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都市情感>狗勾狗勾>第1章

  四月的夜,难得有雨,雨大风急,扑开走廊尾小窗,阿金踏上最后一层阶梯,伸手把窗关上,一转头,迎面看见周澈。

  周澈手上正拿着瓶白兰地。

  见周围没人,阿金眼里升起打趣,笑着把他拉到窗边,“又是陆总要的?”也不知是在包厢里闷的,还是为着阿金的笑,周澈脸上红红的,抿唇点了点头。

  “这是连着多少天了?”阿金煞有介事的掰着指头数,“十五、十六、十七——”边数边盯着周澈的脸笑,数清楚天数是次要,逗人成了主要。

  周澈给他盯得脸更红了,知道他想说什么,先把话头截了,“才不是你想的那样,陆总,陆总……大概看我顺眼?”他不敢说陆总是要和他做朋友,他哪有那个格呀!

  他心里想嘴上不敢说的,阿金却知道,压低了声,“我可告诉你,来这儿的,可没有多少正经的,你男的怎么了?男的他们也有爱的,你可别傻!我看他对你不一般。这酒一瓶多少钱你不知道啊?咱想清楚点,拿提成多没意思,哄他点钱用才是真!”

  他话说得直白,听得周澈耳朵都热了,借口再说话包厢里得催了,匆匆走了。阿金看着他的背影,是悠悠叹了口气,心里骂他笨。

  他俩以前是同学,又玩得好,阿金对他家里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了。他爸被人撞死了,赔了十来万,留下寡母拉扯他哥俩,两个儿子拉扯大,原也有些盼头,可谁知周澈上高中的时候,母亲查出乳腺癌,又手术又化疗,钱花去债欠来,人还是没好,抛下周澈和他弟弟。

  书,是周澈自个儿想明白不读的,他学习一般,给弟弟读,弟弟脑筋比他好。

  未成年,能打的工有限,一边是母亲治病留下的债,一边是弟弟和自己的生活费,周澈为此很是苦捱了两年。

  成年了,能比之前好点了,周澈想得远,弟弟现在上高中,之后还会上大学,用钱的地方海了去,窝在小县城不成,赚得太少,一合计,问了阿金在哪儿混,坐了火车过来。

  那是去年的事,那会儿阿金还不是“泠泠”这儿的主管,就是个酒吧营销,可耐不住他嘴甜会钻营呀!量还好特能陪,男客女客都爱找他订台,不一年功夫,就升了。

  他升了,自然想着周澈。周澈在这个城市落脚后,先是做了大半年的工地,挣是不少挣,怪辛苦,项目一结,他正打算找点什么新工作,租的房子楼下,一间不过十五平方的早餐店,原是对老夫妻在经营,家里儿子出了事,要回老家,不做了盘出去。

  周澈天天在这儿吃早餐,一听动了心思,接了过来,辛苦还是那样辛苦,但毕竟是当了小老板,心态不一样。

  这做了早餐,晚上的时间自然是空出来的,他闲不住,考虑要不去夜市摆摆摊?阿金就找来了。也不要他做酒吧营销,他不能喝,也不要他去做荤场,就做素场,帮客人点点歌搬搬酒什么的,一个晚上一场,挣得也还行。

  周澈想着有阿金,出不了什么事,年后就来了。

  开始一个多月,什么事也没有,直到碰上了陆总。陆总是老板的朋友,这“泠泠”上下谁不知道?更知道他一般都去八楼。那天也是巧,陆总朋友说“688”这个数字好,吉利,也就碰上了周澈接待。

  自打那天起,陆总是八楼也不去了,周澈负责哪个包厢他订哪个包厢。包厢消费的酒水,是算提成的,啤酒和一瓶就近两千的白兰地,那提成是一个天一个地。

  周澈是个笨的,只知道陆总回回来,他回回挣得多,心里感激他,月底请阿金吃饭说起来,才被点开了窍。

  说是开窍,也不十分,阿金说的他并不相信。一来自己是男的,陆总不像喜欢男的。二来他有自知之明,他又不好看,陆总喜欢他什么?但有一点,阿金倒是点醒了他。

  陆总对他这样好,让他挣了不少钱,他总得谢谢人家,山珍海味请不起,一个夜宵总可以。

  心里想定,周澈深吸口气,推开了包厢的门。

  包厢内的气温比走廊更冻。男男女女,玩骰的玩骰,点歌的点歌,唱歌的唱歌,斑斓灯光穿透香烟雾,落在陆总眉眼。

  周澈抬眼接住了陆总扫过来的目光,抿唇笑了笑,去小吧台拿酒杯,开酒。

  陆总陆总,在周澈没见过他只从阿金嘴里听过他时,还以为他怎么也是个三十岁往上的企业家,见了才知道,他原来这样年轻,比自己大五岁却像个大学生,长得鼻高唇薄,穿着清清爽爽,气质也这般,淡淡的,疏离着。

  也不知道请他吃宵夜他会不会答应?周澈边倒酒边想,不免又紧张了,在小吧台磨蹭了好久。

  陆砚峥吃着手上用签插好的莲雾,眼里状似什么也没放,余光却一直落在周澈身上,见他在那儿磨蹭,刚才又出去了很长时间,不由好奇,起身装作要去洗手间,脚步却一转,站在周澈身边,用吧台的平板点歌。

  “怎么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他点了什么歌,点好端起一杯盛好的白兰地,抿了一口,声音淡淡问起来。

  刚才……刚才,周澈耳边响起阿金的话,霎时更紧张,陆总没有那个意思,他可不能误会了人家,更不能让人家误会了他,因此他的用词十分斟酌,“您待会儿……唱完有空吗?我想请您吃个宵夜。”

  加了冰块的白兰地,喝下本应十分愉人,可陆砚峥心底却无端升起股烦躁,您?自己很老吗?还是自己的行为很老派?

  他放下酒杯,声音仿佛被酒冰冻了,“我不吃宵夜。”

  周澈显然愣了愣,有一会儿才低声“哦”了下,面上像是失望了,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就知道,阿金就是在乱讲,还好还好。

  他低头倒着酒,陆砚峥又点了两首歌,点完站了会儿,忍不住补了句,“我健身。”

  包厢里有人在唱歌,他说话时正赶上一段高音,周澈没有听清他的话,端酒过玩骰那边。

  陆砚峥顿时握紧了盛酒后凉沁沁的玻璃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