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意睁开眼,看着眼前熟悉又有着些许陌生的景物有着瞬间的恍然。

  他在这屋内住了十几年,离开了半年,发现他还是没有把这里忘记。

  从床上坐起,周围都是熟悉的摆设。

  恍惚想起自己小时候还啃过桌角,夜里被那石头摆件吓到,把屋里的绿植都摘下来混在妆粉里,画了绿呼呼的妆冲出去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最后脸上长满了红疹。

  想着想着,闻意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呢?闻意仔细回想,但就是想不出自己到底忘了什么。

  “郎君,您起了吗?”

  闻意回过神来,不再想这事了。忘了的怕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其乐融融的吃完晨食,闻意正打算带着周寒逛一逛闻府,就听到闻府下人的禀报,韦林居然来拜访了!

  闻意眉头一皱,察觉到了一点不对,这时间韦林不应该去找朱鸠完成赌约吗,要不然为什么花费一百五十两银子?

  这么重要的时候,居然来找他了,难道是赌约那方面出了什么问题?

  闻老夫人跟闻夫人她们说不打扰小辈之间的谈话,直接走了。至于闻侍郎,那是早早的上早朝去了,根本没跟他们一起吃饭。

  一见到韦林,闻意脸上已挂上了神秘的笑容:“你今日怎得来了?不去完成你的事情?”

  韦林脸上的笑容一僵,略微有些心虚:“怎的了?我不能来找你啊?”

  闻意微笑:“不是不能。”

  闻意刻意停顿了一下,看着韦林那紧绷起来的神色,笑的更灿烂了:“是不是我奶奶叫你来的?”

  韦林:!!!!

  韦林瞬间否认:“这怎么可能?我跟你一直不对付,老夫人怎么可能来找我。”

  但看对方那闪烁的眼神,闻意还是能确定,对方是说了谎。

  但闻意也无意戳穿,他倒要看看在昨晚他接连拒绝后,奶奶还会给他安排什么行程。

  “那你今日来找我是干什么的?”

  韦林一听这话,以为闻意不再怀疑他了,立马说道:“那当然是去看戏了,今日可是有我最喜欢的秋水的戏,要不要来看看?他可是这宁安城最热的名角!”

  “是上次半截被周寒揍了的那次要看的那个?”

  韦林:……

  这是专门戳他的痛处啊!

  韦林艰难笑着:“是那个。”

  “这么久了还没下去啊,看来有几分本事,周寒,咱们一起跟韦林去长长见识。”

  周寒微微一笑:“好。”

  韦林忽然一哆嗦,感觉周寒这笑容有点危险。

  一行人骑上马,被韦林直接带去了勾栏。

  直到坐进雅间,闻意看了看这底下已坐的乌泱泱的人,又转头看向韦林,微笑询问:“这果然是受欢迎,你这雅间是临时订的吗?”

  “当然……”韦林瞬间止住话,连忙补救:“不是啊,这雅间早就被人订满了,我这还是托了关系才订到的。”

  虽然韦林说的很是肯定,可是闻意还是通过他闪烁的眼神看出他绝对又撒谎了。

  这怕又是老夫人定的?要是他今日没回,是不是也要在之后借口把他叫回来?

  而在不远处的另一个雅间内,正陪着芙蓉县主前来看戏的儒雅中年男人借口外出,对下人问道:“让人看看那间雅间里是不是有闻意。”

  很快,下人就通过扮成进去送茶果的小二认出了里面的人。

  听到确定的禀报,这中年男人脸上露出了迷人微笑,低声吩咐下人了些什么。

  正在吃茶的芙蓉县主看到中年男人这神情,伸出纤纤玉手放在了男人的手背上:“怎得忽然如此笑。”

  男人正好吩咐完,挥手让下人出去,自己则是站起身来,上前将芙蓉县主楼入怀中:“县主是被我迷住了?”

  芙蓉县主掩嘴轻笑:“你刚刚是不是想着如何做那些个坏事了?”

  “何坏事?我最想做的坏事,就是跟你……”男人说着声音逐渐低沉下来。

  芙蓉县主却是推开了男人,款款站起身来,坐到了对面原本男人坐的地方。

  心里芙蓉县主却在干呕,这位怎么越来越引人讨厌了?再加上上了年纪难免不是那么行了,如果之后还如此,那就该考虑如何将人甩掉了。

  唔,但是她的妆粉都是春林斋提供的,整个宁安妆粉最好的铺子就是春林斋了。

  虽然她也为春林斋提供了助力,但若两个人闹掰了,之后还用的上如此好的妆粉吗?

