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都市情感>春雾回音>第28章 晦·神使(上)

  “一旦环境太过安逸,人便会难以自持地沉沦其中。”

  我久违地回忆起了名为谢格拉默斯的佣兵留下的话,只因无可违逆的命令到来时我是如此期望这安谧的日子能再长些。

  若要问平凡日常截至何时,我想恐怕是春末的某个周五下午。那日放学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我匆匆下楼赶到三年级的理论课教室,走廊与天井只剩零星几个逗留的学生。吊灯亮着,房门也敞开着,只是听不见说话时,走到门口才看见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永琏。他坐在第一排居中的位置做作业,当我进门时他抬起头,脸上却不见烦闷或不悦。

  “抱歉,我去了一趟办公室。”我连忙说道。

  “知道,我去五楼找你,你班上的人说老师把你叫走谈话了。”永琏站起身开始收拾书本,忽然一皱眉头,颇有几分严厉地盯向我,“你该不会又上课走神睡觉了吧?”

  “你提过以后我就改了,这学期我照你说的做足了样子,每天都在认真听课,要不现在就把笔记拿给你检查检查?”

  “我才懒得瞧。还不都是因为你上学期期末‘一不留神’考得那么好,现在都还有人传闲话。”

  “怎么说的?我倒是没听过。”

  “那些酸话怎么可能当着你的面说。”永琏冷哼一声,“去年校庆你爸亲自来了趟学校,就有人瞎编些你家出钱和学校通关系。好了,走吧。”

  永琏扣好书包,我和他走出教室,他关上灯,我合上教室门。

  “到头来还是些老话啊,我听过更刺耳难听的说辞,这没什么的。”

  “哪里没什么!你是不知道,有些人很无聊的。奎蒂娜跟我说你们五年级有一个小混混团体,你应该也知道吧,总之很多闲话就是他们传出来的,还唬住了不少人。”

  “那你信了吗?”

  “我怎么可能会信。”永琏烦躁地说,“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什么样。”

  “只有你没信就好,其他人爱怎么说就让他们说吧。当他们心里有了盘算,不管怎么和他们解释他们都不会听的。”

  “可是——”

  “倒是永琏你,千万不要为了急着维护我就加入无谓的口舌之争啊。”

  “我、我才没兴趣为了这种事跟人吵嘴。”

  永琏说完便向前两步,急匆匆地穿过了一楼大厅,我猜他一定是不想我再多问,于是我追上永琏后另起了一个话题。

  “我被叫去办公室是因为初级术师考试的志愿填报,下周三就要正式提交了,他希望我能重新考虑下。”

  永琏瞄了我一眼,继续盯着斜坡下的钟塔,“你之前好像说你爸希望你能去加梅里亚?”

  “嗯,父亲寒假时提过一句,二哥曾差点被中央凝能学院录取,可惜当年报考人数太多。不过他也没有强制要求,说随我心意就好。”

  “那老师怎么说?”

  “老师倒是推荐我报考中央凝能学院,受惠于千蒙大陆凝能学院合作申明带来的新政策,今年的报考难度会比往年低些。”

  “是萨姆莱德的中央凝能学院?”

  “看学科了。许多学科都被迁去了萨姆莱德分校,但如果想学魔法、药炼、凝术季凝力理论这几门学界领先专业的话还是加梅里亚首都的老校区。”

  “不管哪个学科应该都挺难考的吧。”

  “是啊,报考指南上说初级术师考试的成绩合格后,到了七月还要参加至少两轮面试。”

  “可你应该能行吧。”

  “你认为我能考上中央凝能学院?”

  “我只是觉得对你来说不算太难。既然你被叫去谈话,那就说明你的老师也认为你很有希望吧。”

  “对我来说去哪里都一样,我倒是从来没考虑过加梅里亚的凝能学院。”

  大概是因为最后一抹夕阳还未彻底沉落,永琏的眼睛看上去十分明亮,但当我看向他时他却不巧岔开了目光。

  “这种事怎么能一样。如果能上更好的学校,肯定是要去最好的啊。”

  “如果60分就能及格,绝大多数人只能考70分,能得80分就算上佳,但哪怕取得满分也没有奖励的话,又何必累死累活地挣120分呢?”

