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都市情感>结婚十年>第43章 言言,我以后这么叫你

  桑奕明回来后去找方言,姥姥正在客厅里给方言剪头发,方言坐在客厅中间的椅子上,湿头发往前梳着,盖住了大半张脸,只有露着白皙精致的下巴。

  桑奕明手里拎着三大箱车厘子,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走过去伸手要去接姥姥手里的剪刀:“姥姥,我来吧。”

  “你比我剪的好,”姥姥把梳子跟剪刀递给桑奕明,“你给言言剪吧。”

  方言眼睛前面有梳下来的湿头发挡着,从发缝里只看到了桑奕明身上被细发丝分割开的白衬衫跟皮带,又很快闭上眼。

  桑奕明已经很久没给方言剪过头发了,但手上的动作还是很利索,左手拿梳子,右手拿剪刀,黑色的碎发不停落在地上。

  姥姥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着,桑奕明以前给方言剪头发很少会说话,只专心手上的动作,快剪完的时候,桑奕明突然叫了方言一声。

  “方言。”

  “嗯?”方言闭着眼,用鼻音出的声。

  “好像我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叫你全名。”

  “嗯。”

  “从小就是这么叫你。”

  “嗯。”

  “我是习惯了。”

  “嗯。”

  “以后我改改?”

  方言挑挑眉,眼睛往上看,桑奕明的下巴线条分明流畅,在瘦了之后显得更锐利了,他问:“改什么?”

  “称呼,叫方老师?”桑奕明试着问,眼睛还在手指间捋起来的方言的头发上。

  姥姥在旁边插嘴:“学生都这么叫他。”

  “那换一个,言言?”桑奕明又换了一个称呼,虽然是第一次这么叫方言,但只要开了口,叫起来就很顺口。

  方言没说话,桑奕明又叫了一声:“言言,我以后这么叫你?”

  “奕明叫你呢,”姥爷在旁边提醒方言,方言终于出声答应了:“嗯……”

  姥姥在旁边一直观察着桑奕明,她的注意力还在桑奕明身上,因为之前的事她还没弄清楚,桑奕明到底为什么天天捯饬自己。

  桑奕明给方言剪完头,公司里有事就要走,跟姥姥说吃不完的车厘子最好放冰箱里。

  方言说:“你带的太多了,我给小姨还有我哥他们送过去两箱。”

  “好。”

  姥姥叫住桑奕明,她去厨房洗了一些车厘子,找了个干净的盒子先给桑奕明装上一盒,剩下的盛在碗里端到茶几上。

  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姥姥又提醒桑奕明路上慢点开车。

  等桑奕明一走,姥姥直接坐在方言身边的沙发上,试探着问他:“你发现奕明最近的变化没?”

  方言捏了个车厘子给姥姥吃,姥姥没心情吃东西,摇摇头说不吃,方言把车厘子放进自己嘴里说:“是变了一点儿。”

  比之前话多了,身上有人气儿了,也不那么冷冰冰的了。

  但桑奕明的这些变化只是对方言的,他在其他人面前还跟之前一样。

  姥姥的注意点跟方言的不一样,直接问:“言言,你俩现在是怎么回事?婚都离了,你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姥姥这个问题把方言给问住了,嘴里的车厘子慢慢嚼着,红色的汁水从嘴角往外渗了一点,他又伸出舌头舔掉。

  他也无法定义现在跟桑奕明的关系,婚已经离了,他们没了婚姻关系,要说什么关系都没有,桑奕明还天天来找他,要说是情侣,也不是,藕断丝连也不准确,就跟外面的雨一样,淅淅沥沥下不大也不会停。

  “我也不知道算什么关系。”

  姥姥急了:“我就直问你吧,奕明是不是在外面谈朋友了?如果他在外面谈朋友了,这头再拖着你,这样可不好啊,这样坚决不行,你要跟他说清楚。”

  “他外面应该没人,”方言说,“他不是那种人。”

  “你确定没有人?”姥姥还不信。

  “我确定没有。”方言说。

  姥姥看方言只是漫不经心吃车厘子,急得一拍大腿:“你没发现吗?奕明现在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你们离婚之后才开始的,怎么的?突然就老来俏了?”

  方言被姥姥的话给逗笑了,嘴里的车厘子差点儿呛到自己,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又赶紧抽了张纸巾擦了擦。

  姥姥说得太夸张,桑奕明现在是挺会打扮自己,但是说他花枝招展有些过了,一个“老来俏”更是把方言逗得仰着头歪在沙发上。

  姥爷噗嗤一口茶喷出去:“奕明才30几,让你说的好像已经七老八十了一样。”

  “我是用词不太恰当,”姥姥不知道他们笑什么,她在说正经问题呢,“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追言言。”姥爷倒是看得明白。

  “离婚了才追?”姥姥不懂了,“你们玩儿得哪一出?”

