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要坦白,顾司宴就装聋作哑。
严春和追校花从来都是大大方方地追,再一头撞死在南墙上,最受不了黏黏糊糊的恋爱脑:“少年,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不断。”顾司宴答,“死都不断。”
“那你想演到什么时候?突然跑过来拷问我,肯定是小路发现了蛛丝马迹。哪天被他扯掉马甲,你就在他面前殉情?”
严春和难得机智了一回,脑子又开始卡壳:“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增肥难瘦?”
顾司宴体会到了心梗的滋味:“那叫积重难返。”
对啊,积重难返。
夏日的蝉鸣,秋日的双排冲榜,好友消息里无穷无尽的碎碎念——路橙对他说,他“不一样”。
梗住的一小块疼痛不断扩散,直到麻痹整颗心脏。
“他可以喜欢男的,可他不喜欢我。”
顾司宴得出一个幸福又悲哀的结论:“他喜欢[练习003]。”
“卧槽,你们男同有那个大病吗?”
严春和气得猛拍膝盖,闹醒了腿上打呼噜的小奶妈,“顾司宴你清醒一点,你不就是[练习003]本人!?”
“他认为我不是。”顾司宴给了一个听起来很哲学的回答,“两天后,过来线上配音。”
电话断了,严春和还保持着握手机的姿势,原地石化:“……”
十分钟后,他茫然地环顾了一圈顾司宴家的客厅,觉得这个世界无比魔幻。
他大概是病了。
严春和随手下了个线上问诊APP,想了想,挂了一个耳鼻喉科的加急号。
[春少已上崆峒山]:医生!!!
[春少已上崆峒山]:能不能给我开点药,改掉自己的声线?
[春少已上崆峒山]:救救孩子吧!急急急急急!
[耳鼻喉科李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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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橙这两天几乎没怎么睡觉,把TMC从出道以来的所有比赛录像都研究了一遍。
幸好TMC不是KG、SRG之类的老牌豪门战队,建队才刚刚满一年,以往都是十六强一轮游的水平,实战录像不多。
遇上了复出的楚琼林,才化身黑马一穿四,杀到了夏季赛总冠军。
路橙顺着上次训练赛的思路,探索AOV英雄和王者英雄的搭配组合,拉着每个位置的队友练习黑科技阵容。
练到打野位的时候,他实在很馋顾司宴的床垫,鼓起勇气去敲响了对面的房门:“队长,帮个忙?”
顾司宴刚洗完澡,浑身散发着潮湿的热气,望向他的眼神非常复杂。
路橙一不小心饿了:“你刚从哪口涮涮锅里爬出来?”
顾司宴看到他吞咽口水的动作:“……你这是求人帮忙的开场白?”
“私密马赛,太久没吃火锅了。”路橙乖巧鞠躬,“队长能不能陪我练一下苏离打野的阵容?”
顾司宴没同意也没拒绝,为他留了一道门缝。
路橙小猫钻缝,追在他身后进屋。
“吹个头发。”顾司宴不紧不慢地拐进洗手间,简直要把路橙急死。
已经快10点钟了,他还要去楚琼林那里讨论伤害数据,脱口而出:“我是急急国王,我帮你吹!”
下一秒,看起来很贵的吹风筒塞到了他手里。
路橙哽咽:“我只是跟你客气一下。”
顾司宴大度地说:“没关系,别客气。”
顾司宴一点都不心疼他那六位数的床垫,端坐在床沿,任凭发梢的水珠滴滴答答往下落。
“我我我……”路橙问,“我能上你的床吗?”
顾司宴指了指天花板的顶灯:“或者你想吊在上面当电风扇?”
