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起温热的发丝

  昔寒不知道温迪是什么时候放下的手,当他们走到丛林的尽头,当那幢独立于林间的木屋出现在视线中时,少年便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动作,

  他们并排而走,但是两人之间的距离要比以往近了不少,

  “是这里了。”昔寒看着面前的木屋,往下拉了拉衣袖,又摸了摸发尾,

  温迪低头看着她的小动作,

  就在昔寒整理衣角的时候,脖颈间一瞬的温凉,她回过头便看到了少年的近在咫尺的脸颊,

  温热的气息呼在耳畔,是少年在帮她细致地整理衣领,

  明白她此刻所想的那般,温迪笑着说, “这样就好啦,昔寒小姐现在看起来更加漂亮了。”

  衣服被整理得一丝不苟,虽然时间的流逝对于长生种来说并不像一般人那样感受明显,

  但是对于即将离世的朋友,昔寒即使对于反复无常的时间再过熟悉,也还是想在他心中留下完好的最后一面。

  她对温迪淡淡笑了下, “谢谢你,温迪。”

  “嗯。”少年最后帮她将那缕藏在衣服里的发丝理出来, “快去吧。”

  当头发随着温迪的力度沿着温热的脊背一路向上的时候,昔寒心中忽有一种同样温热的情感,它们团在胸口间,让她又看了一眼少年,

  阳光下的温迪依旧笑容明媚,很少不见他不笑的时候,和他相处久了,昔寒总觉得生活啊,就得多笑笑,哪怕生命对于她来说不止不休。

  她刚想跟温迪说‘这里呆着估计无聊,你要不先回去。’但少年先说了话,

  “我在这等你。”

  昔寒听后怔了一下,仿佛周围的景色都在飞快旋转,她脱口而出一个问题, “哪怕我在里面待到天黑吗?”

  温迪想都没想, “那我会和星星一起等着你。”

  昔寒没有说话,微笑着看了温迪一会,点点头后转身离开。

  看着女孩推开木屋的门后,温迪扬起清风飞到木屋边的苹果树上,

  这里四面环树,鸟名叫声清晰,苹果树上鼓起的浅白色的花苞,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

  木屋内,

  保姆见昔寒来了,颔首示意后离开,

  老人躺在床上,看到昔寒之后,浑浊的眼睛亮了亮,

  他声音沙哑,

  “你来了啊,小寒姐。”

  “嗯。”昔寒坐到他床边的板凳上,看了眼床头柜上那碗喝了一半的药汤, “我们挺久没见的了。”

  老人看着昔寒和当初一样鲜妍的容貌, “是啊,二十多年了,小寒姐——咳咳咳,”他停顿下来缓了一会, “不知道现在的我还能不能这样叫你。”

  昔寒将床边的纸巾递给他, “当然可以,我可比你大几千岁呢。”

  老人笑了, “我还记得当时你告诉我你活了两千多年的时候我差点被吓过去。”

  昔寒顿顿, “这还不是你老得太快,我实在没辙。”

  “你…。”老人笑着叹了口气, “说话还是这么喜欢扎人。”

  昔寒笑不出来,她看着床上的老人,平静的表情里透露着悲伤, “你快死了。”

  她说着陈述句,无波无澜,但老人听出了她的担忧, “是啊,人总会死的。”

  忽然,老人说,

  “小寒姐,有些话,我一直都很想告诉你。”

  “什么话?”昔寒看着他。

  躺在床上的老人头发早已花白,即使病痛缠身但依旧保持着该有的儒雅,

  他对昔寒说: “人生是长也好短也好,要向前看,往前走,一直困在过去里的人,即使人生再漫长啊,也不过白驹过隙寥寥无几,不过啊,我这一生的时间太短,说不出多少深刻的话,但仍旧想告诉小寒姐,往前走,不要总回头,也不要总活在过去里。”

  昔寒眉头微蹙,说不出话。

  老人继续说, “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很难,如果往前走很难的话,至少要先跟自己和解啊,咳咳咳——”

  说着他又咳了起来,

  老人的床是橡木做的,靠着窗户,风和阳光透进来,照得床暖融融的,而透过窗户,正好可以看见躺在苹果树上的温迪,

  少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般地转过头朝着窗户看去,他笑着挥挥手,和昔寒短暂地对视,

  昔寒也微微上扬唇角,

  老人注意到了昔寒的变化,他侧过头往窗户外看去,而后又看向昔寒, “看来,你已经做到了。”

  昔寒被老人的话拉回注意力, “做到了什么?”

  老人说: “正在从旧日的那份情愫中走出来。”

  恍惚间,昔寒明白了这句话,她愣了好久才开口, “可是你知道的,我没法忘记。”

  “不是说忘记。”老人看着昔寒, “而是愿意将心空出来一些,即使那段过往充满遗憾。”

  听着老人这样说,昔寒忽然笑了下, “思里克,你这几十年,比我要深刻得多。”

  “或许是生命的时间太短,容不得我去慢慢体会,慢慢生长。”他笑了笑, “还记得我那位祖爷爷为你弹的曲子吗?”

