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都市情感>春雾回音>第14章 往昔(下)

  “永琏答应给我介绍新朋友!”绫叶兴高采烈地答。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想来永琏君介绍的朋友一定才望高雅。”筱原和也别有深意地笑道。

  “筱原先生,我爸是不是叫我回去了?”永琏不自在地问。

  “你父亲要先返回星见寺处理事务,他让我转告你一小时之后就会回来。”

  “这样啊……”

  筱原和也走到睡榻前,向绫叶微微俯下身,“小绫能去藏书阁帮爸爸找一本书吗?”

  绫叶反而先扭头看了看永琏,随后才说:“昨天下午才找完十几本呢。”

  “就是昨天的漏网之鱼呀,爸爸忘性越来越大,只好麻烦聪明的小绫了。”

  “爸爸不是记性差,是需要记住的东西太多了才会不是忘了这个就是忘了那个。这次要找的书叫什么?”

  “《幻景的核心》,金·蒙达利忒著,大约放在三零到四三号书架上。要是没有,就是在书架下的箱子里。”

  “我知道了,那我去了,爸爸要和永琏好好相处哦。”

  这便平添了几分尴尬——永琏几乎从未与筱原和也单独相处过。绫叶走后,筱原和也牵牵裘衣坐在了睡榻边,永琏急忙端正了坐姿。

  “你怎么舒适怎么坐就好,不用如此紧张。”筱原和也微笑道。

  “我不是紧张……”永琏多此一举地解释,筱原和也只是笑笑,“筱原先生应该是有话要对我说?”

  “无非是想和永琏君随便聊两句,算不得要事。”他提起暖炉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热饮,永琏默默地等着他开口,“今天你父亲主要询问了关于星见寺法壇的学术问题,内容比较枯燥、涉及的专业知识较多,怕你们在旁听得犯困,所以才让你们回避了。”

  “我其实不是很在意。”永琏低声说。

  “你们这个年纪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没关系的。聊完法壇知识,你父亲给我讲了你的近况,听说你想去中央凝能学院学幻术?”

  “嗯……我知道这个主意有些异想天开,但我还是想试一试。”

  “我认为这是个好选择哦,永琏君,迎难而上的勇气相当可贵。如果你渴望学习更具创新性的幻术并决意彻底投身这门术式,整个千蒙大陆只有中央凝能学院能提供最全面的入门教学。我有个精通幻术的朋友曾经也在中央凝能学院就读,虽然他的观点过于尖锐且创造不被主流学界认可,但不可否认他是一位相当具有才能的幻术师,可惜被人构陷如今只能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啊,似乎离题了。我想说的是,幻术是一门依赖天赋的学科。”

  “那您觉得我有那个天赋吗?”

  筱原和也若有所思,“说到底我对幻术学的见解谈不上专业……永琏君认为幻术是怎样的存在?”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何况我还没正式学过幻术。”

  “我们是在闲谈,又不是举办学术报告会,聊聊自己的主观看法就好。”

  “好吧,但我对幻术真的不太了解,只不过是多看了几本科普杂志和报考指南。”

  “也对,是我的提问太过笼统,拆分一下吧——你觉得梦境是什么?”

  “大概……现实的投影与加工?”

  “那梦境与现实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一个能按照期望演绎,一个不能。”

  “照这么说,梦境能算是幻境的一种表现?”

  “我觉得不是,因为梦境仍然是演绎、是昭示,但幻境是新的创造。即便幻术能渗透梦境与现实,也只能蒙混他人,不能欺骗自己。”

  “有人说‘幻境是幻术师构筑的境界,所以幻术师是最有可能腐败心智、颠覆常理、毁灭现实的危险之徒’,你觉得这个说法正确吗?”

  “可能不完全对,但幻术师在创造幻境前确实应该明白自己在创造什么。”

  “那你想创造怎样的幻境?栩栩如生的,还是天马行空的?”

  永琏沉思片刻,“能让中术者怀疑自己究竟被困于虚构还是迷失于真实,我认为这样的幻境才是最难被攻破的。”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假若需要你从美好的幻境与惨痛的现实中选择其一,你一定会选后者?”

  “如果连真假都分辨不清,那就没必要成为幻术师了。”

  筱原和也赞许地打量永琏,“原来如此,我想你没必要读《幻景的核心》了。”

  “您刚才让绫叶去找的那本书?”

