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佑宝?”穆流风快走几步过来,盘腿坐下看顾承佑,“哭了?”

  钱放:“……”你怎么不来看看我哭不哭。

  然后他也去看顾承佑。

  顾承佑咬着牙摇摇头,冷静道:“酒太辣了。”

  钱放怔怔然。

  他们的套房有两个房间,钱放虽然心有所感,还是拉着顾承佑跟自己去睡标间,让穆流风睡大床房。

  灯关了。

  顾承佑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觉得格外冷。

  窗外,黄叶飘飘摇摇,打着旋落在地上,寂静无声。

  顾承佑闭上眼睛,心里翻江倒海,像是一头撞进了迷宫,找不到方向。

  轻轻的开门声。

  接着是几乎悄无声息的脚步声。

  一个身影绕到他床边。

  顾承佑睁开眼,看到穆流风半跪在床边看他。

  “佑宝,”穆流风用气声说,“忘了给你听demo了。”

  顾承佑本已沉寂的心跳又快起来,忙往里缩了缩,让穆流风上来。

  穆流风爬上床,往他耳朵里塞蓝牙耳机,怼了几下都没找对位置。

  顾承佑握住穆流风的手,带着他找到自己的耳蜗,将耳机塞进去后,还是没放手,直直看着对方,感觉自己的手和耳朵一样滚烫。

  他就那样握着穆流风的手,穆流风好像也没打算把手抽回去,点了开始播放。

  两个人静静地凑在一起。

  前奏很特别,有种废土风。

  穆流风的嗓音带着金属的特质。

  “伤又多了一道

  罪又重了一遭

  如果错是不肯弯腰

  如果白是黑的外套……”

  旋律很好听,编曲挺新颖,到高.潮时穆流风华丽的音调中爆出怒音,让顾承佑不自觉地浑身战栗。

  穆流风注意着他的表情。

  在黑暗中能看到顾承佑虹膜闪烁的反光,像是点点星芒。

  穆流风小声问:“好不好听,我太久没发歌了,根据国内市场和一些流行趋势做了好多好多版,你觉得行吗?”

  “好听,”顾承佑思考后认真说,“我觉得能火。”

  “什么啊,”穆流风心里一松,笑起来,“这不好说,过不过都不一定。听说音乐总监是梁辛柏老师,刘导要把demo拿去给他,他点头才能录正式的。”

  说是demo,其实曲子已经很完整,是穆流风在百忙的工作中,租录音室,借设备,花了好大心血完成的。

  顾承佑调动起自己所有的音乐素养,和对市场的认知。

  他捏了捏穆流风的手,“梁老师很有名,是有想法的,听说人品也好。这首歌客观来讲确实有潜力,我想,能过。”

  穆流风笑意更深了,哪怕在黑暗的朦胧中,那种笑容也十分动人。

  顾承佑直直地望着他,可能是因为夜晚,他变得大胆了些。

  穆流风打算下床,忽然被顾承佑从后面一把搂住了腰。

  顾承佑缓缓贴过来,气息在穆流风后颈,温热,微痒。

  他的嗓音低哑,仿佛带着某种使人感到燥热的气质,“哥,别走了。”

  穆流风僵了一会,说:“还是不了,你的床太小,而且明天我早起赶飞机,影响你睡觉。”

  但顾承佑不肯放手,还收紧了手臂,把他牢牢圈在自己怀里。

  穆流风微微蜷起手指,渐渐感到有些紧张,只好先躺着不动。

  过了一会,他低声问:“佑宝,睡了吗?”

  顾承佑搂了他一下,表示没睡。

  穆流风沉默片刻,又问:“佑宝,最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没等顾承佑讲话,他接着说:“你这几个月都没什么声响,也不见我,我担心你是不是心里有事情,自己一个人闷着。”

  顾承佑心有所动,把额头抵在他的发丝中,闭上眼睛。

  穆流风握住顾承佑的手臂,轻轻拍着,“我去问了好多人,没听说你有什么不顺。但如果真的有事,你也别就自己躲着,越躲越难受,找人聊聊会更好,而且,也许我能帮你呢。”

  顾承佑鼻子发酸,把鼻梁抵在穆流风后颈,手臂紧紧抱着他。

  他的嘴唇贴近穆流风颈间的肌肤,离着一点点,稍微靠近就能吻上去。

  穆流风似乎觉得有些痒,缩了缩肩膀,离他远了点。

  “对了,”穆流风问,“你之前说有喜欢的人,去追了吗,是不是没追到,所以不高兴?”

  他自己说到一半,又“嘶”了一声,“可是不对啊,你这么好,谁会不同意呢?等等,你不会喜欢上什么有夫之妇了吧?那不行的!”

  顾承佑笑了一声,贴着穆流风的背,能感觉到他脊梁清瘦的骨节。

  他低声说:“没有,他是单身。”

  穆流风不解,“那怎么没成?哦,还是已经成了,所以你才没时间理我?”

