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微微抬眼看了正对着莱克斯大厦的这栋辅楼若有所思的尼克，轻轻在自己耳侧的头盔敲了一段莫斯代码。
“我要把它炸了。”尼克突然开口说。他刚才听道蝙蝠侠说的话了，这栋楼里还有一个能够威胁整个大都会平民的辐射设备。虽然今天暂时不杀卢瑟那个死秃子，但炸掉他的楼，给他添点堵这种事他还是很愿意做的。
蝙蝠侠强行从他怀里跳下来站直。
“我说最好不要，你应该也不会听。”虽然依旧是被变声器处理过的喉癌音，但他的音量明显弱了很多。
“你今天对我说了太多次不行，再从你嘴里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我觉得我会脱粉。”尼克带着眼罩的脸正对着辅楼，并没有看向蝙蝠侠。
蝙蝠侠现在也看不到尼克的表情，他知道多说无益，再说作为一个拥有“人类灵魂”（这个词需要重音）的人造人，尼克今天遭受的一切，能让他克制住情绪，不当场杀了卢瑟，都足以证明他的道德感远超于常人。
当一个人拥有绝对力量时，“不杀”是比“杀”更难的决定。他本人身处哥谭时，曾无时无刻遭受这种因为选择了“不杀”而给自己带来的煎熬和痛苦，这种克制的痛苦对自己最直接的影响就是他曾变得越发偏执和暴力——没有一个人类能永远活在绝对理性之中，如果真能灭人欲，那么同样也会失去对他人遭受苦难的怜悯之心。
蝙蝠侠会因为这种痛苦变得更加偏执和暴力，在“非法执法”的时候，毁坏更多的公共设施，用更凶狠的拳头对待那些罪犯，将他们打到骨折或者留下终身残疾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但蝙蝠侠的破坏力再大，他也只不过是一个人类，而人类是有极限的——但是超人类却没有。所以，他不能保证当一个超人类，他的内心因为选择了克制而为他带来的痛苦一旦超越他们所能承受的阈值，会发生些什么。
鉴于以上种种的考虑，适当的发泄就显得很有必要，于是他说：“想炸就炸吧。”
至于炸完楼可能遇到的麻烦，只能由“布鲁斯韦恩”帮他解决了。
“042。”蝙蝠侠的话音刚落，尼克就迫不及待的呼唤了辅助机。
“已扫描，目标建筑内已无生命迹象，可以实施导【弹打击。”042的声音有一点轻微杂音。
卢瑟这个狗东西装晕装的还挺像，跑的也挺快。尼克嘲讽的想着。
“辅助机受损，启用导【弹功能会触发本机的强制休眠状态，是否确认启用。”042再次询问。
“强制休眠不影响你修复自己吧？”尼克问。
“不会。”
尼克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但炸楼的愿望实在太迫切了，他也没细想，直接说：“那就炸吧。”
“请后退至安全距离……辅助机蓄力中……3、2、1…”
042面前的强光范围越来越大，等到它倒数结束，几股强光直直射向辅楼，随着一声巨响，十几层高的辅楼在尼克面前轰然倒塌。
【隐藏任务：摧毁莱克斯·卢瑟的阴谋。已完成。任务说明：莱克斯卢瑟为了对付超人，在大都会准备了巨大的辐射设备，一旦他的阴谋得逞，会对大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打击。你找到了他的辐射设备并摧毁了他，阻止了惨剧的发生。任务奖励：资源x4000】
他的任务面板突然毫无预兆的跳出一个完成的任务界面。
尼克惊讶的睁大了眼。什么？他炸栋楼居然炸出了4000点资源？等等，应该是，什么？这怎么还有“隐藏任务”这种东西？这种任务根本没有触发提示，只有完成之后才会显示吗？这谁能想得到啊？
还没等尼克细想，蝙蝠侠忽然毫无预兆的在自己身边直直跌倒。
尼克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对方。
他抱着失去意识的蝙蝠侠，短暂的有点不知所措。
“泰尔德先生？”尼克的左耳突然传出声音，吓了他一跳，但他很快记起，这应该是Zero之前用来联系布鲁斯的通讯耳机。他记得布鲁斯之前说过，这个通讯器可以在Zero遇到危险而蝙蝠侠又不在的时候，帮他联络到可以帮助他的人。Zero之前应该是用这东西和布鲁斯联系过。
“你是？”尼克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
