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都市情感>养鱼对决>第68章 67

  傅时清当场愣住。

  即使早就知道《镜花水月》必然带有宁清艺的个人经历、宁柏舟参与程度不止是出演,他也没想到会深入到这种程度。

  见他惊讶,宁柏舟也有点意外:“我以为你知道,编剧名暗示得很明显。”

  编剧是宁清艺公司的新人,叫丁水木。

  丁水木,宁清艺,宁柏舟……原来是这个意思。

  傅时清脑海里一团乱麻,种种问题和思绪交织在一起,他挑了最先冒头的一个问:“她怎么会允许你写?”

  抛开个人因素,只谈电影,宁柏舟和宁清艺的理解明显不同。

  “其实她对创作很宽容,更何况我是‘当事人’。”宁柏舟扯了扯嘴角,“初稿出来以后,我无法忍受她的解读,所以重写了一遍。从剧本创作的角度,她喜欢我的修改;但其他方面,她一直不赞成,分歧如你所见。”

  傅时清疑惑道:“所以实际上是怎么回事?”

  宁柏舟平铺直叙道:“我父亲是宁清艺第一个经纪人,比她大十岁。他们相爱,宁清艺事业爱情双丰收,二十七岁完成大满贯后生了我。复出时,我父亲得到她的支持,开始进行自己的事业,原本是助理的邢美暄成为她的新经纪人。因为年龄和已经生育的缘故,加上新经纪人弱势,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戏。我五岁拍第一支广告,算入圈了,她接不到戏的时候,就会让我接戏,直到她三十九岁接了那部得奖的。我当时顺势提出去国外读书,她同意了。奖项热度没有维持几年,后来找她的剧本角色也很扁平,反而找我的角色更立体,她希望我能演出来,所以我回国读了戏剧学院。之后没什么事。”

  几十年的光阴居然可以被浓缩在一段话里。

  傅时清直觉不对:“你省略了很多东西。”

  情绪、感觉、想法……甚至是自我偏袒的视角,在宁柏舟的叙述里都不存在。

  宁柏舟:“去掉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比如你上高中时最喜欢物理、你不想回来读戏剧学院。”傅时清接话道,“这不是无关紧要的细节……这很重要。”

  宁柏舟皱了皱眉,一副不太理解的样子。

  傅时清也不知道如何描述。事情只是事情本身,是人的反应才让事情变得重要。

  他隐约察觉到宁清艺和宁柏舟的矛盾:表面上,他们都只认“事实”,但实际上,他们或许都憋着一口气。

  有人来叫他们:“傅老师,小宁老师,宁老师请你们回准备室。”

  傅时清扬起笑容:“好的,我们现在过去。”

  他心里苦笑:差点忘了,他自己的事都没解决,还想劝宁柏舟。

  也许是为了避免再次发生矛盾,宁清艺笑得更和蔼可亲,也没有直截了当地聊电影。

  她问:“小傅,你的家庭是什么样的,你和父母是怎么相处的,和孙青未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吗?”

  “我不知道。”傅时清笑了笑,“我父母死了。”

  准备室霎时静默。

  宁柏舟的安慰却说不出口。他心里升起一种别扭的感觉:明明是悲剧,但傅时清的表情却是情真意切的笑。

  宁清艺:“……抱歉,我不知道这件事。”

  “没关系清艺姐,已经很多年了。”傅时清脸上依旧是灿烂的笑容,灿烂到有些不礼貌,“我们讨论电影吧。”

  最后电影也没讨论下去,他们既要避开过分贴近宁柏舟的话,又要担心某些字眼会不会伤害到傅时清,这样基本等于什么都不能聊。

  宁清艺提前结束会议,让演员们回去写人物小传。

  宁柏舟顾不上其他人的看法,胡乱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上了傅时清的车。

  冯心怡一脸惊讶,傅时清则笑了:“你来啦。”

  宁柏舟也不自觉地笑起来:“来了。”

  冯心怡:“……那我走?”

  “不用,我们不说什么限制级的话。”傅时清脸上的笑意淡了,“我猜他要问我的父母。”

  宁柏舟:“是的。”

  傅时清又意味不明道:“不是我想说,是宁清艺问的。”

  冯心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你有办法避开的。”之前不是没人问过,包括她,但傅时清有各种手段蒙混过关,她不相信他会这样倒在宁清艺的问题前。

  “嗯,但她是宁清艺。”傅时清吊儿郎当道,“说不定她以后是我妈呢。”

  这是在调情?冯心怡下意识看了一眼宁柏舟。

  宁柏舟面无表情。

  冯心怡明智地噤声。

  傅时清感到疲倦。或许不是疲倦,而是一种陌生,他很久很久没有谈到这个话题。上次还是张君浩问的,他委婉地避开,但宁清艺不一样。

  不是因为她是宁柏舟的妈妈,而是傅时清觉得宁清艺符合他对“妈妈”的想象。

  她温柔而严厉,关心孩子,为孩子铺就人生道路……也许她的关心过于密不透风、她铺的路没有其他选项,但是宁柏舟不想要的那些,都是他从未拥有的。

  谁让他父母去世前也像死了一样毫无存在感呢。

  傅时清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宁清艺是他妈妈就好了。

  但他也支持宁柏舟。如果宁柏舟从这段关系中感到痛苦,那这段关系就是有问题的,他希望宁柏舟过得好。

  可是宁清艺……

  傅时清叹气,他的大脑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混乱。

  宁柏舟说要问问题,但最终也没问,只是牵住他的手。

  虽然在车上宁柏舟没开口,但傅时清总觉得他最终会问的,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而他怀疑宁柏舟每次都是冲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目标去的。

  在他洗澡时,宁柏舟站在门口问:“你和你父母,很不愉快吗?”

  傅时清:“……你现在冲进来上我,我都没这么惊讶。”

  “看不到我,也许会好开口一点。”宁柏舟语带笑意,“如果你想让我冲进来,也行。”

  “谢谢,那倒不用。”傅时清悚然,他感觉宁柏舟真的会这样做。

  不过宁柏舟说得也是事实,看不到他的脸,但知道他在听,会让事情变得好开口一点。

  “我高考完他们出车祸,当场去世。是意外,对方酒驾。整个赔偿过程都很顺利,他们也立了遗嘱,没多久就完成葬礼了。我姨妈一家帮了很多忙,不过我们不太熟,现在也就是定时给他们打点钱,假装他们是我爸妈。”傅时清自顾自地笑了。

  他还说宁柏舟的概括简略,他自己的更过分。

  宁柏舟:“节哀。”

  傅时清一时无言。

  这件事本身已经无法让他产生多剧烈的心理波动,他真正抗拒的是回应其他人的关心。

  宁柏舟也不是“其他人”,他顿了顿,还是说:“但你没有回答我。”

  “当然很不愉快啊。”傅时清冷笑道,“小舟,如果我说,我从来没有因为他们的死难过,你……”

  他本想说“你会怎样看我”,话到嘴边,又觉得他不只想问这一个问题。

  你会怎么看我?你会觉得我是冷漠的人?你会觉得我不懂感恩吗?你会觉得我对感情的理解没有深度吗?

  你……会对我失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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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到他们和对方谈论家庭关系,都有一种在写两个小毛团互相舔毛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