两个人陪着自己到城下和李绍琛对话,李继岌说:“不可以。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人多了李绍琛心里会怀疑,这样就会有防备了,恐怕功败垂成。”

事已至此,孟知祥无力回天,李继岌既然做了决定,自己给谁说都不能挽回。如今,也只有盼着那个魏王选中的箭手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货,到时候一下将李绍琛给射死,那么自己就算完成任务了。

汉州城墙十分的坚固,城门高,在下面远远的晚上去,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孟知祥里里外外穿了两层甲胄,让他原本有些胖的体魄更加的圆润了起来,他还想再穿,但已经是不能够了。

到了约定的时辰,孟知祥看看身边面无表情的赵旭,对着赵旭拱了一下手,说:“我孟某今天的命,就交给你了。”

“应该是李绍琛今天的命交给我了才对,至于你,恐怕你死了李继岌会高兴,因为,你死了,李继岌将蜀地平叛,功劳在,李存勖肯定高兴,而那个刘皇后哪能不向着她自己的儿子说话,那么李继岌顺理成章就会安插一个他自己的人来蜀地当节度使,恐怕,那个人选就是任圜。所以,你死不死不是今天的重点。就是死了,城上城下那么乱,难道你以为其他人会认为你的命很值钱?最多是埋你的时候大声哭几下给别人看、在下葬的时候多撒几张纸钱、在你身后多封几个对你已经没有意义的封号而已。”

赵旭心里想着,脸上沉寂,孟知祥心里叹气,又不得不郑重的告别李继岌,和赵旭一人一匹马,朝着汉州城下走去。

汉州城门楼上面这会站着一排兵士,看样子都十分的疲倦,当中的一个远远对着骑马过来的孟知祥和赵旭喊:“站在那里!站远些,不要再过来了!”

孟知祥听了低声问赵旭:“如何?”

现在两人距离汉州城墙至少还有三百步,赵旭觉得自己恐怕将箭射不到城门上,就算射上去,准头也不能保证,就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