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嚎声渐渐消失,男人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顾瞻去男人开的房间里洗干净手后,走出来抱住杨氤。
“能认人吗?”顾瞻轻声问道。
杨氤浑身发烫,脸颊带着不正常的红色,闻言,他歪歪头,看了半天才说道:“顾瞻。”
顾瞻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混蛋给杨氤下的只是单纯的药,不是有损神经的那种。
“王医生,我这里...”
“不要...”杨氤打掉顾瞻的手机,哀求道:“我不要见医生,不要去医院。”
“我不想见人,求求你了,带我回家吧。”
顾瞻心一阵一阵的抽疼,抱紧怀里的杨氤,向王医生道完歉后,拨通顾景然的电话。
“景然,天空这边出了些事,我现在有另一件重要的事,要麻烦你来处理一下。”
顾景然接到电话,随便拿了件外套就出了门。
顾瞻安抚怀里的杨氤:“没事了,我们不去医院了,乖乖跟我回家好吗?”
杨氤点点头,窝进顾瞻怀里。
“能自己走吗?”顾瞻看着不远处的人群,就这么抱着杨氤出去,对杨氤的名声不好。
杨氤除了珠宝展那次,还没有在国内露过面。
但珠宝展里的那些人,有很多,也在天空。
他们不敢和顾瞻作对,不代表他们不会对杨氤下手。
杨氤微微抬起头,红彤彤的眼睛看着顾瞻,声音发着颤:“抱我好吗?”
“艹。”顾瞻低声骂道,也不管什么名声,什么下手,将杨氤打横抱起,稳稳出了天空。
“杨氤,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顾瞻给杨氤服了药,安顿好他后,顾瞻关上门,冲在书房等候的顾景然颔首。
“您留手了。”顾景然把医院给出的伤情报告放到顾瞻面前。
顾瞻随意的瞥了一眼,沉声道:“所幸他没有真的对杨氤做什么,否则断他双手都不为过。”
顾景然看着顾瞻,提醒道:“先生,自从他回来后,你就变的不一样了。”
顾瞻轻挑眉头,懒懒的靠在椅背上问道:“我变什么了?”
“冲动,易怒,因为一点小事,就心神不宁。”顾景然放在身前的双手交握着,微微发着抖。
顾景然原本以为顾瞻会生气,但没想到顾瞻闻言只是笑了几声。
“是吗?”
那看来他还没有被商场磨平棱角。
“那人有要求什么吗?”顾瞻心里还想着杨氤睡着前惊慌的神情,想赶紧解决完今晚的事情去看着他。
顾景然迟疑,不太想告诉顾瞻。
顾瞻抬起眼眸,问道:“骂我了?骂的什么让我听听。”
“不是骂您的话。”顾景然有些难以启齿:“就是,那人醒来说的第一句话是...”
“要您的联系方式。”
“什么?”顾景然最后一句话声音太小,顾瞻没太听清。
顾景然看着顾瞻疑惑的神情,一闭眼说道:“他说他喜欢上您了,想要您的联系方式。”
书房内陷入诡异的寂静,顾瞻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先生?”顾景然喊道。
顾瞻有了反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语:“我把人打爽了?”
“景然。”顾瞻神色平静,如果忽略他说的话,还真能让人以为他不在乎。
“你说我可以把他剁了吗?”
顾景然扶额,拿起桌子上的伤情报告离开了书房。
顾瞻呆呆的在书房坐了很长时间,才起身回到房间。
杨氤睡的不是很安稳,紧皱着眉头,额头上满是汗,手紧紧抓着被子,似乎是在做噩梦。
顾瞻拨开杨氤额前的头发,拿打湿的毛巾给他擦了擦。
睡梦中的杨氤嗅到熟悉的气味,不自觉地往顾瞻身上靠。
顾瞻原本是在床边的,他怕杨氤往外挪会掉下去,于是放下毛巾躺到了床边。
杨氤摸到顾瞻后,缩成一团,手从紧紧抓着被子改成抓着顾瞻的衣服。
顾瞻伸手抚摸杨氤的脸,没想到杨氤直接被他吓醒了。
“不要碰我!”杨氤翻身下床,躲到角落里,眼中的惊恐还没有消退。
“杨氤...”顾瞻的指尖还残留着杨氤脸上的温度:“你害怕我?”