“谢邀,人胖,吊不起来。”
路橙蹬掉拖鞋,跪坐到他身后,拨弄起面前尊贵的头颅。
顾司宴的头发跟他的脾气一样死硬死硬,浸满水依然扎手。
路橙这辈子只给娃娃吹过头,把顾司宴的脑袋当作黑色毛线球,心思已经跑到了下方。
膝盖一碰上果冻床垫,他就忍不住想要蹦一下。
顾司宴感受着身下小幅度的震动,风筒吹出的风熏热,少年微凉的指尖在发根间穿梭游走,冷热交替的感觉,过于清晰也过于刺激。
刺激得他血液上涌,迫切地想要问一个问题:“小骗子,你这辈子有没有被别人骗过?”
路橙震惊:“你刚才叫我什么???”
他一激动,手下的力道就没轻没重,薅下了顾司宴的两根鬓发。
顾司宴脸色骤冷:“啧。”
一不留神就喊出了心里话。
路橙心中警铃大作,试图安抚头发的情绪:“没事的,区区两根而已,你又不是中年邵经理。”
顾司宴找补道:“双排的时候你从来没跟我说过,自己是SRG的青训,这还不算小骗子?”
路橙关掉吹风机:“查户口也是队长的职责?”
顾司宴回眸,对他笑了笑:“没错,小骗子。”
路橙默默低下头:“……”
这三个字里掺杂了丝丝暧昧的亲昵,死男人今天跳了哪口涮涮锅,说话都变好听了。
“当然被骗过。”寂静的房间里,回荡着路橙的答案,“我小时候,我妈说她最喜欢我了。”
“她准备改嫁去外地的前一天晚上,带我吃了一碗十五块钱的酸辣粉,第二天拿走了所有现金。”
路橙像是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背脊发软,下颌几乎要抵在顾司宴的肩头:“队长,每个说喜欢你的人,都有可能是骗子。”
从这个角度,他能清楚地看到顾司宴的喉结。
形状很漂亮,很man,经常被疯狂的老婆粉们截图切片欣赏。
喉结缓缓地上下滚动,像是压抑住了许多无法说出口的话。
顾司宴问:“你打算怎么报复骗子?”
“我会恨他们一辈子,”路橙说,“老死不相往来,不管怎么求我,我绝对不会原谅。”
他眨眨眼笑道:“这就是我。”
顾司宴的眼底闪过一点隐秘的痛苦,侧过身似乎想要坦白什么:“路橙。”
路橙:“呜!”
顾司宴:“……”
他家队长坚实的肱二头肌撞上单薄的下颌,路橙的下牙嗑到嘴唇,一舔好像还有血味。
“呜呜呜呜呜——死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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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教练讨论伤害数据的事,不得不拖到训练赛当天的下午。
KG训练室。
楚琼林凑近研究了一会儿路橙发肿的上唇:“宝贝,你的嘴怎么了?”
路橙垮起小猫批脸,答道:“被狗咬了。”
楚琼林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路橙:“……”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我找狗——啊不,顾队长试过了,体验服苏离大招的治疗效果,不受减疗装备的影响。”路橙说,“妈妈,我看完了TMC的比赛录像,和你确认几个选手的操作习惯,算作弊吗?”
楚琼林:“你自己发现的,当然不算。”
路橙开启小鹿大点兵:“TMC的中单Wisdom哥哥喜欢蹲在河道的这个草丛,找机会抓对面掉点的人。”
“打野Miss哥哥开野时,如果从红区开的话,习惯从三只小猪打起。”
“AD哥哥要是玩新英雄卡芬妮——”
说着说着,他的脸颊一冰。
顾司宴不知何时闪现到了背后,把一杯冰奶茶搁到电脑桌上,没好气地问:“军书十二卷,卷卷有哥名?你哪来这么多哥哥?”
路橙迷惑:“我没点奶茶,你是不是送错外卖了?”
“给你点的。”顾司宴说,“午饭才吃了几口,还疼呢?”
