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了家, 一块儿窝在沙发上，一人拿着一瓶营养快线，大咯咯自己在旁边地上的纸箱里啄小米吃。
“之前和你说过, 我从小是留守儿童，那时候吧, 过得挺不快乐的。我外婆是个病态节俭的人, 大夏天的，她连澡都不让我洗, 我一周只能洗一次, 洗多了她就骂我。冬天的羽绒服袖子短了，我又没有别的羽绒服可以穿，就只能戴袖套挡住。”
“她脾气也很差，有一回我生病咳嗽一直不好, 她问我怎么还在咳, 我说我也不知道，吃了药也没用，她就说, ‘那你怎么不去死’。”
“每天晚上睡觉前，她还总是坐在我床边念叨, 一念就是一两个小时都不停，主要内容就是骂人, 骂我们家所有亲戚, 骂我父母，也骂我。她说所有人都瞧不起我，所有人都欺负我。”
岳渊渟听着都窒息。这何止“不快乐”, 这分明是精神虐待。
“我小时候从来没吃过零食, 也几乎没有玩具。印象里我有个深棕色的小熊玩偶, 是租房的时候上一个租客留下不要的，我宝贝了很久。还有蓝色盒子的一盒水彩笔，24色的，是一个亲戚送的，我一直用到每一根水彩笔都画不出来了，盒子上的图案也全被磨白了。”
冷玉顿了顿，嘴角微微勾起，不过显然不算笑容：“但是长大后去了我妈身边，我才发现一个孩子可以有这么多东西。阮晨有好几盒蜡笔，居然是可以掰断拿来玩的，他从不珍惜他的玩具，因为他有好多，好多。然而当我表现出不开心的时候，所有人都怪我，说我小气、自私、不懂事，这么大了，还要和弟弟争风吃醋。”
“我也不是说我外婆一点也不爱我，但她自己心理上就有疾病，她爱人的方式也和伤人没有区别。她的本意是让我奋发图强，可我那时候那么小，我只会自卑。即便到了现在，我也还是没有摆脱。我有时也会想，也许我其实没那么差吧，也许我应该对自己好一点，但我真的没有办法......”
他说不下去了，一口气灌下去半瓶营养快线。
岳渊渟靠在沙发靠背上，侧头看着他：“如果现在开始，你每晚睡觉前我都在你床边坐着夸你，一夸就是一两个小时都不停，你觉得怎么样？”
冷玉还以为岳渊渟会安慰他，怎么也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句，愣了一下之后就开始笑，笑得停不下来。
“哎，头晕晕的。”岳渊渟一手撑着额角，“营养快线也会喝醉吗？”
“是不是困了？”冷玉问他。
岳渊渟无精打采地歪在沙发上：“困倒是不困，我觉得可能是昨天突然被浇了一头冷水，有点激着了。”
冷玉闻言放下营养快线，转身查看他：“真的吗？你摸摸额头，看看有没有发热。”
“没力气，不想摸。”岳渊渟跟被抽了骨头似的，说着说着就倒在冷玉身上了。
冷玉托着他的脑袋，低头见岳渊渟形容憔悴、委靡不振的模样，一时倒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装的。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放在岳渊渟额头上。
“没发烧。”冷玉眉心微蹙，“你真不舒服还是假不舒服？”
岳渊渟光哼哼，不说话，一个劲把脸往冷玉身上蹭。
冷玉终于确定他这是在发神经了，他毫不留情地把岳渊渟的脑袋扒拉开，站了起来：“我要睡了。”
他洗漱完回屋，刚躺好没一会儿，门锁突然响了，岳渊渟开门进来。
“你干什么？”冷玉非常后悔没有锁门。
岳渊渟走过来坐在他床边，淡定地把冷玉按回床上，然后说：“你真的很好，特别好。你长得好看，那双眼睛一瞪人跟寒冰似的，冻得我骨酥神迷；你身材也好，我最喜欢你的小腿，肌肉匀称修长，如果一把握住的话感觉一定不赖；你人也好，之前帮小老头收破烂，还出手帮了那个女孩子，你对我也很好，虽然对我的好和对他们的不一样......”
冷玉躺在被窝里望着他，眼睛微微弯起，眼尾却有些湿润：“你真的烦人透了。”
岳渊渟也朝他笑：“能这样烦你的，也只有我了。大咯咯在阳台叽叽叽的，吵得很，能不能让我在你这儿挤挤？”
“不能。”冷玉翻身朝里面，不让岳渊渟看见他眼角滑下的一滴泪花。
“那行吧，我接着念。”岳渊渟清清嗓子，“虽然我块头比你大，个子比你高，但我居然打不过你，可见你有多厉害。上回你帮我赶走那些讨债的，我一下就明白英雄救美的杀伤力在哪里了，我真的很想以身相许，可惜你不要。哦，说到这儿，我不得不说说你的缺点——没有品味。”
冷玉叹了口气：“你不困吗？”
“哟，这是邀请我一起睡觉呢？”岳渊渟二话不说，往冷玉床上一倒，趁着冷玉震惊发愣的工夫凑到他背后，从身后抱住他，“晚安安。”
“你......”