  “对,幻术大师、剧场派代表金·蒙达利忒所著,你可以将他视作幻术学派的正统。”

  “您难道是想说我不适合学幻术吗……”

  “我绝无此意,永琏君。相反,我认为你十分适合学习幻术,假以时日定能取得不小的成就,希望你能顺利被中央凝能学院录取。”

  即使获得筱原和也的肯定永琏却很难发自真心地感到高兴,他迟疑着开口道:“但是……就算我真的走运考上中央凝能学院也有可能不会就读,前两天我爸说有可能要去季洲长住。”

  说罢,筱原和也的笑容淡了下去,“嗯,你父亲同我提到过。”

  “那您应该清楚原因吧?我爸和我妈只是说可能去姨妈家住一段时间,但我老感觉背后的事没那么简单。”

  “你的猜测是正确,永琏君,之所以这番决断是因为他正处于两难的境地。”

  “形势有那么严重吗?”

  筱原和也摸着下巴,慎重地说道:“现状倒不至于称得上焦头烂额,真正令他担心的是未来不会如预期中的发展,说到底还是太关心你。”

  “这么说果然是因为报纸上写的那些事才……”

  院子里的雪人没有眼睛,嘴却僵硬地笑着,看起来怪模怪样。

  见永琏略显消沉,筱原和也轻快地开口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永琏君,就当作转换下心情好了。这个故事同样是现实的映射,是我不久前从一位客人那里听说的,如果是你一定会有独到的见解。

  “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是百鬼异变还未开始的时候,世界仍处在漫长的安静祥和之中,人们不知何为吞噬性命的鬼火,更不知随百鬼一同显现的可怕灾难。人们畅享着怡然自乐的日子,追逐着梦想与生活,某名青年如是。

  “他出身于一个享有广阔封地的贵族,是家族中的次子,年少时便展露了异于常人的天资,能文能武,每每出席舞会晚宴定能收获男女老少宾客的一致赞许。不过,他对锦衣玉食和高官爵位没有任何追求,反倒更热衷枕山栖谷、向往闲鱼野鹤。幸运的是,他的家人足够开明,他的兄长也足够优秀,于是在成年礼结束后,他便告别家人与故乡,前往在绝大多数贵族眼中还是蛮荒之地的白迦大陆。

  “这名青年的剑术相当出众,他靠自创的剑法在白迦大陆崭露头角,他的足迹与传闻遍及西之国各地。彼时的白迦大陆烧杀抢夺之事常有,这名友好又正直的青年只要撞见必会出手干预。短短几年,不仅是人类城镇,就连深居山林的云行族和玄乙族都听说过他的名号。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将他称作剑士好了。

  “剑士的名气积攒得很快,同时树大招风的道理在任何地方都适用,但对他来说并不是麻烦,他总能快速地将其处理得干干净净。拥有侠肝义胆,又待人和善有礼,因此佣兵与冒险者都喜欢与他合作,商队与旅馆也乐于为他提供帮助,他成为了人们茶前饭后津津乐道的传闻,要是被识出他就会受到人们的竭诚欢迎。然而,某一天,这位名声赫赫的剑士突然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不见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因为他不喜欢巨大的名望,要是追求这个一开始就不会离开家族了。”永琏揣测道。

  筱原和也微微一笑,“正是。剑士利用积蓄购置了一所森林私宅,那里远离城镇,附近仅有几家农户,气候事宜、素日安静,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平日的派遣无非是看书、打猎和钻研剑法,时不时去镇上的邮局检查有没有信件,再到常去的酒馆小酌几杯。或许在我们看来这种日子略显单调,可对他而言并非无趣,说不定他还很享受这种不被凡俗与争斗沾染牵连的日子呢——直至某个深夜。

  “剑士仍留有赶夜路的习惯,那晚他经由商道返回住所,夜色比往常都要黑,风声也比往常都要响亮。走到岔路,他突然在风声中听到了尖叫,于是连忙赶去时却只看见了满地的鲜血,在烈火中熊熊燃烧的货车。一支商队被盗贼袭击,财物早已洗劫一空,泥地上残留着盗贼的脚印,剑士试着追去,脚印却通往一条大河,他无奈返回原地,听见灌木丛中传来的杂音。

  “是一个瘦小的男孩,应该是商队随从的孩子,靠躲在商道下的沟壑才躲过此劫。男孩满身是血,面露恐惧,除了额头上的肿包别无大碍。他紧攥着剑士的衣袖,被吓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剑士不忍心生怜悯。”

  “剑士是不是将男孩带了回去?”

