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都市情感>无血之血>第18章

  林屹言有无数次回顾自己的童年。

  从指间落在钢琴上开始,到母亲车祸死亡通知时结束。

  母亲死后很长一段时间他的世界只剩下黑白灰三种颜色,他变得少言寡语,沉默得快要把自己进化成一个不需要语言的怪胎,直到有一天父亲带回来一个女人和小孩。

  那小孩和女人长得很像,都是骨架纤细,柳叶细眉,水灵灵的眼睛,只是女人爱笑,小孩却一言不发。

  林屹言刚开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经过公共区域时则对这两个人视而不见,女人对他态度温和中掺杂许多讨好,但行为很注意分寸,从不会主动敲他的房门,那个耷拉眼的小孩倒是经常怯怯地偷看他,他感到被注视时会箭一般盯回去,那孩子就会睫毛扑闪着缩回视线。

  林建业说,这是你们的弟弟,叫林宜青。

  而林屹言因为一句私生子被爹赏了一耳光,罚完站,大哥友善地摸摸林宜青的头,将两个人拉至面对面,说:“这是你二哥,你们握个手好不好?”

  林屹言脸色很抗拒,但对面的小孩已经伸出小手,颔首低眉瞧他,林屹言只好敷衍地抽出手,蜻蜓点水般碰了下对面的手掌。

  那张手掌很凉。

  从此后林宜青在家都会屁颠屁颠地跟在大哥后面,东一句西一句地问这是什么,这是做什么的,林屹立不厌其烦地给他解释,又再三叮嘱花园里哪些东西碰不得,俨然做好哥哥的该尽的职责。

  对二哥他则是能躲就躲,但又总会藏在门后或者楼梯拐角处偷看。

  以至于林屹言每次回二楼,楼梯口卧室的门缝总会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林宜青又在偷看他。

  几次后林屹言实在烦了,他几步跨上去伸手推门,嘭的一声,林宜青被门框弹得坐在地上,摸着被撞红的额头,满脸惊恐地低下头。

  林屹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林宜青缩在地上不作声。

  这是林屹言第一次仔细打量他这个弟弟,虽说在家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可林宜青这段时间一直东躲西藏,对他的恐惧要大于好奇。

  此刻林宜青垂下脑袋,露出毛茸茸的发旋,睫毛不停地发抖,像一只瑟缩的松鼠。

  林屹言心下烦闷,弟弟这个词在他理解中依旧一片空白,怎么就突然钻出来一个陌生人,只因和他有同一血缘,从此以后将以兄弟的关系绑定一生?

  这个弟弟更像从天而降的陨石碎片,将他丑陋不堪的童年更添一道血痕。

  林屹言站在门前不动的那半分钟里,林宜青亦不曾抬过头,用手胡乱地摸地面,撑起上半身跪坐在冰凉的木地板,等待头顶这个人离开的征兆。

  林屹言长长呼出一口气,摔了门自己回房了。

  林宜青吃了教训,接下来的日子连看都不敢看他二哥一眼。

  暑假一结束,林屹立回国防大念书,林宜青则托关系转学至家附近的小学,每天上下学和林屹言同路,回去的路上总跟在林屹言身后几米远。

  林家没有接送小孩上下学的习惯,林屹言母亲在世时会亲力亲为接送小孩,而林建业则认为小孩从小要独立,十多分钟的路程就让大的那个照顾一下小的那个。

  不过林屹言没把那句你放学等你弟一起回家记在心里,倒是林宜青总小跑着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既不太近又甩不掉地缀在他身后。

  有一天放学林屹言甚至遇到有人向林宜青搭话,那人说小朋友你等一下,林宜青害怕地向前跑,没看路便一下子就撞在他胸口上。

  抬头时林宜青吓得一抖,不知道是怕骗子还是更怕撞上了林屹言。

  怕成什么样子了?林屹言心想。

  面容温和的中年男漫步向前:“小朋友别乱跑啊,你爸爸说了让我来接你。”

  林屹言面无表情:“你知道他爸是谁吗就在这扯?”

  中年男依旧笑盈盈地,并不知道他俩是兄弟,继续哄骗道:“小朋友你这是什么话啊,叔叔本来就是你爸爸同事,这样吧叔叔给你爸爸打个电话,给你确认一下。”

  林屹言不知道这是什么骗术,街上现在人不多,林宜青吓得在自己身边不搭腔,他心想就这种倒霉蛋模样骗子不找你找谁,蹙起眉一把扯过林宜青,将之拉到身后,对着骗子说:“再上来一步我就报警了,趁我报警前赶紧滚。”

  中年男脸色忽变,嘴上依旧说着,“你这孩子这下让叔叔怎么办,都答应了你家大人来接孩子放学……”但步子已经转了方向。

  林屹言做出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骗子脚底踩风地赶紧跑了,就剩两个人,林屹言转过头看低头不语的林宜青。

  “你是不是不会说话啊?”

