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自己板板正正的楷体字, 萧如月的字一撇一捺都极有风骨，素汐一时间看呆了, 等她回过神来属于她的那份合同已经塞进了怀里。
“现在可以履行你的职责了。”
素汐哑然，没有懂，萧如月又重复了一遍：“帮我疏导信息素度过发情期的职责。”
果然萧如月的性别常识和失忆后的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半斤八两，素汐不由得失笑一声，语气无奈，却莫名有些迁就：“现在还不是你的发情期, 体热和腺体疼痛只是发情期前的预兆，如果我现在临时标记你，你的身体正式进入发情期会非常依赖我的信息素。”
素汐语气一顿, 其实按照合同的要求，发情期间她是不可以离开萧如月身边的, 即使现在临时标记也没有关系，但她不想埋下任何隐患。一个发情期前从未被Alpha标记过的Omega进入发情期的反应会比曾经有过临时标记的Omega弱一些。
萧如月很快就改变了主意：“你比我要了解Omega该如何度过发情期,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安排吧。”
Omega的第一次发情热非常重要，素汐在接受教育的时候被老师叮嘱过，一定要循序渐进的让对方接纳自己的信息素, 就像打抑制剂要从强度低的开始慢慢建立耐受性。Alpha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 不顾Omega的感受强硬的进行标记, 会给Omega的身体留下隐患。
似乎是怕萧如月会害怕，素汐绅士地握住了她的指尖，隔着一层白色的丝绸手套一股凉意袭来，滚烫的身体只有手是冰凉的, 素汐莫名握的更紧了一点。
她语气温柔, 尽可能把每一步讲的详细：“闭上眼睛，感受你的身体, 将身体核心处的滚烫集中到后颈的腺体处，不要让它四处扩散，让那股热量集中在腺体慢慢释放。”
萧如月听话的闭上双眼，感受到指尖被炙热的手掌握住后，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她努力忽略这一点不是，将藏在身体里折磨她的滚烫力量一点点汇集到腺体处，听从着那循循的引导声，控制着信息素泄露的速度。
空气中渐渐出现了蜜桃的信息素，缠绵的围绕在两人的鼻尖，信息素每释放一次，萧如月的身体就变得更加轻盈。与之相反，素汐的眼角慢慢变红，如同入定的老僧一般忍耐着Omega信息素的挑逗，还好她早有准备，否则她那不争气的信息素早就跑出去和蜜桃香气缠缠绵绵了。
“你还好吗？”萧如月盯着对方眼角那一抹绯红，语气有些担忧，经过素汐的科普她也意识到Alpha对Omega的信息素有生理学的反应。
素汐没有回答她，只是在空气中蜜桃信息素含量饱和的那一刻，烈酒的味道从外向内的将蜜桃香包裹，如同大海一般包裹了汇入湖泊的溪流，就在那一刻萧如月的指尖回勾住了那双微热的手掌。
烈酒的醇香渐渐变淡，嗜足的蜜桃香吃饱喝足后，悠悠地回到腺体，活像个吃抹干净后拍拍屁股走人的渣女，素汐睁开眼，长舒一口气：“舒服点了吗？”
那双温暖的手松开她指尖的时候，萧如月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空了一块，被捂热的指尖和她手背冰冷的温度割裂开了。
萧如月轻轻地点头：“好了很多。”她一向严谨，三分便是三分，绝不会多说一分或少说一份。
在烈酒醇香的引导下，弥漫在她腺体内的信息素不再横冲直撞，井然有序的列队站好，后颈处异常的温度也慢慢下降，逐渐逼近正常的体温。萧如月自认不欠任何人，但现在却欠了一个只见过几次面失忆的Alpha人情。
素汐有些疲惫，努力撑起一个笑容：“那就好。”
为了让萧如月能慢慢适应AO之间的信息素交融，素汐使用的方法是生理课老师教过的最难的一种，Alpha单方面容纳满足Omega的信息素。她每年的易感期都靠打Alpha专用的抑制剂度过，还是第一次和Omega有这么亲密的接触。
萧如月的身上仍然有淡淡的蜜桃香气，只是那蜜桃香里掺杂了一点烈酒的醇香，素汐小脸一红，眼睛向上瞟，看着天花板，不太自然的转换话题。
“你这个时间不应该在学校工作吗，怎么提前回来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萧如月浅浅地嗯了一声：“我辞职了。”
“哦哦，辞职了。”
素汐左眼皮一跳：“辞职了？为什么？”
萧如月唇角扬起微妙的弧度，难得开了个玩笑：“世界这么大，我想出去看看。”
素汐微愣，想起之前萧如月和她分析过的局势，地球的环境已经越来越恶劣了，如果攒下的钱足够生活，在最后的时间里辞去工作，做着喜欢的事等待地球的最后一天，听起来还不错。
只是太过悲观了，素汐抿了抿唇：“你有没有想过地球的情况或许没那么恶劣，北城区的公安局、工地、商铺里的人不都在努力工作吗？”