  “不错。剑士或许享受只身一人的生活,但我认为他并不喜欢孤独,只是孤独是最适合隐藏自己的方式,可能在某个深夜亦或是某个清晨,他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丝淡薄的寂寞,哪怕他很快就将其从自己的心中剔除干净。所以在那晚,本能般的怜悯令他迅速做出了这个决定。

  “起初,剑士与男孩相处得不算好。剑士不是一个多话的人,眼前的杀戮又给男孩带来了不小的冲击,两人只是交换了各自的名字。男孩时常躲在房间,即便说话也只是只言片语。比如,‘饿了’、‘好渴’、‘不冷’之类简短的应答。至少他愿意说一字半句——剑士如此想着,他没有询问男孩遭难的经过,始终没有。真正让他们关系变得融洽的契机,是某天清晨剑士发现男孩趴在窗边看自己练剑。

  “‘要和我学剑吗?’剑士主动问道。男孩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点点头。剑士很欣慰——看来从今以后他的生活要难得地有趣起来了。

  “那个男孩很有天赋,哪怕练习用的短剑对他的身形而言有些笨重,但他短短数月间便学会了好几招。几年之后,男孩长成了少年,强壮了不少,也开朗了许多。剑士教他识字,再教他文学、历史,不过少年不爱念书、不爱上学,只对剑术最感兴趣。他时常跑出家门,去附近的村庄和商道的驿站,剑士没有阻拦,他原本就不愿将少年长久地关在家中。每天傍晚少年回家时,都会津津乐道地同剑士分享一日的所见所闻,或是附近维纽达人举办的决斗比赛,或是现下最流行的武器款式。剑士听出了少年对广阔世界的憧憬,他明白少年总有踏上旅程的那一天,就像曾经的自己。”

  “听您这么叙述,这个剑士仿佛把少年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我与你持相同的理解。剑士从未有过成家的想法,他与少年相处时的言行举止大都是模仿自己的父亲,这时应该温和地安慰他,这时应该严厉地批评。剑士从未认为自己取代了少年的父亲的位置,他甚至认为自己不算是个好老师。更何况——

  “某个傍晚,回家的少年格外生气。‘您怎么不告诉我您就是那个苍霭的剑士?!’少年质问道。但比起回答提问,剑士更疑惑少年是如何得知的消息。‘我下午给一个商队耍了几剑,他们说您教我的剑法和苍霭剑士的很像。’

  “‘我教你剑法不是让你去抢风头的。’剑士不悦道。

  “‘我不是想去抢风头,我是想给自己找个靠谱的工作。’少年反驳道,‘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那都是往事了,你没必要知道。曾经有不少好事者跟踪我,你了解的东西越少对你而言越安全。’

  “老师强硬的态度让少年更加恼火。‘真有意思,您抚养了我八年,我今天才知道您的名字都是假的,您却告诉我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没错,剑士告诉过少年自己的名字,但不是他在家族中的名字,亦不是身为苍霭剑士时的名字,而是一个完全虚构的名字。这一天,少年突然发现共同生活的老师、近似自己父亲的人突然成为毫不清楚底细的陌生人,如此想来便能理解少年的气愤了。”

  “可是少年了解过剑士吗?他以前询问过剑士的过往吗?”

  “你果然很快就发现了症结所在啊,永琏君。少年原本就没有尝试过了解他的老师。或许是因为剑士提醒过他不要打探,或许是因为他自己认为更应享受当下的生活,总而言之,他对剑士来到这片郊野前的人生一无所知。他不知道他的老师曾经是有口皆碑的侠士,更不知道过着清贫生活的老师曾经是养尊处优的贵族子弟。”

  “他们的矛盾怎么解决的?”