  姥姥后来会彻底放心,还是听桑奕明自己说的,姥爷把老来俏当成笑话说给桑奕明听。

  桑奕明说他没别人,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他现在只想把方言追回来。

  能听到桑奕明这么坦诚说这些话也算是不容易,姥姥姥爷也就彻底不管他们了,任由他们作他们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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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姥姥姥爷跟着老年旅游团出去旅游,下午就下起了暴雨,方言想给小姨小姨夫送车厘子也没送成,倒是栖南半夜回来了。

  栖南浑身淋得透透的,衣服上还有血,被雨一淋,大半白衬衫都成了红的,有深有浅。

  方言吓坏了:“哥你怎么了,怎么身上都是血?”

  “不是我的血,别提了,”栖南站在门口,甩了甩袖子上的雨水才走进去,“我先去洗洗。”

  “那是谁的血,你跟人打架了?”方言跟在栖南身后,幸好姥姥姥爷不在家,不然得被栖南这一身吓出心脏病。

  “捉奸去了。”栖南回了卧室,找出一套换洗的衣服。

  “什么?”方言脑子里嗡地一声,紧跟在他身后,“捉奸?捉谁的奸?李凌赫出轨了?”

  “不是他,我话还没说完呢,”栖南拿着衣服直接进了浴室,关上浴室门,隔着门板跟方言说话,“是我一个朋友,发现他男人出轨了,非要去逮小三儿,握着刀就走了,我把他刀夺走,他情绪不好,我怕他出事就一直跟着他。”

  “然后呢?怎么样了?”方言靠在门上问。

  栖南脱了身上沾了血的衣服,打开水龙头洗澡,边洗边跟方言唠:“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我在旁边拉架,那男的竟然护着小三,小三又太嚣张,我就没忍住一起帮着打了,路上有人报警,我们都被带到派出所,刚做完笔录回来。”

  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方言松了口气:“你这一晚,够惊心动魄的。”

  “可不是,就在我们这个街道派出所,所以录完笔录我就回来了,凌赫出差,晚上我在这睡。”

  “那你朋友怎么样了?”

  “已经被他姐接走了。”

  栖南放在沙发上的手机一直在响,方言去看了眼,是李凌赫的电话,方言隔着门跟栖南说李凌赫来电话了,栖南让方言替他接一下。

  方言拿起手机,摁了接听键:“凌赫哥。”

  “是方言啊,你哥呢?你们现在在哪呢?”

  “在姥姥家呢,我哥正在洗澡呢。”

  李凌赫:“你跟你哥说一声,我出差取消了,已经回家了。”

  方言:“好啊,我待会儿跟他说。”

  栖南洗完澡出来,听说李凌赫已经回家了,拿起车钥匙要走。

  方言叫住他,去冰箱里拿了两箱车厘子,让他带回去。

  栖南也不讲究,直接抠开盒子上面的塑料膜,捏起一个就往嘴里送:“一盒就够,吃不了那么多。”

  “还有一盒是给小姨小姨夫的,你去工作室开车正好路过,直接给他们送过去。”

  “好。”栖南抱着车厘子,又冒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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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言睡觉前去锁大院门,门还没关上,一辆车远远开过来,逆着车灯,方言只能看见灯束里一条条银色的雨丝跟升腾乱绕的雨雾,看不清车牌号,但从车型就能判断出来,是桑奕明的车。

  方言撑着伞下了台阶,桑奕明的车稳稳停在门口,很快熄火下了车。

  “怎么这么晚又来……”

  方言的话还没说完,后排车门也开了,紧接着下来个弓着腰的半大男孩儿。

  天太黑路灯昏暗,方言一开始还没敢认,但等那孩子躲在桑奕明伞下,跟着桑奕明又往前走了两步,方言才认出来是谁。

  “方凛,你怎么来了?”

  方凛个头儿只到桑奕明的胳膊,方言又站在台阶上,方凛一直怯生生地抬着眼看方言,走到方言跟前,蚊子声一样叫了声“哥”。

  “谁让你来的?你爸呢?你妈呢?”方言抻着脖子往巷口那边看了看,什么都没有,方凛爸妈都没来。

  “哥,你别看了,我是自己来的。”方凛小声说。

  “这么大雨,先进去说吧,”桑奕明迈上台阶,跟方言站在一起,“我刚刚在路口看见方凛,也是半天才认出来,就把他一起带过来了。”

  方凛是方言同父异母的弟弟,方成山再婚后第二年出生的,比方言小了整十八岁。

  方言一进屋就找出手机给方成山打电话,那头没人接,他又给方凛妈妈打了个电话,张娟下了夜班刚到家,也是才发现孩子不见了的,正准备找人,就接到了方言电话。

  张娟让方凛听电话,噼里啪啦先骂了方凛好一顿。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骂不完,手机很快被方言收回来,他对那头的张娟说:“张姨,先别骂孩子了。”