  一点点酸意。

  “没,没成……”顾承佑忙说,“我没追。”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不仅没追,还……躲着他。”

  寂静。

  连风声都没有。

  “我想他不会接受我,”顾承佑平静地说,“我怕不仅没能跟他在一起,本来的关系也破坏了。”

  穆流风还是沉默。

  好久以后,他缓缓地说了一句话。

  “这个人,我认识吧?”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是顾承佑骤然加速的心跳声。

  他浑身好像战栗了一下,几乎开始颤抖,“哥……”

  穆流风却并没有没深入问,只说:“那你后面打算怎么做?”

  顾承佑控制不住呼吸,“我……”

  穆流风忽然翻过身来。

  浅浅的月光下。

  顾承佑一下与穆流风对上目光,在昏暗中,他感觉浑身烧起来了一样,紧张得胸口发闷。

  难道他……

  穆流风拍了拍他,“加油啊,佑宝。”

  顾承佑愣了,不知如何反应。

  穆流风说:“不管你要怎么样,任何时候只要你需要,都可以找我聊聊。不要玩消失,我会很担心。”

  “……”顾承佑心中翻江倒海,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么样。

  他嗓音有点发哽,“但我不消失,可能会做其他……不理智的事情,就真的不可收拾了。”

  他盯着穆流风,说不清是希望他懂,还是不要懂。

  穆流风只是笑笑,“你这么年轻,要那么理智干嘛呢,心别太重了,苦大仇深,都不像你了。”

  他说着就要翻身下床,“晚安吧,佑宝。”

  顾承佑又一把抓住他,“哥!”

  “怎么了?”

  “我……”顾承佑犹豫着,“《古迷》杀青那天,在KTV,我后面……亲了你一下。”

  穆流风的表情看不清,嗓音很低,“嗯?”

  顾承佑鼓起勇气,“你讨厌吗?”

  安静。

  顾承佑心都提起来,手开始微微发颤。

  他从没这么讨厌过安静。

  一声轻笑。

  “傻子,”穆流风凑过来摸了他的脸一下,“怎么可能。”

  说完他利落地滑下床去,轻手轻脚地出了门,消失不见。

  顾承佑躺在床上,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无论是大脑、心脏还是血管,都快崩裂了。

  又是一阵沉寂。

  半晌,响起一声叹息。

  钱放的声音从另一边闷闷地传来,“行吧,我刚才说错了。”

  顾承佑还回不过神。

  “我挺你了,兄弟,”钱放又叹气,“去追他吧。”

  …

  但……顾承佑怎么会追人呢。

  他甚至不明白钱放为什么突然说了那句话。

  后来他问钱放,为什么忽然支持他了。

  钱多多同学很沧桑地说:“我只是觉得,他确实对你跟对别人不一样。”

  钱多多酸酸地说:“起码他对我,绝对没有这么腻歪过,对你的态度,也跟以前的确有些不同。”

  顾承佑眼睛瞪地溜圆,疯狂晃他,“怎么不一样,你详细说说!你快说啊!”

  吓得钱放赶紧跑了。

  三人小聚会就这样结束。

  这次聚会让顾承佑意犹未尽,浮想联翩。

  他们聚会第二天,穆流风专门给钱放打了视频电话。

  两人闲聊了几句,说钱放怎么刚去就把钱结了,下次轮着请客之类的。

  最后,穆流风问:“放,真放弃音乐了吗?”

  钱放怔了怔,说不出话。

  他说他放弃了。

  他说他再也不玩这傻逼东西了。

  但回来的三年,他写了几十首歌。

  一首都没唱给别人听过。

  穆流风说:“听说最近有说唱比赛的节目邀请你,你真的不去?”

  钱放还是不说话。

  他抿着嘴唇,显得有些倔强,又有些脆弱。

  钱放当年进入国外那个团体前,只训练了不到一年,属于特招生。

  因为十年前,他还没成年时,已经拿过好几个国内国外的地下说唱冠军。

  钱放,这个名字曾经是冉冉升起的传奇之星。

  如今,成了陨落在富贵尘埃里的一颗顽石。

  “我才不去,”钱放吸着鼻子,“他们还能闹哪样,不过拿我的名字摆点排场,嘲讽我做idol跑到地上,碰一鼻子灰还是too simple too young。”

  “……”穆流风说,“放放你在押着韵。”

  钱放摆烂,“我不管我不去,老子money那么大笔,懒得再跳到浑水里。”

  穆流风忍不住笑,“……还在押呢。”

  “……”钱放无奈,“哥,我一跟你说话就想起过去,忍不住就得押个韵,这样实在是非常的呆逼,只能说咱们下次再续。Best wishes from你的老弟……”

  押韵哥无地自容,视频中断。

  穆流风笑了好久,望着漆黑的屏幕自言自语:“看这架势,他应该会去……”

  然后他捂住嘴,“我怎么也开始想要押韵……”

  一旁的小陈:“……”哥的脑子怕是有了点问题。

  说回顾承佑不会追人。

  他确实不会追人,就没想过这事。

  但跟穆流风见了一面,他之前那种别扭的感觉总算过去了。

  倒也不是钱放说不能追,他就不追,钱放说能追,他就撒开丫子赶上去。

  他自己的想法,主打一个顺其自然,见缝插针。

  这次聚会达成的结果,就是他一改之前三个月的态势,开始跟穆流风复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