  筱原和也无可奈何地摇头道:“没有解决,只是暂时放下了而已。少年不愿再和剑士沟通,晚饭都没吃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次日清晨一条消息传来,夜里镇上下起了黑雨、遭遇了袭击,数十人死亡,上百人身染怪病。淋过黑雨的皮肤生疮溃烂,被鬼之眷属袭击的伤员倒地抽搐,小镇被混乱与惨叫包围。百鬼异变到来了。

  “曾经在白迦大陆各地闯荡时剑士与地狱妖鬼搏杀过数次,他是方圆百里仅有的具有丰富抗击百鬼经验的人。剑士决定出门处理袭击小镇的鬼及其眷属时,少年离开卧室拦住了他。少年让剑士带上自己,因为剑士传授过击杀妖鬼的技艺,激动地表示自己绝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剑士不会同意吧。”

  “剑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你只是想向世人披露自己的能力,对不对?’剑士禁止少年出门,让其回到房间,少年随即恼羞成怒,‘你不能要求我,我更没必要听你的,你不是我的兄长、不是我的父亲,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们连家人都不是!’”

  “……剑士是不是很生气?”

  “没有,他表现得相当平静,因为少年所言皆是事实。他几近冷漠地回道,‘你说得对,所以我也没必要与你浪费时间。’于是没再搭理少年,头也不回地踏出家门。

  “数年已过,剑士的身手不减当年,他迅速找到了袭击小镇的鬼,又清理了众多的眷属,再协助治疗受伤的居民。他忙到很晚,又一个清晨降临时剑士才回到自己的住所。疲惫的他走进静悄悄的家中,看见桌上放有一张纸条,笔迹歪歪扭扭,短短几句话每句都有拼写错误——

  “少年离开了。他坦诚地交代自己拿走了剑士房间抽屉中的钱袋,他宣称已经有了足够充分的闯荡世界的实力更不怕百鬼的袭击,他还高傲地告知剑士,下次回来时他必然已经拥有自己的事业。

  “剑士却不觉得诧异,更不觉得懊恼,他甚至有些庆幸,他的确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安抚少年,更不知该如何为自己的强硬态度道歉。从这时起,剑士再度孤身一人。百鬼异变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广,剑士果断决定出山,百鬼在何处显现他便赶去何处,既是为帮助身处灾难中的人们,又是为打听少年的行踪与消息。就这样,直到百鬼异变宣告结束,那已是十年之后。”

  “剑士回到森林中的私宅了吗?那个少年回来见他了吗?”

  “剑士回到了私宅,此时他无非是个看起来普普通通并因常年奔波而憔悴的中年人。他在家中休整了很长一段时间,少年始终没有归返,他也再没有向其他人传授过剑术。但百鬼之首被讨伐并不意味着世界性的动荡已经彻底结束,剑士收到了一封从家中寄来的信件,兄长说父亲前往封地视察商社受灾状况时遭遇百鬼袭击,如今已经时日无多。剑士立即启程,返回阔别二十余年的故乡,然而白迦与千蒙相距遥远,当他终于见到父亲时,后者已经成为一座冰凉僵硬的墓碑,就连母亲也因惊吓加重了病情在一个月前猝然长逝。

  “兄长告诉剑士,他当时与父亲一同参与的视察,见到百鬼袭击引发的混乱之中有一群强盗团伙趁乱卷走了不少钱财,而强盗领头人挥剑时的身影与剑士极其相似。剑士愕然,当他在白迦大陆活跃时便有许多武者模仿他的剑法,他一向是知道的。但在兄长提到强盗头子是一个青年时剑士不禁产生了疑虑。”

  “难不成是……”

  “兄长已经成为了新的领主,他命剑士负责追查真相,一定要予以真凶最严厉的惩戒。剑士没有拒绝,他既焦急又不安,更让他惶恐的是,随着调查工作推进,诸多线索指向百鬼与强盗团是合作关系,目击者提供的外貌描述又多与剑士印象中的少年重合。正因为十年前放走了少年,少年才会误入歧途。如此说来,酿成如今这番大祸的罪魁祸首不就是自己吗?剑士不断诘问自己,过去究竟是哪一步做错了?