“妈妈你看他!”路橙狠狠地戳进吸管,像戳进了顾司宴的狼心狗肺,“狗还有点良心。”
楚琼林现场吃了满满一口CP粮,瞅了眼手机时间:“大家准备一下吧,我们今天早点开打。”
“至于卡芬妮,你的AD哥哥今天不玩新英雄。”楚琼林伸手完成每日捏脸的日常任务,笑着扔下一道晴天霹雳,“我们打正式服5v5。”
糯米团子进化成了冰糯米团子。
手感升级。
路橙刚吸了一大口椰果:“卧槽???”
“夏季赛总决赛,不是还剩下两把吗?”楚琼林,“原班英雄阵容,指挥权交给你,带着KG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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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那个……”路橙调整了半天耳机的角度,怎么戴都觉得耳尖发烫,小声地试探道,“大家还记得夏季赛是怎么输的吗?”
任小航哼起小调:“忘不了,TMC的疯狗——哦哦,忘不了——”
“你特么给老子闭嘴!”栗荼之平地一声吼,“不就是队长被打爆了吗?”
穆柒点了个赞:“6,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队长的怒火。”
被打爆的队长本人没有怒火,心平气和地说:“因为我——”
路橙却抢话:“因为KG不论用阵容,本质上都是在打野核。野核一散,大家就觉得这把游戏一定会输。”
“要是被针对就是被打爆,那联盟就没有打野可以站出来。”
他扭头望向顾司宴,渴望寻求认同,
恰好对方也在望向他,两人的视线交汇了一瞬,又迅速错开。
路橙像是被狗咬了第二口,吐字有点不太利索:“所、所以只要放弃野核,就不怕针对了。”
任小航好久没听过这么大逆不道的发言:“啊?可队长最后两把拿的是镜和露娜吧,这还能放弃?”
穆柒:“你比那个绿毛还6。”
唯一兴奋起来的只有栗荼之,发出大魔王笑声:“kufufu,法核终将统治峡谷!”
“总之我有办法!”队友们没一个正常人,路橙的e人模式电量快耗尽了,自带波浪线地央求道,“信我嘛。”
“嗯,我信你。”
一个低沉的嗓音冲击了他的鼓膜,也终结了训练室里七嘴八舌的嘈杂。
顾司宴若无其事地追问:“路指挥,还有什么话要交代?”
“没了。”路橙扭过脸对着墙自闭,“嘴唇疼。”
真正开打后,自闭的成了TMC五人组。
他们发现对面好像多了个楚琼林PLUS,几乎摸透了每个位置的操作习惯,连谁喜欢蹲哪个草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黑马战队的优劣势一体两面,大赛实战经验不足,但对其他战队而言,他们的战斗风格非常陌生又足够狂野,打得老牌豪门措手不及。
他们像被楚琼林按着做题的乖学生,一旦出现了新题型,又失去老师的辅导,就彻底乱了章法。
这两场比赛最大的新题型,莫过于顾司宴“自暴自弃”,但KG还是掌握了赛场的主动权。
又在他们以为对面已经放弃野区时,杀个回马枪围剿。
前期被压制的镜和露娜靠着缝缝补补偷来的经济,还是发育到了六神装。
最后一波团战,新来的小辅助张飞开大一喷四,复刻了夏冠赛的名场面。
然而,这次攻守之势逆转,身着红衣的侠女从河道右草杀入战局,位移纵横不断,漫天繁花乱飞。
沉寂了一整把的FMVP,他回来了。
[全部]TMC. Miss(橘右京):妈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全部]TMC. Miss(橘右京):通敌出卖我们的小秘密。QAQ
[全部]小鹿要上分(张飞):Miss哥哥,你的小秘密是我发现哒!OvO
[全部]KG. SiYan(露娜):赛场上禁止跟对面打字聊天。
[全部]TMC. Miss(橘右京):?