“我是蝙蝠侠的助手。”便是一在通讯那头说：“蝙蝠侠先生刚才提醒我，如果他突然失联，要我联系您。”
“啊是……他晕过去了，怎么办？”他询问通讯器里，蝙蝠侠的那个助手。
如果在哥谭的话，蝙蝠侠失去意识之前，总会第一时间召唤蝙蝠车，让蝙蝠车直接将自己带回蝙蝠洞，或者在还能保持清醒的时候去到他自己所在的安全屋暂避，但现在他们在大都会，蝙蝠机也不暂时不能跨越大都会上空，好在蝙蝠侠已经做了安排，便士一说：“这里有一个地址，是先生在大都会的安全屋，能麻烦您将他送到这个地址吗？”
尼克觉得这没什么难的，本让042检索一下地图，发现042已经重新变回宝箱形态掉在自己脚底下。
不过，既然游戏面板都弹出过一次了，想必这个游戏系统的地图应该也是可以用的吧？尼克打开面板，果然发现便士一提到的位置已经被标记在了大都会的地图上——他的大都会地图开了一部分，应该是Zero之前追逐丧钟的时候开的。
尼克用脚尖将宝箱形态的辅助机勾起来放在蝙蝠侠的怀里，开始朝着标记点快速奔跑。
机械生命的体能确实是人类无法比拟的，尼克感觉自己简直就像是一阵风，抱着个200多磅的成年男人，居然能脸不红气不喘的飞速奔跑那么久。
十分钟后，尼克抵达了地图的标记位置，第一感觉是那里的社区环境并不是特别好，即便是深夜，还是有不少人在外徘徊，什么奇形怪状的人都有。
不过也正是这样，看尼克怀里抱着个用黑色布料包裹的严实的人，大家都没有多给他一个好奇的眼神。
但这么破的社区，蝙蝠侠提供的那个地址的公寓，竟然是很高级的虹膜识别锁。
尼克低头看看怀里那个头盔上严严实实的白色光学镜片，心想这可不是我要掀你马甲，是你这安全屋设置的准入条件有点苛刻。
还没等他的手摸上对方的头盔，便士一又说话了：“尼古拉斯·泰尔德的虹膜信息已录入，您可以进去了。”
不愧是蝙蝠侠的最强辅助啊！
尼克站在虹膜扫描仪前，“嘀”声过后，锁芯自动打开，他抱着蝙蝠侠顶开门进了房间。
这个安全屋设置的很简单，只肖扫一眼就能看清里面的全部布局，一张单人床，一个两人勉强坐的简易沙发，一个不知道放着什么的橱柜，还有房门开着的卫生间。
尼克把人放到沙发上，很自然的再一次打开游戏面板。
他们抵达这个坐标后，标记就消失了，尼克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好像只有任务相关才会显示坐标标记，所以这是什么任务？不会又是什么隐藏任务吧？
当然不是，尼克看着游戏面板上的显示，有点懵。这个地图标记是【保护布鲁斯·韦恩】这个任务刷出来的。
艹，这半天把韦恩给忘了！
尼克大惊失色。想到之前坐标给他的提示是韦恩跟他在同一栋建筑里，自己不会刚才炸楼的时候直接把韦恩也炸死了吧？
应该不会。刚才042都扫过了，楼里已经没有会喘气儿的了。所以Zero之前一直说韦恩在楼里，他人呢？就说刚才炸楼的时候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原来是把韦恩给忘了！
等一下，辅助机之前埃了一枪，不会是把它给打出什么bug，没检测到布鲁斯吧？然后在自己炸楼的时候直接和大楼一起灰飞烟灭了？那这他可冤死了。
尼克不放心的再次将任务打开看了一眼，任务并没有显示失败。
但，如果任务没失败的话，韦恩现在在哪儿呢？
他一边准备出门找韦恩，一边再一次打开地图，看看地图能不能给自己点提示，告诉他这个阔佬又浪到哪里去了。幸亏自己有系统地图标记，不然真不知道去哪个犄角旮旯找韦恩。
结果手刚放在门把上，他就顿住了。
韦恩现在的坐标和自己的坐标是重合的。
这个意思就是，韦恩现在也在这栋楼里？
难道这个楼也是布鲁斯·韦恩的产业之一，韦恩现在刚好在这栋楼和自己垂直的某一户中？
尼克转过头，看着正歪着身体倒在沙发上的蝙蝠侠，心里忽然有了个荒谬但大胆的想法。
不会真的是他想的那样吧？
他慢慢走过去，伸手握住蝙蝠侠面罩右边尖尖的耳朵处。
“泰尔德先生——”便士一有些惊慌的声音从通讯器中响起。一阵快速又轻微的皮革摩擦过皮肤的“唰”声之后，尼克直接掀掉了蝙蝠侠的面罩。
下面露出了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