  永琏撇撇嘴角道:“你这分数论可真有意思。”

  我笑笑没有反驳,我们踏出校门走向电车站,我才再度开口。

  “我记得寒假的时候你提到过洛宛的首都凝能学院?”

  “只是想想而已,我还有两年才有必要考虑升学的事啊。”永琏闷声闷气地说,“今年春神日堂姑来我家的时候开玩笑说以后我可以考虑下考首都凝能学院,因为正好有幻术学科,而且堂姑家住在洛宛。”

  “首都啊……”

  “怎么了?”

  “没什么。三哥和悠月姐当初也在这所学校就读,历史悠久,教育资源丰富且优秀,幻术学科算得上是全国最前列的了。你是真的打算去洛宛吗?”

  “有点。”永琏低着头轻声应道,“起码对我来说不算太难考——大概。”

  “永琏你一定能考上。”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这些年我好歹教着你剑术,知道你一旦下定决心就会全力以赴,所以不论是洛宛也好加梅里亚也好,只要你想去就一定能去的。”

  “还是别再说我了,两个月后要参加考试的人是你才对吧!”永琏慌慌张张地说,“所以你的志愿原本填的哪一个?”

  我则抬起手指向对街,“你看那家店,是不是新开的?”

  “好像是上个月开的,卖的是一种比手掌还小的馅饼,听说挺好吃,面皮是用奶酪做的……”永琏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红色招牌。

  “我们去尝尝怎么样?”

  “这都几点了,到家就要吃晚饭了啊。”

  “小吃而已,又不是管饱的东西。”

  “明明每次都是你说要吃这个要尝那个,搞得我到家后晚饭吃不下多少,我都被老妈说过不止一次了。”

  “走吧,我请你,你回去告诉你母亲‘都怪朱祐辉不许我走非要我留下’就是了。”

  永琏鼓着两腮憋着笑,顺从地跟着我走了。

  那只是在已走过成百上千次的放学路上展开的极其普通的对话。尝过点心之后,我便像往常一样和永琏搭乘电车回家,像往常一样在白鸰街最后一道下坡前的岔路口与永琏分道,踏上各自的回家路前仍与他约定着次日练剑,根本没预料那一晚将会见证怎样奇异的光景。

  我早知朱祐辉逃不过名为祝福的诅咒。此事无半分预兆,不比暴雨来临前乌云遮天蔽日、地动爆发前山林鸟兽惊散,它将来得猝不及防,且一旦到来便足以改变一切。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确切地说并不是梦这般缥缈的概念。

  我看见了一扇高墙般的大门,矗立于渺茫无际的白色空间,于无声中宣告着它的庄严神圣,又只我一人身处这绝对的寂静,连脚步声都被深邃的白抹消得彻底。此处或许搭建在云端之上的至高处,甚至比明月还要遥远,若非它指定的拜访者,凡人皆不可踏足。我的意志正有效地操控着我的躯体,我的大脑仍在正常地运转思考,但哪怕我不愿打开它,那扇巍峨的大门仍强烈地吸引着我向其走去。

  我走到门前,下意识地抬起右手触碰它。门扉明明坚硬,但就在我触摸到它的时刻表面泛起闪光的涟漪。仿佛是一种封印、一种权限,因为我的接触而运行,随后在一股雷鸣般的轰响中门扉徐徐敞开。

  仿佛星辰燃尽般的云雾填满了门内的时空,它盘踞于此处,遮蔽着前路,将不可告人的秘密藏匿至最深处。

  我忽然感到左手传来一阵冰凉,低头一看,那枚白玉项环不知何时被我捏于手中,且通体散发着皎白明光。我将项环举起,光芒汇聚向圆环中心,凝集成一个光点,光点再延伸成一道光束照进门中的云雾,似是在指明方向。我便寻着光束踏入云雾,未听见身后的门扉合上。在我看不见的远处与高空,某种精密的大型装置在持续运转着,时钟机芯般的细碎声响经久不息。行进了不知多久,我仍未到达光束的终点,只见一个银色光球悬浮在我身前不远。待我走近,我才发现那是一枚银光凝聚而成的箭镞,我几乎没有犹豫便握住了它。就在这时,一个声音闯入我的脑海。