她去买早餐的时候，突发奇想和早餐铺的老板娘讨论了一下，五旬老太眉宇坚定，夸夸其谈最新的新闻报道，坚信A国已经找到了解决海岸线上移的办法，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萧如月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我约了樱花女子大学附属医院神经科的专家号，是我在生物研究所认识的一个朋友，对脑部很有研究。”
素汐盯着那双视线柔和的棕色眼眸若有所思。
南城区樱花女大附属医院。
五楼空荡荡的专家门诊，一个带着医用口罩，穿着白色大褂的干练短发女人双手插兜，从内推开了门诊的大门。
神经科专家走出来，看到约她门诊的老同学身边站着一个高腿长的银发女人，两个人肩膀几乎要挨在一起，她眉梢一挑，看向萧如月所在的方向，表情戏谑：“女朋友？”
萧如月站在等候区，手里拿着病历本，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和身份ID，闻言淡定地摇了摇头，之后就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了，空气里弥漫着名为尴尬的沉默，素汐后背不由得冒了点冷汗。
她是黑户没有身份信息，只能凭萧如月的关系和身份来门诊看病，素汐瞥了眼两人之间礼貌的社交距离，她本以为萧如月随随便便就能约出来的专家，应该和她关系很好，但现在看来也就那样。
见萧如月还是和以前一样，冷得像个冰块，神经科专家啧了一声：“进来吧。”
素汐和萧如月一起进入了诊疗室，专家诊疗室空间很大，后面摆放着很多类型的仪器，看上去格外专业，素汐东瞅瞅，西看看，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
专家冷哼了一声：“想不到你也会有找我帮忙的一天，我还以为萧大学霸这辈子都不打算我说一句话了呢。”
这话说的冷嘲热讽，但同样的话萧如月不知听了多少，她语气冷淡：“她的情况我在电话里都和你讲过了，身体没有明显外伤，但是部分失忆，我的诉求是查明失忆的原因，尽可能使用温和的手段帮助她逐渐恢复记忆。”
闻言，医生愣了一下，轻轻咬住了嘴唇：“她的病情你还真清楚。”
萧如月一脸平静：“麻烦你了。”
神经科专家站起身，走到一个造型奇怪的仪器旁边，对着银发女人抬了抬下巴：“躺上去。”
素汐先回头看了萧如月一眼，发现她也跟了过来，就站在医生的旁边，正对着她微微颔首，原来躁动的心跳莫名平稳了下来，素汐整个人躺到了仪器上。
耳边还能听见医生和萧如月攀谈的声音。
“你离开实验室后，我们又发了好几篇高因子的论文，其中有一篇的第一作者是我，你要是晚离开一个月，那几篇论文的第一作者就是你的，后不后悔？”
“恭喜。”
攀谈的声音逐渐消失了，仪器里连着很多条线的头盔覆盖到她的大脑上，素汐陷入了一片漆黑，外界的光没有一丝能透进来，机器不断发出振动声，她知道那是仪器开始工作了，黑暗中她闭上了双眼。
漫长的回忆。
那一年素汐十四岁，还有两年才到分化的年龄，个子却已经蹿的比同龄人高一节，身体也更加强壮，学校里有很多已经分化成 Omega的学姐经常会跑到低年级的窗户边偷偷看她。
老师站在讲台上讲解着机甲的基本构造，素汐用一只手托住脸颊，漫不经心地听着，她母亲宿明妍是机甲研究所的研究长，这些知识对同班尚未分化的小伙伴来说很是新奇，但对她而言就有些小儿科了。
窗外有很小的议论声，素汐扭过头发现一群高年级的Omega三五结伴的站在窗外，手遮着嘴唇，正在悄悄打量着她。
“一头银发看起来好乖！”
“怪不得她体训是第一名，腿真的好长，一定会分化成Alpha吧！”
“据说她亲妈是帝国军队的元帅素容将军呢！”
素汐的耳力一直很好，她唇角勾起一个笑，目光柔和的看向窗外。
“她看过来了！”
“啊啊啊好害羞！”
“我们议论她，她会不会生气呀！”
似乎是为了打破Omega们的担忧，素汐生疏地模仿出道的idol来了一个油腻的wink。
“啊啊啊好可爱！”
全班同学的视线都被窗外吸引了过去，机甲构造课的老师危险地眯起眼睛，咳嗽了一声，语气意有所指：“有些同学不要仗着家里条件好就胡闹，机甲的制作是一门很难的工艺，需要付出漫长的时间和心血才能得到回报。”
坐在后面的女生戳了戳素汐的后背，语气悄悄：“这老学究内涵你呢，下课揍她一顿？”
素汐摇头，耸了耸肩：“无所谓。”
她才不在乎有老师因为她的家庭条件内涵她，她亲妈的元帅位置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她另一个亲妈也是凭真才实学力压一众前辈坐上了机甲研究院院长的宝座。
素汐勾唇一笑，这样的母亲从来都是她引以为傲的存在。
优越的家庭、出色的成绩、同伴的拥护。
十四岁的天之骄子应有尽有。
白色的亮光打在脸上，素汐醒来时，仪器已经慢慢升起，她躺着的姿势变成了半卧，她抬手遮住了耀眼的强光，直到眼睛适应后，才慢慢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萧如月担心的面容，她的嘴一张一合，但她却什么也听不见，有冰凉的液体滑落到唇瓣附近，素汐下意识舔了一下，咸的。
耳边萧如月的嗓音慢慢变得清晰。
素汐听到她在说：“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