男人的头发上全是汗，被面罩压的蔫答答的贴在头上，他的眼周是一圈黑色的防水眼影，紧闭着的眼皮下，眼球还不安的颤动着。
他是布鲁斯韦恩，又不是尼克熟悉的那个韦恩。
尼克呆呆的看着他，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被颠覆了。
这怎么可能？那个头条不是绯闻就是丑闻的布鲁斯·韦恩？那个所有人认知里，愚蠢浮夸，游戏人生的布鲁斯·韦恩？
“泰尔德先生。”便士一在耳机里又叫了一声：“您还好吗？”
尼克这才回过神来。
“我该不好吗？”他反问道。
他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便士一的声音这么耳熟了。这是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的声音。
“你是潘尼沃斯。”尼克肯定的说。
便士一没有否认，他只说：“蝙蝠侠的头罩上有安全装置，如果有人在他昏迷的时候强行摘他的头罩的话，会直接被电击到昏厥。”
尼克看了看自己刚才碰触对方面罩的手，没有丝毫被电的感觉，连一点静电反应都没有。
“有可能是因为我是绝缘体？”尼克猜测道。
Zero的身体制造工艺科技含量确实很高。
所幸便士一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直接承认了：“我是。”
“但为了保密身份，我们一般不在工作的时候称呼全名。”阿尔弗雷德继续说。
尼克想了想，说：“没关系，这个频道被042特殊处理过，任何当前的地球技术都没法办窃听。”
对面没说话，尼克继续说：“但我还是尊重你们的工作习惯，便士一是吗？我听Br……Batman是这么称呼你的。”
“是的。”
便士一回答道。
尼克看着还在昏迷中的布鲁斯，又看了看手中的面罩，懊恼自己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身份关系都没联想到，明明自己已经有很多次接近真相。
但一般人确实很难联想到蝙蝠侠的秘密身份竟然是布鲁斯韦恩。毕竟这位哥谭阔佬看上去拥有了一切，而蝙蝠侠像是一个失去一切，走投无路的精神病人才会选择的身份。
尼克在这个瞬间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痛苦。
一个人的内心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毁灭，他的精神又该有多顽强，才会义无反顾的选择这样一条看上去没有尽头的救赎之路。
有的人受到伤害，选择伤害全世界，但有些人受到伤害，却决定将自己的毕生投入到让其他人不再受到伤害。
知道了布鲁斯是蝙蝠侠，原本遮挡在尼克眼前的迷雾尽数散开。
那么跟在蝙蝠侠身边的罗宾，就是达米安·韦恩了。怪不得他总觉得达米安的身手和罗宾那么像，原本以为他们都是被一个师父教出来的。
怪不得他总觉得红头罩对蝙蝠侠和布鲁斯都有种爱恨交加的感觉，本来他还无厘头的往多角恋情的方向去猜，现在看来，韦恩家死而复生的二少爷，就是蝙蝠侠那个传说中被小丑虐杀致死的第二任罗宾。
以前因为不打算和红头罩发展更深的关系，所以即便听杰森提到过一次，当时尼克也不动声色的将话题带了过去，不想深究他的过去，现在看来，这个过去的确挺惨烈的。
听说小丑现在还好好的活在阿卡姆疯人院，在杀死蝙蝠侠的助手，布鲁斯的养子之后。
想到这一点，尼克突然有些心疼起红头罩起来，虽然这点怜爱之情来的有点晚。
他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让自己不要继续想下去，同情一个NPC也许就是他这个玩家不幸的开始。
“恕我冒犯，在通讯中，我可以叫你T先生吗？”便士一问。
“T是什么？”尼克问。
“坦克的首字母，您曾经不是用过血腥坦克这个代号吗？但您自己对这个称呼好像并不是很满意，在没有找到更好的代称前，您觉得T这个字母怎么样呢？”便士一温和说。
尼克：……
我觉得不怎么样。
“Player。”尼克说，“就叫我这个吧。”
我是一个玩家，我有必要提醒自己，在这个糟糕的游戏世界里，永远也不要和NPC共情。
尼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