  张娟听是方言的声音,深吸一口气收了骂声,又说:“方言,不好意思啊,这么晚给你添麻烦了,晚上去你那的火车跟飞机都没有,我明天早上就过去接这个小兔崽子,今天晚上就先麻烦你照顾方凛一下。”

  “行,今天晚上他在我这,有什么你明天来了再说。”

  “好好好,麻烦你了,方言。”

  方言这些年回去的次数很少,一次是给他妈迁坟,一次是给自己转户口,还有一次是两年前,方成山被县医院误诊为肺癌,张娟给方言打了个电话,说他爸想临死前看看儿子,想让方言回去一趟。

  他是带着桑奕明一起回去的,在那边待了两周,也是在那两周时间里,方言才跟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方凛熟悉起来的。

  方言并不讨厌方凛跟他妈妈,张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叉着腰能把人骂出二里地去,但她是个非常爽直的人。

  当年他想把户口迁回姥姥家,他爸死活不同意,说已经同意他妈迁坟了,不能自己孩子的户口也得迁走,死活摁着户口本不给。

  后来是张娟帮着方言跑前跑后弄的,她也是十分膈应方成山那个死出,明明没多少父爱,就是故意难为孩子。

  当年方成山住院,张娟在医院里照顾,顾不上上小学的方凛,拜托方言早上送方凛去过几次学校。

  方言亲眼看见高年级的孩子欺负方凛,方言当时拍了视频,直接带着方凛报了警,又去找了学校。

  他自己也是老师,不论是跟学校沟通还是跟霸凌的学生家长沟通,都是有理有据不卑不亢态度强硬,再加上桑奕明这个不想啰嗦一直冷着脸的人在旁边帮着,最后很快解决。

  后来方言连续送方凛去了几天学校,教了方凛不少,还给了他自己的手机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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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言直接把方凛带回自己房间,桑奕明去洗手间洗手,方言又出去把客厅里的车厘子端给方凛。

  方凛没接,摆摆手说不吃,绷着瘦瘦的身体老老实实坐着。

  方言直接把碗塞进方凛手里:“吃吧,晚上睡这儿,明天你妈就过来了,你先跟我说说,为什么一个人跑出来?”

  方凛的年纪跟方言班里的孩子一样大,方言毕竟当了那么多年的老师,知道怎么跟这么大的孩子沟通,连吃的带喝的外加细心开导,很快就让方凛敞开了跟他聊。

  “哥,你之前说过,有事儿我可以来找你。”

  方言确实跟他说过这话,但还是先跟他说明了利害问题:“你是可以找我,但是你不能乱跑知道吗?你可以先给我打电话。”

  “我手机被妈没收了,我没有乱跑,”方凛抬眼看看方言,很快又低下头,“你之前给过我地址,我之前还听爸说过,你就是14岁自己一个人坐火车回的你姥姥家。”

  方言都被他气笑了:“所以你是在学我?”

  方凛声音更小了:“不是故意……学你。”

  十三四岁的孩子,心理跟情绪正是敏感的时候,当年方言也是这么过来的,这么大的孩子离家出走的情况也多。

  尤其是像方凛这种,看起来性子很软很好说话,不反抗不吭声柔柔弱弱的。

  方言还听张娟抱怨过,说不知道方凛这孩子到底像谁,说话都是小声小气,胆子又小,跟芝麻似的。

  方言在旁边却能看明白,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一个强势的母亲,才养成了方凛现在这样的性格。

  “那你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了吗?”方言找出一身自己的衣服,拿给方凛,“一个人跑过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方凛一直低着头,呼吸忽快忽慢,方言就耐心等着他。

  又过了几分钟,方凛还低着头,但愿意开口。

  “哥,理发店那个老头儿,摸我……”

  听到这里,方言心里咯噔一下,本来慵懒放松的身体,突然直了。

  “你说的那个老头,是不是留胡子的?”

  方凛点点头:“对,就是那个。”

  方言:“那家理发店还开着?”

  “开着呢,我以前一直都在那边剪头发,不过都是我妈带我去的,前天我妈去上班,我就自己去了,店里只有那个老头儿,他边剪头发边摸我,我把他打了,那老头不承认摸我,还装可怜,爸不相信我说的话,硬逼着我跟那个老头道歉,我不想道歉……”

  方凛手里虽然捧着一大碗车厘子,但他一个都没吃,指甲不停抠着碗沿,说完话,头就再也没抬起来过。

  方言抬手摸了摸方凛头发:“我信你,因为我也打过那个老头儿,打的比你狠,我用吹风机的后屁股砸了他脑袋跟眼睛,他在医院住了好几天,这件事明天我跟你妈说。”

  桑奕明走到卧室门口,刚好听见了他们兄弟俩之间的对话,他站在门边往方言刚剪短的头发上看去,想到了什么,眼底瞬间结了层厚厚的冰碴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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