  那声音无比的清晰平和,听不出男女老幼,更分辨不出是喜是悲。

  “欢迎你,又一四纪踏足此地的天之础石。仪式尚未举行,此次接触不具备继承的正当性。然境界的源炉已被人篡改利用,有人试图借此破除挟制自身的镣锁,只怕若让他们得逞,天宇将倒转崩解,无辜魂灵将被源炉熔融殆尽。因此,现将显界的权能‘一之箭镞’赐予汝。访寻其余四位主星,勠力同心、相互匡扶,勿偏听偏信、自相残害,切记。”

  当声音落下,箭镞的光芒融进我的掌心。我本应继续向白玉光所指示的方向前进,却不知为何眼前的景致在眨眼间悉数消散。项环的光辉熄灭后,我被漆黑笼罩。但就在这片漆黑之中,我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阿尔卡斯……]

  是她在呼唤我。

  [阿尔卡斯……]

  明明探知不到情绪,听来却如此亲切,仿佛拥有一种巨大的引力,将我拉拢至她的身前。

  [请醒来,阿尔卡斯,我需要你。]

  我站在那片漆黑中,无论如何四下张望都看不见她的身影。

  “我主,是您在呼唤我吗?”

  [是我。你听见了我的声音,还如此迅速地回应了我。我很欣慰能再度与你对话,阿尔卡斯。]

  “不,该感到荣幸的应是我才对。能再度听见您的声音是无上之恩典,我主,此间的恒一尊者,我将如银海之滨时所言听候您的差遣。”

  [看来你全都记得,很好,很好,不愧是我最为信赖的使者。]

  “感谢您愿意信赖我。只是……请问这究竟是何处?为何我眼前只有混沌的黑暗?”

  [此乃梦境与白璧之里的狭缝。今夜你的意识短暂地离开了你的躯体,抵达了于现世而言最远也最近的境界白璧之里。如若用最浅显易懂的概念总结,白璧之里即境界的根源。]

  “您说的白璧之里,是我看到的大门之内的景色吗?”

  [不完全正确。那扇门扉与门扉外的无垠空地皆为白璧之里的一部分,门扉之内则属于境界最重要的核心区域。你手持我赐予的罗盘进入了白璧之门,可你并没有走完那段捷道,我能感知到你的灵魂发生了些许重大的改变。你在门中看见了什么,阿尔卡斯?]

  我思考片刻后回道:“我拾到了一枚发光的箭镞,同时有个声音告诉我那是名为‘一之箭镞’的显界的权能,此外,那声音称我为天之础石,还提到了仪式。请问此为何意,我主?”

  她难得地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我仿佛从她的口吻中听出了若有若无的欣喜。

  [看来,目标顺利达成了。]

  “您是指?”

  [你是被境界选中的钥匙,阿尔卡斯。早在八百余年前,现世还未发生百鬼异变时,名叫谢格拉默斯的占卜师曾做出过一道预言。他称境界的发展及稳定与五人息息相关。每四百年上下,世间便会出现这五位拥有深入境界根源的权限的候补者,但最终能够掌控至高力量的仅有一人,谢格拉默斯将这五人及这道预言命名为‘境界之键’。]

  [同时,以四百年为周期,境界会迎来一段剧烈的不稳定时期,例如百鬼异变即是因境界狭缝出现巨大空洞而爆发的世界性灾难。按照谢格拉默斯的理论,要想让境界长期保持稳定,便需要定期举行仪式,筛选出能够深入境界核心的胜者,修正漏洞与偏差,故而将境界之键称为天之础石。]

  “筛选……如何筛选?”

  [仅有一人可夺得至高权限,即,只需留下一人即可。我想你应该懂得其中深意。]

  “您的意思是,这五人是你死我亡、不可共存的竞争关系。”

  [然也。]

  我心中升起一股不可名状的违和感,努力忍住没有将其宣之于口。

  “谢格拉默斯的这则占卜确切兑现了吗?”

