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柏舟：“那去洗脸。”
傅时清：“啊？”
上一秒他还沉浸在淡淡的焦虑中，下一秒话题突然跳了？
“‘也还好’。”宁柏舟笑着重复他的话。
傅时清试图挣扎：“我觉得还可以敷一会儿。”
“我觉得不可以敷一会儿。”宁柏舟学着他的语气说，“快二十分钟了。”
“好吧。”傅时清小声嘟囔，“你怎么还帮我掐表。”
他起身去洗脸，却发现宁柏舟跟着他一起进了洗手间。
傅时清：“你干什么？”
“看你。”宁柏舟抱臂倚在门边。
“没必要。”傅时清莫名有些羞耻，“洗个脸而已。”
宁柏舟：“我想看你。”
……一击必杀。
“好吧，随便看。”傅时清破罐子破摔道。
宁柏舟的视线如有实质，亲热地粘着他。傅时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害羞，但就是感到不好意思。
没了泥膜的遮挡，他只好装腔作势道：“别看，再看要硬了。”
“嗯。”宁柏舟应了一声，凝神看向他眉间，“这里有一点没洗掉。”
傅时清下意识伸手去摸，却摸到宁柏舟的手——宁柏舟的手指滑过他的眉毛，指腹轻柔地蹭过。
做完这个动作，他又摸向傅时清身下，挑眉道：“没硬。”
傅时清：“……你手再放一会儿。”
宁柏舟：“真想做？”
“那倒不是。”傅时清拎开他的手，“想纯洁地睡觉。”
宁柏舟反手握住傅时清的手：“好。”
第一次，一起洗脸？（好像也不算，只是他在看我）（好像也算，他蹭了一下）（啊啊啊啊啊啊）
第一次手牵手去睡觉（好幼稚）
宁清艺：“今天不堵车啊。”
“没有，路况很好，也没有遇到狗仔。”傅时清笑着应道，“清艺姐来得好早。”
他和宁柏舟住在一起的事情不仅要瞒着外界，更要瞒着宁清艺。宁柏舟每次都让他先出门，免得迟到，自己倒是常常踩点到。
傅时清观察过，宁清艺非常不喜欢别人踩点，这种时候她柔美的笑容会带上冷意。然而宁柏舟无所谓，他踩不踩点宁清艺都会温和地问候他。
“事情比较多。”宁清艺轻轻叹气，起身道，“我去看看灯光那边，你化得帅一点啊。”
傅时清笑嘻嘻道：“那必须的。”
他听见宁清艺走了两步，又停下，语气微微上扬道：“小潘来了。”
傅时清心中一紧。能让宁清艺带着惊喜迎接的“小潘”，还能有谁。
“宁姐，好久不见，想你了。”潘思逸也笑道。
傅时清从镜子里看见她和宁清艺拥抱了一下。
他稍稍惊讶：原来她们关系这么好。在此之前，宁清艺和剧组所有人的肢体互动都只是拍肩，包括宁柏舟。
宁清艺关心道：“你最近在干什么？好像有一段时间没看到你的动态。”
潘思逸：“来咱们镜花水月啦——最近是没有工作。”
“和小舟一个德行。”宁清艺拍拍她的背，笑道。
“那不太一样，柏舟是自己想休息。”潘思逸笑了笑，没继续说，而是和化妆间的所有人打招呼。
也不是所有，她跳过了傅时清。
这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化妆间人多眼杂，保不齐被爆出去。不过潘思逸也不会在意这种事。
宁清艺玩笑着说：“怎么不和小傅打招呼，没礼貌。你们同班同学，还这么陌生？”虽然是玩笑，但她也隐隐有些不满。
傅时清有些受宠若惊，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产生这种情绪。
“老同学了。”潘思逸顺着她的话说，“好久不见，傅时清。”
“好久不见。”傅时清敷衍地笑笑。
“小潘也化漂亮一点啊，期待你们的对手戏。”宁清艺领着潘思逸坐到傅时清旁边的位置，看了看表，终于离开。
她出去后，化妆间比原先更沉默。化妆师们似乎都感受到这两人之间凝滞的气氛，纷纷沉默。
这不是傅时清的习惯，他不想别人因此有什么微妙的联想，于是强行开口道：“之后有什么工作吗，还演话剧？”
“不知道。”潘思逸直白道，“接不到工作，下一个活儿还没着落呢。”
她倒是坦然，反而傅时清不知道说什么。他的确想比过潘思逸，但不是这种胜利。
见他沉默，潘思逸问道：“你呢？”
“有一些时尚活动，还有一些电影电视剧要进组。”傅时清简单概况道。
“真忙啊。”潘思逸弯了弯嘴角，“挺好，我就说你会火。”
这话她说过很多遍，只是之前的语境……
傅时清猛地起身。
化妆师战战兢兢道：“傅老师……还在定妆……”
“抱歉。”傅时清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坐下。
之前的语境里，潘思逸不会把“火”当一个正面的形容词。
他借着余光去看潘思逸，她闭眼化妆，没再说什么。
又是这样，她毫不在意。
傅时清烦了，一秒都不想在化妆间待，定妆后直接跑回自己的保姆车。
宁柏舟进来时，看到化妆间是潘思逸，愣了一下。宁清艺不喜欢单人化妆间，一般都是几个主演共用——说是“主演”，实际上也不严格，毕竟王秋阳和孔昭晖基本不来，天天过来的就是傅时清。
宁柏舟还听到工作人员偷偷讨论傅时清是不是对番位不满。
