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蕊

  “你受伤了?”

  安德留斯看着风精灵翅膀上不断流出的液体,用爪尖将力量输送到风精灵的身上,暂时将伤口封住。

  “我没事,迭卡拉庇安还是太强,今天我再晚一点赶到,莱修和莱艮芬德估计就逃不出去了。”

  安德留斯将爪尖收回,“我宁愿是我的错觉,但你好像少了一部分。”

  风精灵尝试挥动了一下翅膀:“是心脏,他会提醒我一些不必要的情感。”

  安德留斯眼神晦暗不明,他看向远处被暴风裹挟的蒙徳,“你好像变了。”

  “是吗?”风精灵自嘲般笑了下,“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变与不变,又有多大的意义。”

  *

  凌晨醒来后没多久昔寒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天刚亮的时候她就彻底醒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心脏莫名发慌,

  她小心走到客厅,莱修已经不在了,

  走得这样早吗?

  昔寒抬头文蜘蛛:“喂,你知道莱修他什么时候出门的吗?”

  蜘蛛睡眼朦胧,困得没工夫去逗这个小姑娘:“昨天他跟你说过晚安之后就走了。”

  昔寒心脏猛地跳动,昨夜发烧到迷糊中她感受到有人为她医治了伤口,

  她以为是莱修,但是莱修一夜未归,

  不顾蜘蛛的疑惑,她赤脚跑到杂物间将药箱翻开,

  两瓶一模一样的紫色药水摆在里面,其中一瓶只剩下了半瓶。

  是他吗?

  是他……吗?

  胸前的那颗蓝绿色的玻璃球早就被肌肤浸润得温热,

  昔寒拿起那半瓶药水,好一会又给放了回去,

  客厅传开摔倒的声音,

  昔寒心脏猛然跳动,

  她赤脚跑出去,

  风精灵躺在地上,

  周围散落的东西像是被他撞倒的,

  翅膀与身体的连接处似乎在往外渗着液体,

  昔寒小心地将风精灵抱起来,

  意识已经模糊的风精灵在被昔寒抱起来的那刻,脸不由自主地便朝着昔寒胸口的那颗玻璃球去靠,

  安全距离被彻底突破,

  冰凉的身体触碰到柔软温热的身体的瞬间,昔寒缩了一下,

  蜘蛛:“他怎么了?”

  昔寒不知所措,“怎么办?他受了好重的伤。”

  蜘蛛:“你有药吗?给他药啊。”

  “药?”

  昔寒想到了那些紫色的药水,之前风精灵教过自己上药,自己也练了好多天,

  她让自己冷静下来,将风精灵抱到床上,然后自己去翻出药瓶和纱布棉签之类的东西。

  “等一下,你等一下。”看着风精灵蹙得越来越紧的眉头,昔寒出声安抚,

  像是听到了昔寒的话一般,风精灵额头上虽然还是豆大的汗珠,但眉头却尽量地舒展着。

  蜘蛛从屋顶爬过来,“哎,他那么强大,怎么会成这样?”

  昔寒刚刚将药水倒在纱布上,听到蜘蛛的话后动作一顿,

  这些日子以来她见风精灵的次数不多,对于他的能力也没有很清楚,

  只知道他在和莱修一起反抗迭卡拉庇安,

  “强大?”她看向蜘蛛,手中给风精灵上药的动作不停,

  强大则意味着责任,昔寒看着受伤的风精灵,心中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莱修没跟你说过他的来历吗?”

  “说过,”昔寒回忆着莱修的话,“他说风精灵是在祈祷中诞生的。”

  看着天真的昔寒,蜘蛛叹了口气,她缓慢地爬到昔寒的身边,忧愁地看着风精灵:

  “你明白祈祷这两个字的分量吗?

  他接受了人们的祈祷,就意味着接受了人们的憧憬和希望,

  从他诞生的那一刻起他既属于他又不能属于他,

  他活在这个世上不能再存有一丝的私心,爱人是他全部的责任。”

  蜘蛛语重心长:“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昔寒忧虑地看着风精灵,他小小的身体承受着千百倍的痛苦,即使昏迷间仍旧一言不发,

  “我该怎么办?”昔寒小心地将风精灵包裹起来。

  *

  傍晚,风精灵从昏迷中醒来,他勉强支棱起身子,发现自己睡在了昔寒的卧室,却不见昔寒的身影。

  趴在枕头上睡着的蜘蛛被风精灵吵醒,

  “你醒了?”

  风精灵这才发现身边一直有一只蜘蛛,

  他怔了一瞬转而问到:“她呢?”

  蜘蛛知道这是在问昔寒。

  于是将前后说了一遍:

  “你昏迷了一天,莱修一直未归,那姑娘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中午的时候你伤口开始反复,身体滚烫,她在这没有几个认识的人,

  一个人跑出去找了奥丝蕾,但是吐司店关了,

  回来的时候你的情况更严重了,她猜到你这伤是和君王有关,于是她想到了阿莫斯,

  所以她给你用了最后一次药,就让我看着你,自己往高塔跑去了。”

  “高塔?”风精灵胸口发闷,“你为什么不拦着她?”

  蜘蛛听出来了风精灵语气不对,“你觉得我拦得住?你当时看着都要死了,她一个靠得住人都找不到,你要她怎么办?