  “终于,剑士找到了百鬼与强盗团的藏匿点,战斗途中发狂的百鬼不分敌我,强盗团伙也伤亡惨重。击败百鬼后,剑士来到了青年面前。青年体格又高又壮,连剑士自己都很诧异,当年他捡到的那个又瘦又矮的小男孩竟然能成长为这副模样。可惊讶之后,他很快就感到悲哀。他站在将死的青年面前一言不发,青年虽狼狈,却仍摆出了自傲的笑容。

  “‘您似乎越混越差了。’青年调笑道。

  “‘我真没想到这就是你说的事业。’剑士面无表情地说,青年却笑容不减。

  “‘您不用失望,因为这是我的本性,这就是我想做的事。’

  “剑士不得不承认,他原本期待着能再次见到自己的徒弟,原本指望着自己的徒弟能兴致勃勃地同自己讲述十年来的经历,他甚至这次不知何时实现的重逢准备了许多说辞,但事至如今不论哪一句都不适合在这个场景下宣之于口。剑士准备离去,但青年叫住了他,回答了剑士的疑惑。

  “‘您从一开始就犯下了致命的错误,您从未询问过我的出身,如果您在救我的那天出于防备地多问一句您就会知道——我不是商人的孩子、而是盗贼的孩子啊,老师。’说完,青年便挥剑抹向自己的脖子,在剑士面前自尽了。”

  “剑士后来怎样了……”

  “没人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剑士去往何处,更没有人知道剑士是如何度过的残生,唯一能确定的是,剑士的那套剑法再也没有于世人面前展现过,这个故事就以这般平淡的方式唐突地结束了。”

  “我无法理解……”

  “你指剑士为何始终不愿告诉少年自己的过往吗?”

  “我不能理解那个少年为什么不好奇剑士的过往。如果身边存在这样一个憧憬之人,想了解他、接近他才是理所应当的吧?如果是我,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将老师的过去问个明白!”永琏说得铿锵果断,筱原和也不禁大笑起来,永琏不由得一阵害臊,“好吧,可能是我太单纯了……”

  筱原和也收住笑意,那明睿的眼睛审视着永琏,“我无意取笑你,永琏君。我欣慰于这个寓言故事对你有所启发,将来也一定要保持这番‘问个明白’的决心哦。”

  “您是想让我找谁问个明白吗?”

  “谁坚持送你去季洲你便找谁问个明白。你不是故事里的少年,奈何有人仍是故事里的剑士啊。”

  永琏又听不懂筱原和也的谜语了。

  “说来,我想再确认一下。”筱原和也眼中的亮光锐利了不少,“你最近做过噩梦吗,永琏君?”

  “我——”正要脱口而出时,永琏突然想起那日朱祐辉的嘱托,他当即改口,“没、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筱原和也的视线仿佛能穿过灵魂似的。片刻后,他的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永琏忍不住猜测他或许识破了自己的谎言。所幸,此时门外响起了局促的脚步声。

  “小绫回来了,辛苦了哦。”

  “爸爸骗人,藏书阁里根本找不到《幻景的核心》,我费了好大力气,连木地板都搬开了!”

  “真能干呀。不过没找到也没关系,永琏君已经不需要这本书了。”

  “爸爸和永琏玩得开心吗?”

  “当然了。”

  “嗯、嗯……”

  靠在筱原和也肩头的绫叶观察着永琏的迟疑。

  “爸爸是不是又对永琏讲奇怪的话了!”

  “我只是给永琏君讲了个故事而已呀……”

  “什么故事,我也要听!”

  “那爸爸就给小绫讲个古城寻宝的故事吧。”

  此后的内容永琏没再听进去。不久后父亲回到了筱原宅邸,与筱原父女道别后永琏便跟着父亲回了家。《翠河古城调查笔记》被摊开放在床上,永琏心不在焉地往后翻了几页,书中写到翠河古城被卷入一场规模空前的战争,最后一位王亲自带领军士奋战数日古城仍迎来了湮灭的结局。永琏没再看下去,他心中乱作一团,仍想着筱原和也讲述的故事,仿佛那不是个单纯的故事,而是一段真实的历史,就像翠河古城般,不过是于尘埃之下埋藏太久才会让人觉得扑朔迷离。

  唯一还能让人感到安心的,无非是目前能够确定的是长住申请下发之前永琏绝对不会离开璃光,而朱祐辉将在下周回来。哪怕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也决定直率地期待着,因为朱祐辉的回归本就足以令人欢欣鼓舞,不论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