  [境界之键预言之所以被称作预言而非占卜,正是因为它已经兑现了不止一次。四百年前如是,八百年前亦如是。阿尔卡斯,你还没有想起来吗,你曾经也起身亲历过境界发生剧烈变动的不安定年代。百鬼异变时期,当你身为苍霭剑士列云时曾收养过一名身为境界之键的少年,回忆起来吧。]

  早已沉入湖底的记忆又一次被浪潮冲上岸。

  “是……我仍然记得。我记得他因听信谗言被利用,最终身中鬼火,不得不……”

  我强迫自己终止了回想。那画面真实生动得如同刚发生的一般,我仿佛还能听见滴答洒落的血点,还能闻到那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你不必为此自责,阿尔卡斯,是那少年咎由自取,他身为境界之键,却顽劣乖张,实在难以掌控,我很清楚彼时的你已尽心竭力,将其除去虽无可奈何又不失为折中之策。不过,此时与彼时境况大不相同,你本身即为境界之键,这无疑是最理想的条件,不枉我长久以来苦心安排。]

  “谢格拉默斯预言唯有一人可获得至高权能……请问这至高权能究竟是什么?”

  [于我等而言,自然是能实现真红之境回归的秘泉。]

  [千年以来,窃日者虽占据此境界,然境界并未完全受其支配,例如至高权能始终被深藏于白璧之里。只要我等掌握这一秘泉,真红之境便将即刻回归。可叹白璧之里的规则严苛,即便是我也无法凭此身踏足,唯有被预言选中的境界之键才有探究触碰的资格。]

  [十五年前,名为吉月良英的妇人曾在璃光曙山紫荇潭星见寺的造像前馨香祷祝,我听见了她的祈愿,遂将恩泽赐予药商朱家。所以,阿尔卡斯,此次你是为成为境界之键而来到现世的,你也是我与数万万真红之境无归魂灵最大的希望。从今以后,请去夺取至高权能吧,去解放曾经的手足同胞吧,去开辟来日以弥补已成悲剧定局的往昔吧。阿尔卡斯,你可是阿卡狄亚最后的王与最后的英雄啊。]

  时至今日,我仍时不时地在夜静更阑的迷梦中回到那不复存在的阿卡狄亚王都阿卡狄恩斯,迎接我的却只有无涯灰白——是因我的无能与固执缔造的灾难遗址。所以,我说出了恐怕已重复过多次的那番话。

  “是……我明白了,我定会全力以赴促成真红之境回归于世,这是我重返现世的使命。”

  [我很高兴再度得到你的承诺。]

  “请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我主。”

  [片刻前,你从白璧之里仓促返回并非是因为我的召唤,只因仪式尚未举行。此次你的深入没有获得认可,即便找到至高权能的储存位置也无法顺利继承,从而被看守者察觉并遣出白璧之里。唯有引奏者据星辰确立吉日道场、切裂者到时到位执刀辟开天门、守烽者点燃烛笼引出直达核心的参道,被预言选中之人才能拥有进入白璧之里、获取至高权能的资格。因此,阿尔卡斯,在仪式的多重环节确定前不必过于心急,我希望你先去完成其他的任务,其重要性绝不低于夺取至高权能。]

  “……遵命。”

  [如今为时尚早,趁着晚风暂且安宁,去享受睡梦吧。待我需要你时我自会呼唤你的名字,希望你仍能如今日一般回应我的声音。]

  因没有被告知任务而产生的侥幸竟然覆盖了在我胸口躁动的忐忑。我不愿去细想,不愿去回顾,我竟发觉自己如此抵触阿尔卡斯这个名字——

  阿尔卡斯不是我的真名。

  那同样是女神恩赐之物。真红之境的住民除了本名外,可拥有的最尊贵的名字无疑是女神名。当孩童长到一定岁数,便可举办赐名仪式,倘若这个孩子是王室贵族之后,亦或成为一名圣堂的祝贤,作为值得尊崇的贵人,他的女神名便将顺理成章地替代本名成为真正的名字。

  阿尔卡斯没有兄弟姐妹,他出生时灾影便已染指阿卡狄亚的领土。他必定会住入青殿,他必定会继承王位,自他的赐名仪式结束后,他周围的人——他的父母、他的伴侣、他的宰辅、他的子民必定会称他为阿尔卡斯。又有谁会再呼唤他的本名?况且他的本名又是什么?就算史书与石碑记载了答案,可阿卡狄恩斯沦陷、真红之境覆灭,一切皆化作沙尘被千年前的风吹尽,这境界早已没有能解答这一问题的存在。

