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荐崇就躺在他们脚边，沈郁一眼不敢多看，他哭泪眼婆娑，嘴里一直喃喃，“血，好多血。”哆哆嗦嗦被顾英羿紧紧搂在怀里往楼下走。
顾英羿的腿受伤了，每走一步鲜血就汩汩往外淌，他咬牙忍着剧痛，一瘸一拐带人下楼。
就在他们走到一半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奇怪的响动，顾英羿顿感不妙，一回头便看到顾荐崇摇摇晃晃从地上爬了起来，而他的胸口掉出来一个牌型挂坠，正是那个挂坠救了他一命，所以他刚刚只是短暂性的晕了过去。
顾荐崇扶住墙站起身，手里举起枪，黑洞洞的枪口直直指着沈郁的位置。
“死，都给我死！”
“砰！砰砰！！”
三声枪响，顾荐崇杀红了眼，朝着顾英羿连开了三枪。
顾英羿当即挡在沈郁面前，而后用身体护着他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警方也发现了顾荐崇并没被击毙，于是狙击手这次瞄准了他的头部，只听一声消音后的沉闷枪响，顾荐崇脑门上多了个血窟窿，睁着眼睛直挺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这一次顾荐崇彻底死透了，他大睁着的眼睛死死盯着顾英羿他们的方向，骇人极了。
顾荐崇刚刚那三枪，有两枪打歪，打在了残留油液的油罐上，油罐被击穿，剧烈摩擦的温度瞬间将油点燃，轰的一声，大片火焰迅速蔓延燃烧所有能燃烧的地方，大肆卷舐着。
不过短短一分钟，被火焰包围的油罐厂里温度急剧上升，呛人的烟味开始弥漫。
顾英羿咳嗽两声，咽下喉咙的血腥味，胸口有温热的液体大股大股往外流。
他中弹了。
他紧张查看怀里的沈郁，他惊吓过度，神智有些不清，除了哭给不出任何反应。
顾英羿艰难带人离开了快要延伸过来油体的地方，失血过多让他眼前发黑，四肢变得好重，挪动一步都无比困难。
与此同时外面的警方和救护人员被困在油罐厂外，外围被一大圈火焰覆盖了，没法直接冲进去。
警方通知候补的消防队迅速赶来灭火。
梁睿哲焦急不已，他不顾劝阻，把自己浑身打湿，捂了张湿毛巾就往里冲。
温度炙烤着梁睿哲的皮肤，他在一片火海中搜寻沈郁，火焰噼里啪啦烧着所有能烧的东西，烟雾让本就肺部有问题的梁睿哲剧烈咳嗽起来。
他快要不能呼吸。
终于，梁睿哲在一处墙角角落里看到了两个人。
那正是顾英羿和沈郁。
沈郁满身血，浑身发抖失神。
梁睿哲大步跑过去，“小郁！”
离近了才发现沈郁身上的血不是他的，全都是来自脸色苍白的顾英羿身上，他的黑色西服胸口洇出大片深色。
看到梁睿哲，顾英羿将沈郁推到他怀里，“带他走！快点！”
不远处的油罐正被熊熊火焰燃烧着，这不是闹着玩，是会爆炸的。
这种火势，短时间不可能扑灭，梁睿哲能带沈郁出去都是万幸了。
“砰嚓！”有个油罐已经炸开，迸溅的油液又将火势加大。
梁睿哲也看得出不能再犹豫下去，顾英羿失血过多，腿又中了弹，他站不起来，拼命推着梁睿哲大吼道：“走啊！”
火势越来越大，大大小小的油罐开始发出爆炸的巨大声响，梁睿哲咳嗽不止，他搂住沈郁，护着他艰难从油罐厂逃了出去。
沈郁被梁睿哲带着走，他朦胧的泪眼回头看了一眼被火焰包围的顾英羿。
他们出去后，梁睿哲趴在地上剧烈咳嗽，好像要把肺咳出来一样痛苦不已。
消防车在救火，刘助理神色焦急，顾英羿还在里面没出来。
“快！快点救火！顾总还在里面！”
沈郁身上受了大大小小的伤，梁睿哲也不太舒服，肺部好像无法呼吸空气了一样，医生发现了他们，紧忙将他们抬上担架送往了医院。
熊熊火海里，顾英羿四周被火焰包围，温度炙烤着他的皮肤，每一寸肌肤理都仿佛被灼伤透了。
沈郁被救走以后，顾英羿已经没了再逃走的力气，他躺在地上，伤口汩汩淌血，失血过多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意识也开始混沌起来。
他用最后的力气，艰难地从怀里掏出来那唯一和沈郁的合照，而后将照片缓缓自己面前，目光不舍地盯着照片中沈郁明媚的笑脸。
“咳，咳咳！！”浓烈刺鼻的烟雾熏的顾英羿开始咳嗽，他颤抖的手把照片送到唇边用力印下一个吻，而后将照片紧紧贴在了心口的位置，越来越沉重的眼皮让他缓缓闭上了眼。
周围的火海他似乎感受不到了，心里走马灯似的掠过和沈郁在一起时的画面。
曾经的沈郁爱他如命，可以将一整颗心都捧在他面前，眼中尽是炽热爱意。
那样好的沈郁，是他亲手弄丢的。
顾英羿感受着自己的生命正在缓缓流逝，他从不信神明，却在此刻贪婪地祈求上天能够垂怜，让他下辈子还能再遇见沈郁，他会用尽一切去弥补，去偿还他。
下一秒，无情的黑暗吞噬了顾英羿逐渐薄弱的意识。
............
