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艺带着笑容说：“青未，去哪儿了？”
傅时清沉默地换鞋。
宁清艺笑容不变：“去哪儿了？”
傅时清还是一言不发。他要往房间走，却被宁清艺拦下。
“我再问你一遍，去哪儿了？”宁清艺笑容更盛。
傅时清猛地甩开她的手，嘴上却规规矩矩地回答：“妈妈，我和朋友聚餐。”
“好，妈妈没有不让你去。”宁清艺怜爱地摸摸他的脑袋，“吃什么了？”
傅时清又不说话。他头上的手一顿，宁清艺笑意盈盈地问：“吃什么了？”
傅时清偏头，垂眼道：“烧烤。”
“不健康。”宁清艺拍拍他的肩膀，“下次和朋友聚餐，吃好的，刷妈妈的卡。”
傅时清带着温顺的笑容点点头。
没等宁清艺露出满意的神情，他便开口道：“孙文巧，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多了吗？”
满意僵在她脸上，转换成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多了吗。”傅时清后退一步。
宁清艺气笑了：“一共就两个问题，你说‘太多’？”
“我是二十岁，不是十二岁。”傅时清嘲弄地笑了笑，“哦，我十二岁的时候你就不管我了。”
宁清艺表情冷下来：“你自己要求出国读书。”
“你就真的不管？”傅时清也冷冷地看着她。
“管了你嫌烦，不管你又记仇，你还要我怎么样呢？”宁清艺冷笑道。
傅时清直白道：“我要你把我当人。我是我，我不是你的副本。”
“你过得太好了。”宁清艺难以置信道，“我没把你当人？你有本事自己滚出去活。”
傅时清抱住手臂，冷声道：“你自己二十岁的时候是这样活的吗？”
两人彼此瞪视，谁也没说话。
过了许久，宁清艺才回神，结束这一场戏。
傅时清有点恍惚，巨大的情绪郁结于心，他一时分不清这种情绪是属于他自己、孙青未还是宁柏舟。
宁清艺和傅时清沉默地坐在一起休息。她忽然笑了：“小傅，你会不会觉得演戏比文字更有触感？”
“我觉得。”傅时清深吸一口气，坦白道，“我现在比看剧本时更难受。”
“我也有点。”宁清艺轻声道，“所有母子戏份都是这个吵不出来也说不明白的风格，有罪受了。”
傅时清多看了她一眼。他很想问，如果你觉得演戏难受，那生活呢？
他没有忘记宁柏舟说的，《镜花水月》都是真的。
然而他不能直接问，只能委婉道：“其实孙青未和孙文巧如果能考虑一下对方，可能会好一点。”
“你觉得他们没有考虑对方？”宁清艺来了兴致，问道，“为什么？他们很爱彼此，也为彼此做了很多事情。”
“我说的不是这种。”傅时清尝试描述道，“他们了解对方、爱对方，但似乎没有真正明白对方的需求。孙青未想要完全自主的生活，孙文巧需要追求自己梦想的空间——因为不能实现，才投射到孙青未身上。”
宁清艺若有所思。傅时清怕她多想，欲盖弥彰道：“有些事就是过犹不及。孙青未有很多想要的，却没有向孙文巧说，于是孙文巧只会一直给予，哪怕他不想要。我其实挺想和他说，说出来没关系的。”
他藏了藏脸上的微笑。他没办法和“孙青未”说，但告诉宁柏舟了，希望“孙文巧”能看到他的改变。
“哎，小傅真懂事。”宁清艺笑了，拍拍他的脑袋，“谁能当你的妈妈，真的很幸运。”
傅时清愣了愣：这是进组以来，宁清艺第一次摸他的头。
他抿了抿唇，笑道：“谢谢清艺姐。”
自从上次宁柏舟进门，他就再也没离开过329。他们谁都不提安全性问题，反正是在宁清艺地盘上。
其实傅时清和冯心怡报备了，得到“被骂秀恩爱”这种有点暗爽的体验。
他余光看见宁柏舟在看书，想了想，从他手中抽走书。
宁柏舟挑眉问：“睡觉？”
他舔了一下嘴唇，一看就不太纯洁。
“……不是，你满脑子都是什么啊。”傅时清扶额笑道，“我是想问你，你有没有感觉，清艺姐好像没那么关注你了。”
宁柏舟：“你叫她姐？”
“啧，说正经的。”傅时清瞪他，“你要是希望我下次喊你侄子也行。”
“还是算了。”宁柏舟顿了顿，说，“好像是的。”
傅时清：“你知道原因吗？”
“可能知道。”宁柏舟又沉默了一会儿，“她有戏拍的时候，就不怎么管我。”
傅时清乱猜道：“其实她只是太喜欢拍戏了吧。自己拍不到好戏，就让你拍。”众所周知，宁柏舟参演的作品，质量高得吓人，他也是同辈男演员里第一个获得影帝提名的人。
他随意猜测，宁柏舟却觉得这似乎是事实。
他试着从宁清艺的角度考虑：如果他是一个很喜欢演戏的人，但却没多少戏能拍，此时他有一个还算有天赋的孩子，找他的戏都很好……
宁柏舟意识到一个令他悚然的事实：如果是这样，他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见他沉默，傅时清也不敢猜了，小心翼翼地问：“你觉得呢？”
宁柏舟语焉不详道：“好像，有些事情不能怪她。”
“那你和她道歉。”傅时清想了想，“刚好，马上你生日，送她点惊喜吧。”
他的“道歉”似乎和宁柏舟理解的不一样，宁柏舟眉眼含笑地问：“送她什么惊喜？”
“比如，你亲手给她做一次早餐。”说完，傅时清立刻否认，“算了，你的厨艺应该不满足她的需求。”
他倒在床上，满嘴跑火车：“或者你帮她化妆？其实现在拍日常戏，妆都挺简单的。哦，你还可以帮她拍一段花絮，偷偷扮成摄影师。不如买个小蛋糕？我知道女明星身材管理很严格，但是生日还是要吃蛋糕才有氛围。你认识她的朋友吗，全邀请来，给她办派对。”说到最后，他自己都笑了。
宁柏舟却没笑，他点点头：“好，就这么做。”
傅时清：“……你没有和清艺姐决裂的想法吧？”
“没有。”宁柏舟认真道，“你和我一起。如果你心目中的妈妈还在，你也想这么对她吧。”
过了半晌，傅时清才应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