杨氤似乎是认出了顾瞻,摇摇头:“我...我不害怕...我就是...你别碰我...别碰我...”
“好,我不碰你。”顾瞻站到床边,指了指床:“先上来好吗?地上凉,我不会碰你的,你上来我就走。”
“我想洗澡。”杨氤感觉他浑身都是脏的,被那个男人摸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又脏又臭。
“好。”顾瞻去到浴室给杨氤放好热水:“需要我帮你吗?”
“不要!”杨氤尖叫道。
“好。”顾瞻轻声安抚杨氤:“没事了,浴衣和毛巾都在架子上,我不会进去,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许锁门好吗?”
“半个小时出来,不然我会担心。”
杨氤点点头,贴着墙边走进浴室,尽量远离顾瞻。
杨氤依言没有锁门,脱掉衣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身上多处淤青,都是在男人手下挣扎时弄伤的。
杨氤发了狠,拼命搓有淤青的地方。
他讨厌这些痕迹,讨厌身上带着男人臭烘烘的味道,讨厌自己的身体,讨厌自己。
他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个世上,为什么要忍受这些事情?
杨氤顺着浴缸滑下去,水面渐渐没过头顶。
杨氤感受到窒息,感受到疼痛,感受到死亡。
顾瞻拨通了心理医生的电话:“这么晚打扰你了,李医生,我是顾瞻。”
“顾总这么晚打电话,是杨氤先生出什么事了?”
顾瞻把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及杨氤的反应详细的和李医生说完。
李医生问道:“杨先生现在是醒着的吗?我想和他聊一聊。”
顾瞻看了一眼表,还有八分钟到半小时:“他现在在洗澡。”
李医生闻言,当即说道:“快去看看,你怎么能让一个抑郁症患者在经历这种事之后离开你的视线。”
顾瞻快速走过去,推开浴室的门。
“杨氤!”手机掉在地上,顾瞻从浴缸里拽出杨氤。
杨氤接触到空气恢复呼吸,剧烈咳嗽起来。
“你刚刚想做什么?”顾瞻看着杨氤,双眸泛红:“你想死对吗?”
“死多容易啊,现在这么多死法,想怎么死都可以。”
“可你有想过我吗?”
杨氤从没有见过顾瞻这般悲伤的神情,在他记忆里,顾瞻一直是高傲,倔强,不服输的人。
顾瞻从未在他面前哭过。
“对不起,对不起。”杨氤抬手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是我让你伤心了,对不起,对不起。”
顾瞻抓着杨氤的手腕,对他吼道:“你他妈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对我的重要性吗!”
他对顾瞻的重要性?
他不过是一个让顾瞻伤心,让顾瞻不管旁人视线也要带走的人。
他在顾瞻身边就是来伤害顾瞻的,他这种人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顾瞻,你让我去死吧。”杨氤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掉进浴缸的水里:“我一直在伤害你,求求你不要让我再有伤害你的机会了。”
顾瞻偏头抹掉脸上的泪水,冷声道:“我给过你机会,但这次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杨氤,我不松口,你绝不可能从我身边离开。”
顾瞻把杨氤拽出浴室,给他擦干净身体穿上衣服后,扔到床上。
期间无论杨氤怎么挣扎哀求都没有用,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无法与之抗衡。
顾瞻把房间里一切可能会在自杀时用到的东西全部收走,然后找出绳子把杨氤的双手绑在床头上。
“睡吧,我看着你睡。”顾瞻坐在床边说道。
“可以让我睡地上吗?”杨氤眼神空洞,轻声道:“我好脏,会弄脏你的床。”
“如你所愿。”