  我不知道你能醒来是你本身过于强大,还是那丫头将自己的花蕊分给你的缘故,

  她知道这维持不了多久,她孤立无援,她不想你死,她只能涉险。”

  花蕊?分给了我?

  风精灵胸口郁闷之余还有些恼火,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一朵娇弱的花之所以能在高塔上活下来,是因为他当初将属于自己的一缕风分给了她,

  是这缕风寄托在花蕊的风支撑着她,

  风精灵有一种猜测,昔寒将花蕊给了他,是想要将能量还给他,

  她想用这种方法救他,

  可是她又是怎么知道她有着他的一缕风的呢?

  “我去找她。”风精灵动了一下,翅膀扯到伤口,他皱着眉头飞了起来,

  看着他这副模样,蜘蛛叹气:“你这样做,想过后果吗?。”

  风精灵知道她想说什么,

  千风中的一缕,向来不为自由所困,

  第一次是他听到了莱修的歌,他不再飞向远方,为他的理想驻足。

  祈祷中诞生的力量,注定着他只能平等地爱着世人,不该有私心,

  历史前进的车轮避免不了压倒花草,为了最终的目标,不该为了某一人而将天平从众人那边倾斜,

  可昔寒……

  是,理性的角度看,他不该再去高塔,可是……

  风精灵:“想过。”

  蜘蛛:“我觉得你变了。”

  “变就变吧。”

  *

  高塔的路没有想象中的好走,不久前昔寒和莱修闲聊的时候才知道,当初灌入自己身体的那缕风来自风精灵,

  她继续走着,

  疲惫,心跳加快,

  她将那缕风还给了他,本来就属于他的,

  昔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当她知道自己体内存有着风精灵的风的时候,

  她某一瞬间能解释得通为什么自己对冷冰冰的风精灵一直有一种亲近的感觉,

  可为什么现在将花蕊剥离出去,那份亲近不仅没有消散,反倒因为风精灵受伤而转为愈发浓烈的情感?

  路上昔寒遇见了匆匆赶往宫殿的阿莫斯。

  她拉住了她,

  “风精灵是不是被迭卡拉庇安伤到的?”

  阿莫斯瞳孔微颤,凌晨的时候,莱艮芬德的少年带着劳伦斯家族的一小支队伍夜袭,

  新加入的愣头青,不知道行事的危险,这和自寻死路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莱修接到消息后连忙赶去,可是已经晚了,

  迭卡拉庇安发现了反抗军,几乎没怎么费力便将他们伤得七七八八,

  安德留斯因为败于过迭卡拉庇安进不了蒙徳,

  在致命一击前,风精灵只身及时赶到,

  来不及多想,他为众人挡住的攻击并用最后的力量将他们转移到安德留斯的领地。

  这次的伤亡给了激进的人一个惨痛的教训,

  风精灵因而身负重伤,

  昔寒问阿莫斯怎么才能救风精灵,

  阿莫斯犹犹豫豫,觉得昔寒这么弱就算告诉了她,她也做不到,

  于是说:“迭卡拉庇安身上的风鳞可以根治孤王造成的一切伤痛。”

  *

  风精灵拖着伤,突出重围,再次赶到高塔时,阿莫斯正抱着浑身是血的昔寒走下来,

  看到风精灵时她眼神里流露出几分诧异。

  她将昔寒送到风精灵支起的庇护风罩中,然后带着他们从后山下去,

  她一边擦着身上的血,一边说:

  “她还真有点本事,不知道是她过于幸运还是过于弱小,

  今天迭卡拉庇安不在高塔之中,不然真要她这个身板进高塔里面,尸体都见不到了,

  再加上她过于弱小,君王没有察觉她靠近的气息,在她抓住风鳞的刹那才被发现,

  迭卡拉庇安没有将她放在眼里,这样弱小的家伙能成什么事,他挥挥手就捏住了昔寒,然后将她摔到城外,

  我赶到时她躺在雪堆里,要不是那里的雪厚实,她又摔死了,

  多命大啊,还有这个给你。”

  看着风裹里的少女,听完阿莫斯的叙述后风精灵胸口发紧,他本该心痛,可他早将心脏分了出去。

  他看向阿莫斯的手心,是一块很小的亮着蓝光的碎片,

  “这是什么?”风精灵的声音有些沙哑。

  “风鳞,”阿莫斯淡淡道,“要不然说她运气好呢,我们费劲心思拿不到的东西,被这丫头误打误撞地就弄到了手。”

  “误打误撞?”

  风精灵看着浑身伤口,血浸满白色衣裙的昔寒,不敢想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阿莫斯:“摔打中她将自己撞到了风鳞上,风鳞刺破她的血肉扎进骨头,可风鳞的坚硬不是她卡进骨头里就能拿下的,巧的是她赶上了君王盛怒,迭卡拉庇安将她摔下去时用大了力量,连带着这一点风鳞被他弄了下来。”

  阿莫斯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但被风精灵打断:“可以了,别说了。”

  阿莫斯轻轻地哼了一声,在风精灵将花蕊还给昔寒的时候,淡淡问道:“将心脏分出去无非是不想让它干扰你,可你的骨骼你的血肉以及你的灵魂呢?”

  与此同时,高塔再一次被风精灵闯入引起骚动,

  迭卡拉庇安坐在王座上,嘴角勾了一瞬,

  “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