  林宜青还是保持沉默,林屹言只觉得心烦极了,把扯在自己衣角的手扒拉开,转头就走。

  林宜青看他走便跟上来,走了几步又摔倒了,林屹言回头看着他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又怯怯地望着他,两人隔着几米,没人朝前走一步。

  林屹言又转身回去。

  如此总隔着几米的距离是他们兄弟关系的日常写照,不管在餐桌还是上下学路上,两人总像画框的两边,中间留出疏离的空白。

  但免不得有一些两人要坐在一起装和气的时候,那就是过年。

  林屹言那时快十岁,过年于他就和受刑差不多。母亲去世后第一年,他从某个孩子的嘴里听到了一句小声的丧门星,他走过去把人打到满脸是血,再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他母亲的死因。

  这次过年两父子也吵了一架,林建业对林屹言怒吼时,他突然失神了几秒,红着眼睛咬牙说:死的怎么不是你。

  林建业瞠目愣住,大气不敢出一口,本该落到人身上的鞭子也随之一松。

  年前两父子因为这句话,林屹言在大门外跪到人快昏迷,他醒来的时候,怀里被塞了一个巧克力球。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抬到沙发上了,可能是苏小纭也可能是保姆,而不远处他那不熟的弟弟在楼梯口悄悄看着他,手里好像抱着一个零食盒子。

  他心里出现一个冷笑:连这样的小孩也会可怜你。

  林家过年一向是举家回林建业老家,热热闹闹聚集一大家子,林家亲友众多,大人忙拜年寒暄,一大群小孩就按年纪在一起玩乐。

  林屹言被安排至和林宜青一间卧室,两张小床靠在墙边,除夕前一夜,林宜青穿着睡衣坐在床头,呆呆看林屹言不情愿地换上睡衣躺下,在黑暗说林屹言说:“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什么了?”

  林宜青赶紧缩回被子里把自己严严实实盖住。

  除夕当天起了个大早,林宜青个性虽安静,却是舆论的风暴中心,苏小纭处事八面玲珑,再多嘴的亲戚都不会不给她面子,而林宜青只好贴在大哥林屹立的身后。

  林屹立此时正是亲戚口中光宗耀祖的图腾人物,在一众亲戚间得体大方地侃侃而谈。小孩子如林宜青则被安排到宽敞的大客厅看电视吃零食,林宜青不知怎么,发现唯一认识的哥哥林屹言人不在客厅,客厅里的小孩一边瞅着他,一边咬耳朵小声说话。

  这场面让林宜青不舒服,他默默走出屋子,沿着排屋的村道走,路上他想,这里农村的房子都修得高大气派,不像桃村。

  林宜青正四处游荡,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捡起路边的小石子朝他过去。

  这一幕正好在湖边打水漂的林屹言看到了。

  他也曾经历过类似的场合,他母亲死的第一年,他在吊唁的人眼睛里看到或真或假的关心,也被一群半大小孩窃窃私语过。

  可他看到林宜青转过头,朝那群小孩看了一眼,眼睛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委屈,什么态度都没有,木然地又转回头去。

  那群小孩见他这样,又擦亮了一个小炮往他身边扔,炮在林宜青脚边炸开,他这次没有回头,很快跑开了。

  那群小孩咯咯地笑起来。

  清脆的笑声传到林屹言耳朵里,变得十分刺耳。

  林屹言站在原地,他没想到林宜青会是这副反应,不管是怨恨还是气愤地盯回去,都会比毫不在意的表情好。

  林宜青那样顺从且波澜不惊的态度,说明他已经习惯了这一次又一次的嘲讽,对他身份的戏弄和人格的践踏,都好似秋风落叶般飘零在地。

  林屹言盯着弟弟走远的身影,胸腔出发出巨大的悲鸣,林宜青现在这幅模样,像极了曾经的自己,只是上帝轻轻一翻手,遭人非议的际遇瞬间置换到林家的新儿子身上。

  母亲的离世让林屹言的世界彻底颠覆,葬礼那天暴雨倾盆,他站在灵位前,接住每一个落在他头上充满同情气味的抚摸,灰黑色的人群中夹杂浓重的烟味和闭塞的灰尘味,雨声大过嘈嘈切切的人声,间或听见有人讲自己母亲生前如何高风亮节,又将他与大哥相比较评价了几句,最后都以轻笑结束。