其实只是为了两个人多待一会儿。
他把想问的话咽回去，打招呼道：“你来得好早。”
“也就你敢在宁姐面前踩点。”潘思逸笑道，“还以为你也会早到。”
“故意定了晚一点的闹钟。”宁柏舟径直坐到刚才傅时清坐过的位置。
潘思逸顿了一会儿，突然说：“柏舟，我好像说错话了。”
“你还会觉得自己说错话？”宁柏舟挑眉，“请道歉。”
他猜，这就是傅时清不在化妆间的原因。
“好吧，我的确觉得我没错。”潘思逸笑了笑，调侃道，“你的方法，我用合适吗？”
这还真不好说。宁柏舟想了想傅时清对她的态度，沉默了。
潘思逸又说：“要是一切顺利，一起吃宵夜？”
宁柏舟犹豫了一下：“应该可以。”
潘思逸：“为什么是应该？”
宁柏舟环视一周，潘思逸就明白了：和傅时清有关，不方便说。
她心中感慨：这两人似乎意外地合适。
“田雨嘉，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青未，你别闹脾气？”
“请就事论事，我和你观点不同，仅此而已。”
“卡。”宁清艺皱了皱眉，“小潘小傅，你们过来一下。”
傅时清不明所以。这场是两个朋友在排练时出现分歧的戏，比较简单，他也感觉这段发挥得不错，和潘思逸有来有回。
“你们先自己看一眼。”宁清艺没有直接说他们的问题，“看出来了吗？”
傅时清抿了抿唇，偷偷看潘思逸。他没看出来，于是更加害怕潘思逸看出来了。
“没有。”潘思逸诚实地摇头。
“你还是不擅长感情戏。”宁清艺笑着拍拍她的脑袋，又问傅时清，“小傅呢？”
她说的“感情戏”给了傅时清灵感，他试探道：“是说……我们演得关系不对？”
“嗯。”宁清艺点点头，“我看过你们的人物小传，理解都没问题，姑且假定你们对田雨嘉和孙青未的关系理解也没问题。那你们觉得，他们会这样吵架吗？”
傅时清好像有点明白她的意思：他和潘思逸在镜头前吵得太像情侣，这几句台词不该这么说。
“宁姐，你的意思是，他们说的话不合适？”潘思逸仍旧不太理解。
傅时清心里突然升起小小的窃喜。
其实也没什么好窃喜的，无非是他靠着和宁柏舟吵架的经历，先潘思逸一步想到“情侣”这层关系上。
宁清艺做演员很优秀，当导演讲戏时也不赖。她一针见血道：“小潘，你要知道，他们是朋友，这是一次不涉及原则问题的吵架，他们之间的碰撞是观点上的交流，而不是人和人的互动。”
潘思逸仍旧微微皱眉，不过她还是表示明白了。两人回到镜头前，这次一遍过。
后来也有几场戏，两人轮番状态不对。虽然他们调整得很快，宁清艺也没有说什么，但傅时清还是知道他们的表现不尽人意。
他和潘思逸的第一次交锋，似乎算两败俱伤。
收工后，潘思逸轻笑道：“要不是知道实情，我都以为我们在秘密恋爱。”
这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但是傅时清淡淡地说：“我不喜欢这种话。”
他做事一向圆滑，这样的话对他来说过于直白。
潘思逸：“抱歉，我以为你喜欢。”
是啊，毕竟她认识的“傅时清”，轻浮而徒有其表，从不拒绝过分的玩笑，更不用说这种轻飘飘的话。
“人是会变的。”傅时清喃喃道。
这话其实是说给他自己听。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有深度有内涵的好人，又不敢细想这些年到底有什么长进。万一思考的结果是“没有长进”呢？
以前只忧虑“他是不是喜欢我”，现在他开始焦虑于“他喜欢我什么，他会喜欢我多久”。
“嗯，你说得对，所以我也变了。”潘思逸认真地说，“我早上说的那句话，没有以前的意思，就是单纯说你现在很受欢迎，很好。”
傅时清扯了扯嘴角：“我以为你没变。”上次在宁柏舟家见的那一面，她的委婉拙劣得可笑。
“确实还在学习。”潘思逸叹气。
傅时清：“那你加油。”
他转身要走，却碰到进门的宁柏舟。
惊喜一下子布满他的眼睛，但傅时清还是装模作样道：“柏舟，你也收工了？”
“嗯。”宁柏舟脸上没笑，但也眼含笑意，“一起吃宵夜吗？我们三个。”
傅时清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他想和宁柏舟一起吃东西，但似乎没有阻止潘思逸加入的理由。
他们三人一起吃饭比他和宁柏舟两个人吃饭还合理：潘思逸是他的大学同学，是宁柏舟的好友。
宁柏舟看出了他的犹豫，轻声道：“你要不想，就不去。我们回家。”
傅时清又想，似乎带潘思逸一起去更好。人总有秀恩爱的需求，他们平时只能搞地下恋情，眼前有现成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更何况是在前任面前秀，即使傅时清自己偷偷焦虑，也不妨碍他大秀特秀。
想了一大堆，傅时清回神应到：“没事，我们去吧。”
宁柏舟：“好。”
他们眉目传情了好一阵，被晾在一旁的潘思逸：“我感觉我有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