  “记得。”昔寒说。

  思里克合上了眼,记忆仿佛回到了五十多年前,他在风花节上看到了一个忧郁的少女,

  在他好多代之前的曾祖父是一个琴师,

  琴师一生无儿无女,他的弟弟在他死后将他的歌曲流传了下来,

  那年,思克里便弹了这样一个曲子,本只是想让忧郁的小姐开心些,可却迎来了陌生小姐意想不到的回应, “你是否知道一个琴师,他来自流浪大地的乐团。”

  两个人便是这样结识的,

  昔寒和年轻的思里克成为了朋友,那时候思里克时常为昔寒与年纪不符的思想而惊奇。

  “昔寒小姐,你长我十岁,我喊你一声小寒姐吧。”十七岁的思里克笑得热烈又纯粹,烦恼才是最与他格格不入的东西。

  “可以啊。”昔寒回答。

  后来,他们常常在蒙德的酒馆喝酒吟唱,

  讲述着来自天南海北的各种各样的故事,

  还有数不清的关于风神巴巴托斯的传说,

  思里克会花上一天的时间划着一艘小船前往马克斯礁,只为亲眼见识一下风神的力量,

  昔寒用白色的纱巾将头蒙住以抵挡烈日,跟在思里克的后面, “喂喂,这有什么好看的,晒死了,赶紧回去吧。”

  思里克左手叉腰右手比耶, “小寒姐,这可是风神大人丢的山头,我要好好看看。”

  昔寒无奈坐在一边的石头上, “前两天谁说要追寻风神的脚步差点被冻死在雪山上来着的?”

  思里克选择性忽略。

  昔寒无奈到了极点反而笑了起来,她捡起一只螃蟹丢向这小孩, “你说你祖先还不是蒙德人,怎么你就这么热爱风神?”

  听到这话,思里克愣了愣, “欸?小寒姐,其实我一直想问了,你是怎么一眼看出来我祖先是流浪大地的乐团的人的?”

  昔寒: “我有超能力。”

  思里克: “你哄小孩呢?”

  昔寒: “爱信不信,我真有超能力。”

  思里克“哼”一声,不再去追问。

  后来,思里克结婚,婚礼上看着对着心爱的姑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思里克,作为证婚人的昔寒笑得前仰后合,

  后来,思里克儿子满月,昔寒将一个挂着平安锁的项圈送给了他,

  看着这个奇怪造型的项圈,思里克很不解, “这是什么?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昔寒说: “这是璃月那边的,给孩子带这个寓意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思里克的夫人听后开心地接过平安锁,拿着它逗孩子。

  再后来,思里克夫人病逝,墓碑前,他哭着问昔寒: “我当初是不是该给她买一个平安锁的。”

  这时候,思里克已经满头白发,而昔寒还是当初的摸样,

  “小寒姐,你好像从未变过。”

  随着大教堂钟声的响起,看着哭成泪人的思里克,

  昔寒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关于我为什么一直这样年轻。”

  那天下午,思里克知道了关于他的祖先,流浪大地的乐团琴师的故事,

  蒙德是乐团的终幕曲,

  年轻的乐师们游历四方,而琴师则在蒙德的湖边邂逅了即将成为节日献祭品的昔寒,

  他为她弹琴,希望她开心。

  而看着蒙德再次陷入火海却无能为力的昔寒则忧伤地告诉他,

  “请不要用空洞的语言与音乐羞辱我,只希望你记住现在的我,被作为节日的祭品奉献前的我。”

  她送给琴师手中枯萎的花,转身离开。

  后来,琴师常来这个河畔,

  再后来,乐团的乐师们去刺杀了贵族,但没有一个逃了出来。

  那晚的慌乱中,昔寒被一个挥舞着长剑的少女从牢笼里解救出来,昔寒记得少女的剑,剑身上有精妙的纹路和凿出的孔洞,会随着剑舞动而发出优美的声音。

  和琴师的琴一样,琴弦用不同的材料做成,是一把能射箭的琴。

  至于后来这件事是如何推动着莱艮芬德建立地下组织,又是如何帮助温妮莎的,昔寒已经记不太清,

  往日的回忆总是断断续续,钟离说这是时间带来的磨损,昔寒则认为这是对长生种的惩罚,让长生种只能记得清屈指可数的刻骨铭心,而后日夜被啄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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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让我动心的嘛是你的笑容,因为认识你以来还没有见过,我会粉碎拘束你的枷锁,到那时候就让我看看你笑的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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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让我动心的嘛是你的笑容,因为认识你以来还没有见过,我会粉碎拘束你的枷锁,到那时候就让我看看你笑的样子吧。——原神

  请不要用空洞的语言与音乐羞辱我,只希望你记住现在的我,被作为节日的祭品奉献前的我。——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