  葬礼最后,哀乐奏鸣,林屹言想举起拳头,可又放下了。

  没人理解他,就像没人理解葬礼是一件漫长的等待。

  那个时刻他突然感受到了奇异的共鸣,第一次明白那个离去的背影是他的弟弟,很多年后林屹言依旧会记起那双垂下的眼睛,清明而澄澈,沉重而无声。

  他从湖边走了过去,阴沉地扫过那群孩子,给了最前面的人一拳。

  这次打架的后果照样惊动了林建业等一众大人,林屹言只挑了其中一个人打,打到他眼冒金星满嘴流血时收手,旁边的人都噤声到不敢靠近。

  挨了林建业一巴掌后他觉得很痛快,这些人终于在吵嚷的春节闭嘴了,到处喜气洋洋张灯结彩,大红色的鞭炮隆隆直响,他突然让人见了血,众人一下脸色惶恐起来,仿佛得到不祥的预告,破坏了来年的平和与幸福。

  撕裂开这种虚假幸福的体会让林屹言觉得头脑清醒,原来大人们这么虚弱,明明大家都很害怕也很忌讳死亡和血,却要装出自己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他仿佛冰水从头浇下一样耳目清明。

  吃过年夜饭,大人们几乎都上了麻将桌,苏小纭不知是怕林屹言还打架还是落单,赶紧招呼道给他塞了一个大红包,林屹言没什么表情,领了红包,林宜青也收了来自母亲的礼物,浅浅地笑起来。

  苏小纭摸着林宜青的头说:“你们在这玩不要乱跑啊,你就陪着屹言哥哥一起好不好?”

  林宜青点点头。

  林屹言拿了游戏机在卧室里玩,其余孩子不是去院子里放烟花,就是在大客厅看春晚。

  林宜青凑过来看他玩游戏,嘴里含着棒棒糖,凑得近了林屹言闻到一股水蜜桃的糖精味,钻进鼻子里有些熏人,他关掉游戏机,和林宜青平视。

  “离我远点。”

  林宜青含着糖一脸委屈,默默站得远了,林屹言又说:“没事做就别待在这里。”

  等到林屹言又打完一局,抬头看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

  林屹言一个人又打了一阵子,觉得空气有些闷,去开了窗,从窗台朝下望时,发现那群小孩带上了林宜青在内院捉迷藏。

  他嗤笑一下又关了窗。

  过了会儿他又打完一局,这次朝下望去时发现林宜青不在那群孩子堆里了。

  林屹言发现那个被他揍过的高个儿孩子露出乐滋滋的笑脸,突然觉得不对劲。

  刚刚好像是他们主动邀请林宜青加入的。

  林屹言放了游戏机,下楼去院里指了指最高的那个孩子说:“你们刚刚在哪儿玩,算我一个。”

  那群孩子看他就害怕,什么话也没说就跑了。

  现在倒好,他们玩他们,可是林宜青去哪了。

  老家的房子整栋楼六层,前后两个院子,林屹言先去二楼的大客厅找了遍,又去隔壁邻居家的机麻厅找,大人都在打麻将,嗑瓜子,闹哄哄的一片。

  他刚刚明明就在那群孩子嘴里听到了一句:这下活该了。

  林屹言隐约感受到,和自己动手揍人后的氛围不太一样,高个男孩年夜饭前见他的眼神还很害怕,但晚上突然朝他吐舌头,似乎是故意挑衅他。

  林屹言突然后背出汗,他回宅子从一层一楼开始找,哪里都没有林宜青的身影,他的便宜弟弟好像从世上消失了一样。

  刚刚林宜青在领完红包和零食后,掏出了许多糖塞到他手里,他对这一讨好行为感到一阵不适,不知道是不是苏小纭教过林宜青什么,林宜青一直在自己身边转悠,林屹言嫌烦似乎说过一句:快从我面前消失。

  现在林宜青真的消失了,他却心下发麻,接着林屹言突然想起什么,朝屋后的后院跑。

  房子后面有一个装修遗留的大型土坑,上面盖着一个塑料盖子,林屹言面色惨白地靠近,那上面有一个脚印。

  林屹言手指有些打战地将塑料膜扯开。

  底下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他一下脚滑坐到地面,呼吸像石头一样重。

  我一定得找到林宜青。

  林屹言重新回到宅子的第一层,一遍一遍检查空房间,冲里面大声喊起来。

  “林宜青!”

  林屹言喊得满头大汗,再次爬到顶楼时他已经花了太多力气而紧张地浑身紧绷,如果这里也没人,那林宜青真的消失在这栋楼里,他有些喘气地再次喊起来。

  “林宜青!”

  突然从顶楼杂物间的旧木柜里传来一个呼救声。

  林屹言冲了过去,他急促地问道:“林宜青你是不是在里面?”

  里面传来哭声。

  林宜青听到人声后开始哭嚷起来,一下撞到柜门上,接着发出一阵指甲划门的尖锐声响。

  “好黑,好黑……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门被挠得吱吱直响。

  “你不要慌我把柜子打开!”