[全部]KG. Hang(马可波罗):啧啧啧啧。
[全部]KG. July(姬小满):习惯就好。
[全部]TMC. Wisdom(西施):恭喜。
[全部]TMC. Wisdom(西施):世冠见。
[全部]TMC. Wisdom(西施):带上你的小辅助。
[全部]KG. SiYan(露娜):好,世冠见。
路橙:“……”
不是禁止跟对面聊天吗。
死男人自己怎么聊上了!
他还在盯着KDA数据独自生闷气,耳边突然响起了掌声:“恭喜!!”
“恭喜小路!”
“选手ID打算叫什么?还是叫Deer吧。”
“[KG. Deer],可爱捏。”
路橙脸上的迷茫逐渐松动,他站起来问楚琼林:“教练,我是通过试训了吗? ”
话里不知不觉间带上了哭腔:“我是不是可以继续……打电竞了?”
楚琼林轻轻地把他按回了电竞椅上:“这种家务事还得问你老公,打赢了比赛,妈妈先送你个礼物。”
楚琼林掏出一副粉色的新耳机,拨开路橙耳边的碎发,帮他戴整齐。
路橙一心只关心试训的结果,没精打采地捧场道:“哦,猫耳耳机。”
这款耳机在联盟的选手中间一度很流行,号称猛男卖萌神器,颜色越粉,打人越狠。
栗荼之这种外设控加收集狂魔,甚至买齐了粉红、粉紫、粉蓝七种颜色,打人时召唤七彩加成buff。
楚琼林:“猫耳?你再摸摸。”
路橙往上伸出爪子。
有点长,有点细,还有小小的分叉。
路橙惊讶地问:“是鹿角??”
“专门定制的鹿角耳机,全联盟尽此一款。”楚琼林冲门口努努嘴,“你老公有事找你。”
路橙蹭地站起来,直接戴着耳机冲出了门。
浦江市地处亚热带,即使到了十月下旬,午后的阳光还保留了一丝暖融融的夏意。
别墅花园里种的大多是四季常青的品种,藤萝架上的花朵早已败尽,垂下一连青绿的瀑布。
顾司宴独自一人,在藤萝架下等候他。
路橙忐忑不安地向他走近,去领取自己的审判结果:“队长,我的试训——”
顾司宴突然说:“让我考考你。”
路橙:“??”
孔雀病的易感期不是过去了吗,怎么又随地霸总语录。
顾司宴指着花园角落里两棵挨在一起的树:“这是什么?”
路橙答:“这棵是树。”
“那个呢?”
“这棵也是树。”
顾司宴沉默三秒:“初中语文学得不错。①”
路橙:“队长客气了,加起来可能听过两节课?”
顾司宴又问:“它们有什么区别?”
路橙决定不再莽撞,仔细观察了半天,终于发现了华点:“这棵是直的!这棵已经弯了!”
顾司宴清了清嗓子:“其实它们都有点弯。”
他放弃追问路橙,直接公布了答案:“这棵树长在向阳的地方,有风有雨水,顺顺利利长到了这么高。”
“而那棵树一开始种错了位置,被藤萝架挡住阳光,被周围的蔷薇花抢走水分,只能歪歪扭扭地往上长。”
“大家总会觉得这棵树很可怜,却经常忘记,最终它们长到了一样的高度。”
顾司宴口头布置了一篇现代文阅读,路橙感觉自己晕字症犯了,眼泪都快掉下来:“队长你想赶我走可以直接说,别拿语文成绩当借口,学渣的命也是命。”
“路橙选手,希望KG对你而言,是一个向阳而生的地方。”顾司宴伸手揉揉他的脑袋,“可我不担心,因为你已经长到了这么高。”
“欢迎你,[KG. Deer]。”
路橙的心脏简直要骤停了:“你讲了这么多废话,是想说明——我是KG的人了?”
“当然。”顾司宴的手向上移,揪住了小鹿角。
“顾司宴!!”路橙喊道,“不许捏,要断了!”
罪恶的手又向下移。
“脸也不许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