  但芙蓉县主又想到了现在这位陛下的节俭作风,思索片刻,自己这也要做表率。不然以现在这奢靡作风,虽现在受宠,但之后说不准就要被拿来开刀。

  嗯,最近宁安城内最受欢迎的可是闻博儿子闻意的铺子如意脂粉铺,跟闻博不可能了,那跟他儿子呢?

  一想到知道两人有瓜葛之后闻博可能的表情,芙蓉县主脸上那笑容就止不住了。

  闻意忽然打了个冷颤,他摸了摸胳膊,自己这也不冷啊,怎么忽然打了个哆嗦?

  一直关注着闻意的周寒见状凑到了他身旁,低头低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一旁的韦林看到两人凑这么近说话,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两个人难道真有些关系?怪不得闻老夫人会让他带着闻意过来,还会让他说那些话。

  好戏开场,那一身漂亮衣裙浓艳妆容的男旦秋水一出场,闻意就不由自主被吸引了目光。

  虽说早就知道这是男旦,可是这扮相真真跟女子一样,而且这唱腔唱功都没话说,怪不得是最火的。

  一场好戏看完,一旁的韦林也开始聊起了此次的目的:“这秋水也是历经苦难才有了如今,他原是富人家的郎君,没想到幼时被拐,差点被卖去青楼,最后还是当时的班主看他可怜,买下来当个打杂的。后来看他天赋不错,开始收为徒弟。”

  “可他这容貌,这扮相唱腔,不过在老家初初一登台,便大受欢迎,当时那地方的县令之子便开始对秋水苦苦纠缠。年纪不大的秋水没受住对方的追求,很快沦陷,两人就大被同眠了。”

  “可那县令之子怎可能跟一个戏子长久,没多久玩够了就要把秋水哄骗着送给他爹。”

  “秋水当场把两人都打了,逃了出去,但也没办法在那混了,连夜带着班子来到了宁安,这才有了现在这副光景。”

  “现在对秋水有意思的也不少,可秋水现在是哪个都看不上了,之前那事实在伤他太深。可怜秋水如此模样如此天赋,偏偏要经受如此痛苦。”

  闻意点头:“还是秋水当时年纪太小了,没什么分辨人的能力,那哪个县令?我看看能不能抓到什么把柄。”

  韦林:……

  “早就被喜爱秋水人抓住把柄撸掉了职位了。”韦林最后说道。

  看闻意这完全没受到影响的样子,他这任务显然还没完成啊,韦林只能再接再厉:“像是秋水这样的还不少,尤其是断袖分桃的,之前国子监就有一对儿,同住一起,时间长了也有了关系,但很快一方在两人关系最亲密的时候回去娶亲去了,回来还打算继续关系。”

  闻意瞬间一拍桌子:“那把那个人揍了没?”

  “揍是揍了,也可怜那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娘子了,平白嫁给如此的人。”

  “现在这风气,就算娶了正妻,纳小妾养外室也是屡见不鲜了,男男女女都有。最重要的还是看对方人品性格,要就是那种什么都要有的,就算没了断袖,外室也不可能少得了。”

  闻意说着,轻轻叹了口气:“反正我爹娘那样的绝对是整个宁安城最幸福的一对儿,我什么时候能找个那样的人啊。”

  韦林:……这闻意认识的还挺清楚的,不用他劝说的吧?

  韦林偷偷瞟向周寒,周寒面容柔和,深深看着闻意,那眼神里似有千言万语。

  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咳,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要不去酒楼吃个饭?”

  闻意摆摆手:“你不是说让我在家待一天的吗?我还没待够,你赶紧去要账,要完把钱给我,我立马就走。”

  韦林:……

  “好吧好吧。”

  一行人从楼上雅间走下来,刚到一楼,一个才五六岁浑身脏污的小孩就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闻意的大腿:“爹!爹!你怎么能不要我跟我娘?呜呜呜呜呜我们这些年过的好苦,我娘前些日子死了,我只能沿街乞讨才能得来一些吃的。爹,你为什么把我跟娘扔下!”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闻意跟那小孩身上。

  尤其是看到两人那鲜明的对比。

  闻意一身好料子的衣裳,腰间还挂着玉盒,头上簪子都是玉的,一副世家公子模样。

  而那小孩衣衫褴褛,身上脸上都是脏污,整个人也是瘦瘦小小的。

  不少人看闻意的目光都不对了,自己过的如此之好,居然把自己儿子还有怀了自己儿子的女人甩掉不闻不问,以他的家境,就算养个外室也绰绰有余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