  林屹言抓着门把手,狠狠扯了下柜门,却发现把手上了铁锁。

  “等一下。”林屹言慌了,弯腰朝柜子底下看,底下空空如也,这四周什么钥匙也没有。

  林屹言说:“林宜青你先在这里,我去找钥匙。”

  说着他的脚步似乎要离开这里,

  柜子里出现林宜青的低声地哭喊:“不要走!”

  林宜青在一次撞在柜门上,手指疯狂在扣那个柜门,发出吱吱呀呀刺激神经的抓门声。

  “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林宜青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声嘶力竭:“我好害怕……我要死在这里了,咳咳!这里好黑,好黑啊。”

  林屹言转过贴上柜门,着急地问:“你呼吸得上来吗,怎么回事,是空气不够了吗?”

  “你不要走……你不要走,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啊……”

  “好,我不走,”林屹言脸几乎贴在柜门上说,“我在这里,你不要慌,”

  “这里真的好黑……我好害怕……”

  “我在这里,你不要害怕,你听我说,你能呼吸吗林宜青?”

  “好黑……我……我可以……我想出去……我想出去……”

  “好,你不要慌,我一会就带你出去,好不好,你现在清醒吗,知不知道你在这里多久了?”

  “我不知道,呜呜呜呜呜呜……”林宜青开始哭起来,“好黑……”

  那个刺耳的挠门声又开始了,林宜青又在用手开始扣门。

  “林宜青!”林屹言喊起来,“你冷静一点。”

  柜门里的人似乎停了下来,哭泣声也逐渐平稳下去。

  “我还在这里,你还好吗?”

  林宜青的哭声断断续续,有时候说好黑,有时说好害怕,过了好一会好像才从狂乱的惊吓中恢复过来。

  但是因为哭过一阵,他开始说话变得一字一顿,拖着长音。

  “你怎么进到柜子里的?”

  “我不知道,他们带我进来的,我好累,有点困了。”

  “别睡,千万别睡。”林屹言贴在门上,一边抓着门上的锁,一边问林宜青的话,提醒他千万不要睡觉。

  “你刚刚不是才领了红包吗?你妈妈还塞了你一盒巧克力,还剩了很多。”林屹言很担心他在柜子里睡着,开始强调之前的事抓住林宜青的注意力。

  从晚饭后,林建业随亲戚去隔壁家打麻将至少去了三个小时,林宜青要是从那个时候被关,最多快都快被关了三个小时了。

  “不要睡林宜青,我在这里,你还记不记得,你昨晚藏了糖在枕头底下,你妈不让你吃太多糖,你就藏起来,那些糖是不是还没吃”

  “嗯……我还塞了一个给哥哥……”林宜青已经有气无力的,撑着眼皮嘟囔道。

  林屹言再次看了下门把手上的锁,除了暴力破门,那就只有把柜子门把手给锯下来,这是最快最安全的方法。

  要现在去找那群小孩叫他们交出钥匙吗?林屹言飞快地思考这个可能性,又迅速地被那个恶心的笑容否认:让他们主动交出钥匙根本不可能,交出钥匙相当于承认是自己干的,始作俑者只会一口咬定不知道,找钥匙不知道会耽误多久,可是林宜青已经吓得不行了,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林宜青,你没睡着吧!”林屹言又喊了一句。

  “嗯……”

  林屹言心想,那就只能暴力破柜,大哥应该知道哪里有锯子,直接锯下门把手,也不会惊动其他亲戚而闹大这件事。

  “你要等我一下,我去找一下工具,然后把柜子打开。”

  “你不能走!你要走了……你还是要走了……”林宜青说话变得缓慢,一字一顿地似乎在努力与困意做斗争。

  “我不走。”林屹言有点着急,但是情况紧急,他只站在这里就没法打开柜子。

  “我是去找工具开门,林屹言放慢语速贴在柜门上说,“我很快,立刻就会回来,把你接出来。”

  “林宜青,你千万不要睡着,我真的会回来,你相信我好吗?”

  “好……你要给我打钩……”

  林屹言喘着气,伸出小拇指扣在柜门上,轻轻敲了一下。

  “我给你打钩。”

  林宜青声音越来越小:“好……好黑啊……”

  “林宜青,我马上回来,你要等我,不要睡着好吗?”

  好,林宜青说,好,我相信你,

  好。林屹言贴在门上说了最后一句话。

  林宜青看着缝隙中那一丝光亮,柜门外的声音嗡嗡的,他耳膜里听到的每一句话早已模糊不清,手指甲里全是血丝,但他听到最后一句话,从那一道光亮中十分清晰地传来。

  我马上,立刻就会回来,等着我,我一定会找到你,带你出来,相信我。

  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