  即便是我自己都已经浑然忘却了。

  或许他本就只有阿尔卡斯这一个名字。他出生时阿卡狄亚的形势已十分危机,他的父王亲自率兵对抗灾影,他的母后同样为内忧外患殚精竭虑,因此他极有可能是出生后不久便仓促举行了赐名仪式,甚至连乳名都没有。

  相较之下,朱祐辉的人生是何其安泰,我甚至认为他是我几度人生中最幸运的一人。不必操心生死存亡,不必面对眼前天灾,不必承担穷途末路下的重责,有关切自己的父母与兄姊,有对自己真诚相待的好友。

  连我都不由得想真正地成为他。

  所以次日,我仍像一切未曾改变那般去往白鸰街,同永琏一起去练剑,黄昏时分再悠然自得地沿着临河步道与青鹊桥慢慢回到枳霞川西,再照例跟随永琏回到他家吃晚饭。那时的我乐观且盲目地以为这样普通的日子还能再持续数月,尊者不会那么快地再度呼唤我,我仍会继续以朱家五子过着安逸的生活,悠闲地迎接即将到来的毕业考试,继续在上学的路上继续和永琏聊起平淡的新鲜事,又为着能多说几句话而在归家时绕远路。

  然而,目的地既已存在,不论如何绕行终会抵达该处。

  那是初级术师考试的前一夜。

  [阿尔卡斯……]

  她呼唤着我。

  [阿尔卡斯,请醒来,我需要你。]

  “是,请问主有何吩咐?”

  [我希望你能替我完成一件事,若能顺利完成,可极有效地促成真红之境回归,但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阿尔卡斯,你可记得现世的剑灵是何存在?]

  “剑灵即武器的灵魂。他们仅存在于契约型武器当中,若与剑灵结下契约,该类武器便能幻化成风,需要时即可呼出,战斗时将发挥出远超一般武器的能力。”

  [你可记得剑灵为何存在?]

  “因为——”

  我费力地回忆着,答案尚未清晰地排列开来,我却不知为何不寒而栗。

  “因为曾经的武器匠人召唤出了这些灵魂,并将其封于武器之中。”

  [这些灵魂来自何处?]

  “他们……他们来自真红之境。”

  [没错,现世所有契约型武器中的剑灵皆为真红之境的灵魂。数千年前,有人将真红之境特有的召唤术与封魔术结合创造出了絷魂术,又被现世的武器匠人习得化用,契约型武器便得以诞生。然而那些无法渡过银海的灵魂因此囚困于武器之中,千百年来不得解脱,絷魂术的创造者无疑为至大的罪人。]

  “可是……主,我似乎掌握着您所说的这种絷魂术,我似乎知道该如何分离生者的灵魂,但我不记得我是何时学会的……”

  [那是你记忆的残留,阿尔卡斯。当你第一次转生回归现世时曾在机缘巧合下学会了絷魂术,但因时间太过久远你才无法回忆起第一次转生的经历。我向你保证,你并非絷魂术的创造者,阿尔卡斯,请不要怀疑自己。]

  “是……我明白了。”

  [所以,我希望你能为我去解放这些被困于武器中的灵魂。他们随武器散落于世界各地,但你拥有显界的权能“一之箭镞”,此权能可让你前往现世中任何拥有具体概念的场所,任何国家、任何城镇、任何村落。此事只有你能完成。]

  “遵命。”

  [我将赐予你三个祝福,可助你解放真红住民的灵魂。此夜乃最佳时机,趁目标尚未转移,请立即前往南卢森群岛灼雾海峡东岸的米拉维塔,第一个需要你解放的乃是伊塔刻神庙的祝器,被称作“凝海辰灯”的长剑。]

  “您是让我即刻便前往米拉维塔吗?”

  [是,难道我的意思表达得不够清楚?]

  次日原本是初级术师考试的第一日,朱祐辉应该按时参考认真应试,因为他在报考志愿中写下了首都凝能学院几个字,因为他对永琏做出过前往同一个地方的承诺,哪怕在当时听来像句玩笑话——

  “那我干脆选璃光本地的凝能学院,留下来陪你?”

  而永琏也确实有同样的愿望——

  “可以吗?”

  但我背弃了两人共同选择的可能存在的未来。

  因着我受尊者器重得以重回现世,我不得不遵照她的旨意,因着这是我在银海对她立下的承诺。

  “没有的事。”我向尊者回禀道,“请您放心,我一定尽快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