冷玉挣了一下，岳渊渟立刻把他箍得死死的：“嘘，别吵，困了。”
冷玉紧紧攥着被子，浑身僵硬，克制着把岳渊渟踹下去的冲动。良久，他的身体慢慢软下来，闭上了眼睛。
夜里，冷玉做了个梦，梦见坐在床头骂他的外婆的脸渐渐变了，变成了年轻俊秀的岳渊渟，他不停说着冷玉的好，一直笑着。
岳渊渟性格好，爱笑，冷玉也觉得他笑起来好看，那双眼睛的眼尾每次都会被睫毛勾勒出一个上挑的弧度。冷玉一直想伸手去拨一拨，但总克制着。
不过现在既然是在梦里......冷玉想了想，朝岳渊渟伸手。
偏偏这时候，梦里的岳渊渟笑着说：“冷玉，我喜欢......”
冷玉猛地惊醒，他手忙脚乱地从床上坐起来，吓得后背都冒了一层冷汗。
床上只有他一个人，冷玉平复了情绪，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有十点过几分钟了。他下床出去，看见岳渊渟正在厨房做饭。
冷玉走到他身边：“我的闹钟怎么没响啊？”
“快到十点的时候我就盯着你的手机，闹钟一蹦出来我就关了，想让你多睡会儿。”岳渊渟扭头看看他，笑容和梦里一模一样，“刚才我在床上看了你半天，你做什么好梦呢，嘴角都带着笑。”
这可把冷玉问住了。他摇摇头：“不记得了。”
他不敢在厨房再待下去，索性去了阳台晾衣服，也好躲开岳渊渟。
阳台窗户外面有挂衣服的折叠杆子，他们下午会把没晾干的衣服拿回来，早上再挂出去。冷玉晾衣服本来晾得好好的，晾到岳渊渟那件烧包深v的时候，因为衣服领口太大，一下子从衣架上滑落。冷玉正有些走神，要抓没抓住，探头往外一看，衣服掉在了楼下空着的晾衣杆上。
唔......
冷玉想了想，找出之前的备用钥匙下了楼。
他才搬上来五天，冷玉想着房东要卖房子应该也不会那么快，而且一直也没听见楼下有什么动静，这会儿多半还没人住。他在门口敲了会儿门，里头也没应答，冷玉就自己打开了门。
刚往里走了两步，冷玉马上发现不对劲，屋里有些陌生的生活用品，明显已经搬了人进来了。
冷玉赶紧往外退，但还是慢了一步。
“你是谁？！”一个小男生从里头冲了出来，身上裹了件浴袍，头发还湿漉漉的。
冷玉连忙解释：“不不不，我不是坏人！我之前住这儿，才搬走几天，现在住楼上。刚才晾衣服的时候，我有件衣服掉在你家晾衣杆上了，我以为这儿还没人住，刚才敲门也没动静，我就开门进来了。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真的很对不起。”
那小男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脸上的怒气消退了些。
“你说你衣服在我家晾衣杆上是吧？那你先出去等着，我去看看。”
冷玉连连点头，又道歉又道谢地关门出去。
幸好住进来的是个男生，现在又是白天，否则冷玉还真没那么容易解释清楚。他刚起床，脸上只贴了块纱布，在门口老实等着，看上去还挺乖巧。
片刻后，男生拿着衣服开门：“是这个吧？”
“是的，谢谢你。”冷玉接过衣服，挤出愧疚的笑，“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真不知道这房子已经有人住了。”
“算了，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男生也笑了笑，“你就住楼上啊？那我们以后就是邻居了，也许可以多走动走动。”
“啊，好，好。”冷玉这会儿也不好再冷漠地拒绝，只得笑着点点头，拿着衣服上楼。
“哎？你怎么出去了。”岳渊渟端着菜出来，正好看见他进门。
“别提了，差点让人当成入室劫匪，幸好我没蒙脸。”冷玉闷闷地说着往阳台走。
岳渊渟看他表情不对，赶紧跟上：“怎么了？”
“还不都是你这件烧包深v。”冷玉理直气壮地把火往岳渊渟身上发，“我晾衣服的时候掉楼下了，还以为楼下没人住，就开门进去了，结果人家正洗澡呢。幸好是个男生，不然我真说不清楚了。”
“男生？在洗澡？”岳渊渟后背歘地挺直了，“他长得好看不？”
冷玉没说话。他把烧包深v用夹子在衣架上夹好再挂出去，转身就走。
岳渊渟不依不饶地拉着他：“说啊，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本来也没指望冷玉能吐出什么好话来，岳渊渟只是想撒撒娇，但没成想，冷玉看他一眼，说：“你好看。”
岳渊渟反倒愣住了。冷玉都在饭桌边坐下了，他的手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傻乎乎地在阳台站着。
过了半天，岳渊渟颠儿颠儿地跑出来，美滋滋贴着冷玉坐下。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新的一年一定发大财！事事顺利！平安健康！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