顾瞻把绳子一端解下来,绑到柜子上。
杨氤躺在地毯上,缩成一团,顾瞻递给他一床被子,可杨氤没有接。
“不要,会弄脏的。”
“不盖会生病。”顾瞻耐着性子劝道。
杨氤摇摇头,嘴里念着“我不要”。
顾瞻无奈,只能去把屋里空调调高,窗户都关严实,随后去浴室把刚才掉的手机捡回来。
电话没有被挂断,李医生那边还在等他。
“抱歉,是我大意了。”顾瞻靠在洗漱台上,门没有关,从他这里正好能看到地毯上的杨氤。
“他现在情绪很不稳定,大概不能接你的电话。”
“理解。”李医生说道:“经你的描述,我初步推断,杨氤先生患上了PTSD。”
PTSD全名创伤后应激障碍,顾瞻不读医学,但也知道这种精神疾病。
“不过具体,还要见到杨氤先生才好断定。”
“杨氤他...”顾瞻想起他说去医院时,杨氤剧烈的抵触反应:“不想去医院,甚至不能听到任何关于这类的名称词语。”
“我理解,患者常常会有这种抵触心理,他现在信任的只有你,所以顾总若是在乎他,就帮帮忙。”
“如果不想管,就把他送到医院来。”
顾瞻皱眉问道:“如果他在医院拒不配合,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医院又不是什么监狱,无非就是一些温和的方法而已。”
“我先试试吧。”
电话挂断,顾瞻回到房间,杨氤已经睡熟,怀里抱着顾瞻扔在地上的外套。
这件外套顾瞻今晚穿着它去天空喝酒,全是酒味,还没来得及洗。
顾瞻蹲下身想把衣服拿出来,杨氤皱紧眉头,死死抱着外套不松手。
“杨氤,松手,这件衣服沾上酒味了,我给你换一件好吗?”顾瞻柔声道。
杨氤睁开眼睛,意识还有些不清醒,呆呆的回道:“我已经不讨厌酒味了,你可不可以不要拿走?”
不讨厌酒味?
当初杨氤闻到一点酒味就吐到差点虚脱,而现在竟然说已经不讨厌酒味了。
也是,都去天空了,怎么可能还闻到酒味就吐。
“好。”顾瞻叹了一口气,忍住想摸杨氤头的冲动:“睡吧。”
裤腿被人拉住,顾瞻低头看去,杨氤睁着亮亮的眸子说道:“我想被摸头。”
“可我不想摸你。”顾瞻勉强扯出一个恶劣的笑容,问道:“你做了什么事情值得奖励?”
“没有。”杨氤不舍的收回手,委屈地抱紧怀里的外套。
顾瞻草草洗了个澡,出来时杨氤还睁着眼睛没有睡觉。
“不想睡就出去跑几圈。”顾瞻坐在床上,拿出电脑处理事务。
杨氤坐起来,手虚虚的搭在床边,看顾瞻敲键盘。
顾瞻绑的绳子不会影响杨氤的动作,只是将杨氤限制在了这一小块地方。
“我不想跑圈。”过了很久,杨氤才小声说道。
顾瞻关掉电脑,瞥了一眼杨氤,没好气的说道:“不想跑就睡觉,看看现在几点了。”
杨氤咬着嘴唇,看着顾瞻关掉床头灯躺下后,也躺了下去。
他想被顾瞻摸头,顾瞻以前经常会摸他的头,是他把顾瞻这份独属于他的习惯破坏掉的。
是他不让顾瞻碰的,都是他活该。
黑暗中,一只温暖的手抚上杨氤的脑袋,轻轻揉了揉。
“再不睡就把你丢大街上。”
杨氤立刻闭上眼睛,心里像抹了蜜一般甜。
地毯上的人呼吸渐渐均匀,顾瞻放下心来,盯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他今晚去天空喝酒,是因为心情烦躁。
江婉诗回来了,那个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双方长辈还定下娃娃亲的女人。
顾家现在由他掌权,小时候长辈的一句玩笑话在他看来不作数,但江婉诗却不这么认为。
她说她这次回国,就是为了和顾瞻结婚。
据顾瞻所知,江婉诗在国外有一个男朋友,两人很恩爱,已经见过父母,再进一步就要结婚。
但她现在又突然回来说要和顾瞻结婚,这让顾瞻很难不起疑心。
不管怎么样,这足够让顾瞻从心底里升起一股烦躁。
顾瞻出柜的事情,不是只有家里人知道,他当时身边几个玩的比较好的都知道。
那些个富二代里面,也不是没有喜欢男人的,但他们现在都结了婚,甚至有些都有了孩子。
但他们依旧会定时出来找陪,和他们结婚的女人也知道,不过为了家里的公司,都忍了。
他不希望江婉诗也是那样。
他更不可能成为那样恶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