时间流逝，A市进入盛夏，天空湛蓝无云，道路边的树木枝叶郁郁葱葱。
医院高级监护病房里。
病房电视屏幕上正在报道一则数月前的新闻。
“一个月前，xx一处废弃油罐厂内发生一起持枪伤人致油罐厂爆炸案件，顾某某因个人恩怨绑架omega......”
“顾总。”刘助理推门而入，将手里的水果放下，而后将电视关了。
顾英羿坐在轮椅上凝望着窗外，一身病服，露出来的皮肤缠着厚厚一层纱布，右臂，右腿皆是。
他继续看着窗外，仿佛没有察觉到刘助理的到来。
刘助理叹了口气。
一个月前，顾英羿被从火海里救出来，虽是捡回了一条命，可浑身大面积烧伤，且他的右手骨头本就没长好，数次造成伤害彻底没了恢复的可能，颤抖会伴随他的右手一辈子。
子弹取出来的右腿也残疾了，医生给的诊断是只能看他后期的恢复和造化了。
顾英羿仿佛终于从恍惚的放空中抽离出来，他扭过头看了眼刘助理，对他说，“他们怎么样了。”
顾英羿指的是梁睿哲和沈郁。
沈郁除了有点被刺激到，和轻微烧伤没什么大事。
梁睿哲就有些严重，住了半个月的院，据说是肺部被烟雾熏出了问题，一个顾英羿就够他操心了，顾英羿昏迷的一个月，公司的担子全压在他一个小小的总裁特助身上，他没精力再仔细操心之外的事了。
“这段时间公司的事辛苦你了。”顾英羿说。
刘助理愣了愣，有些意外顾英羿说出的话，这是他第一次对人说辛苦。
不知道是不是刘助理的错觉，他觉得顾英羿看上去和以前有哪里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是顾英羿身上一种非常明显的改变。
顾英羿昏迷了一个月，今天是他醒来的第二天。
他以为毁容和残疾会对顾英羿造成打击，但其实没有，他表现的很平静，平静的就像一潭波澜不惊的潭水。
刘助理还在走神，就听见顾英羿继续平静地说，“你去帮我拟定一份合同吧。”
顾英羿让他将他和沈郁去过两次的海岛以沈郁的名义买下，自己名下的几处房产，天文数字般的钱款，全都移到了沈郁名下。
刘助理虽震惊，却并没有太意外，仿佛他早就猜到了顾英羿会这么做一样，也突然明白了顾英羿这么做的目的，和身上改变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顾英羿是真的决定放手了。
刘助理没有多问，只是轻声应下便出去了。
合同拟定好之后，梁睿哲正在做早饭，收到了顾英羿发来的信息。
顾英羿约他见面，要和他谈谈。
梁睿哲没有立刻回复，默默关掉手机反扣在桌子上，有些走神的煎着锅里的蛋，直到闻到了糊味他才恍然惊醒，紧忙将黑焦的煎蛋倒进垃圾桶，重新又煎了一个。
做完早饭，梁睿哲去卫生间洗了把脸，镜子里，他的脸色越来越差，透着不健康的苍白，他刻意不直视镜子中的自己，拿过毛巾匆匆擦脸。
然后他把毛巾放进水池里，赫然看到了上面的血，他用手指揩了一下鼻子，手指上全是血，鼻子里还有温热的液体往下淌，一滴一滴滴在洗手池里，染红了水池里的水。
梁睿哲愣愣盯着手上的血看，直到客厅传来沈郁的脚步声他才忙打开水龙头冲洗掉自己脸上手上还有水池里的血。
那条沾血的毛巾被他捞出来藏了起来。
沈郁刚刚起床，揉着眼睛穿着睡衣从自己卧室出来后往卫生间走，“睿哲，早上好。”
“小郁早上好。”梁睿哲面色如常，从卫生间出来。
沈郁洗漱完过来吃早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眼睛走神的盯着盘子里的挤了番茄酱的煎蛋，手里捏着一块啃了一口的面包不说话。
从一个月那件事之后，沈郁便时不时走神，梁睿哲已经习惯了。
他惦记着顾英羿约他见面的事，他对沈郁说，“下午我要出去一趟，你乖乖在家，回来给你带小蛋糕好吗？”
“睿哲，那个人，死掉了吗？”沈郁忽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