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疏雨坐下, 敲响琴键。修长灵活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流畅舒缓的音符流泻而出,是桑竹没有听过的曲子。
桑竹感觉违和, 一般音乐这种事,不该是萧晟之更得心应手吗?庄疏雨竟然也是深藏不露呀。看来之前庄疏雨有弹琴的戏都不是替身。
庄疏雨一边弹奏一边解释:“表演系有一节课, 叫解放天性。每个人解放天性的契机和方式不同,今天先试试音乐疗法。”
桑竹点头, 深以为意。
为演好戏,他也搜索过相关资料。解放天性是为了训练意识去达到自然的下意识创作, 摈除杂念挖掘深层次的自我, 达到更加灵活收放演技的层次。有用的方法因人而异。
有人也许通过跳舞领悟,有人通过瑜伽, 有的甚至是运动比如游泳。这算比较温和的, 更夸张的连钻胯互骂都有。
说起跳舞, 桑竹想起来之前庄疏雨说要检查舞蹈来着,他已经准备差不多,但不知道该什么时候提醒庄疏雨, 似乎对方都忘记了, 还是不要主动找骂吧。
眼看桑竹的表情已经神游天外, 庄疏雨还以为他这么快就进入状态, 细眉上挑颇为意外。
“我现在要问你一些问题, 你需要如实回答。喜欢的花是什么?”
桑竹愣了愣:“茉莉。”
他紧张起来,不知道庄疏雨接下来会问什么问题, 这种感觉好像在做心理咨询一样,很没有安全感。他看了看窗户, 如果说漏嘴, 从二楼跳下去, 应该不至于骨折。
桑竹的疑虑太过明显,庄疏雨的演奏正好跟上桑竹的情绪,桑竹觉得神了,注意力被吸引,一眨不眨盯着庄疏雨的手指。
“先记住,这一段旋律代表的意思是:担忧。”
庄疏雨又弹了好几段,每一段都会停下来,问桑竹听出来是什么心情。
桑竹说出最直觉的感觉,庄疏雨也不纠正是对是错,只是让他记住这些心情对应的旋律。
庄疏雨:“与我而言,音乐是最好调动人情绪的媒介,这也是为什么影视剧里喜欢用配乐来渲染情节的原因。好了,闭上眼睛,我们要开始了。”
庄疏雨的声音意外的温柔,听惯了他在片场的咆哮和毒舌,桑竹有点不习惯,但还是乖乖闭上眼睛。
“想象自己身处一片茉莉花海。微风拂面,自在悠然。”
桑竹鼻翼抽动,似乎真的闻到了香味,再多闻几遍,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很好,茉莉花很多,你在里面穿梭,花香萦绕你周身,沾染上衣摆。你很开心。”
庄疏雨的声音沉下来磁性又温柔,带着魔力能卸下人防备。和这段话相配合的是喜悦和舒缓交织的背景音乐,桑竹不自觉控制着想象中的自己行走,快乐得笑容满面。
“你很喜欢这片茉莉花海,你每天都会给他们浇水,悉心呵护。它们在你的照顾下,越开越多,花香越来越浓郁。”
桑竹眉头舒展,沉浸在一望无际的花海里,看着它们繁茂鲜活。
“这天,你像往常一样给花浇水,你遇到一个人,全副武装看不清样貌。他在踩踏你最喜欢的茉莉花。告诉我,你什么心情?”
桑竹蹙起眉头:“愤怒。”
“很好,你走上前斥责他。”
在逐渐快节奏的旋律里,桑竹开了口:“你不能这样对它们。”
还是太温和了,庄疏雨也不急,继续引导:“你表现得很礼貌,但对方根本不听,甚至变本加厉。它将茉莉花连株拔起。你该怎么制止它?”
“住手!”
声音些微高亢,但仅仅只是提高音量,对人起不了任何威慑力。
“对方将你推倒在地,大肆破坏。纯白的花朵碾进土里,到处都是残枝败叶。”
桑竹气得浑身发抖,喊出来却带着哭腔,反让人凌虐心大起。庄疏雨摇摇头,决定换一个方法。
“这个时候你很重要的人出现,也在帮你制止破坏花田的人。这个人比你想象的脆弱,被那人打骂,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漫天飞舞的花瓣里,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颤颤巍巍拦在桑竹面前,苍老的声音慈祥而坚定:“桑桑不要怕,奶奶保护你。”
“老不死的,都要入土了还想阻止我?去死吧你!”
脚提了起来,就要踹向老人。
肉眼可见的,庄疏雨看到桑竹面部表情变了,确确实实的愤怒出现。
加快的音乐激昂,桑竹站起来,冲到钢琴边,把钢琴当作意识里的坏人,疯狂砸动。
“滚!”
杂乱无章的琴声将桑竹拉回现实,他睁开眼,眼底一片血红。
庄疏雨惊喜:“就是这个感觉这个心情,你记住了吗?”
桑竹茫然,愤怒瞬间化解,名为悲伤的情绪在胸口扩散,放声大哭起来。
他觉得一定是原主的记忆在影响自己,但好难过,头也好痛。
桑竹掏着口袋,翻出霍念尘叮嘱他,要是头痛就吃的药,直接干咽了下去。
庄疏雨没想到桑竹解放天性后的反应这么大,意识到桑竹原本就有精神疾病,会不会因为这样,切换到另一个人格。
他走上前想安慰桑竹,而桑竹抽噎着后退,抗拒庄疏雨的靠近。
“抱歉,我不知道会这样。需要去医院吗?”
桑竹摇头,等待头痛慢慢平息,可怜又无助的样子看得庄疏雨一阵心疼。
庄疏雨很想问桑竹想象中重要的人是谁,又担心再次刺激到人,只能和他一起沉默,关切地看着他的变化。
药效起作用,桑竹晕乎乎的,犹记得愤怒的情绪,但悲伤再次消失。
他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眨巴眨巴眼睛,抹掉泪珠之后仓惶道歉。
琴键被砸得高低凹凸不平,琴架有小小裂痕,算是报废了。
“庄导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了。琴我会赔偿,要是冒犯了您,我也会赔偿。我……对不起!”
在桑竹惶恐不安的心情里,庄疏雨轻柔抬起桑竹的下巴,擦掉脸上的泪痕,再整理好他的衣服,顺着往下捧起他的手。
“疼吗?”
桑竹:!
“不,不疼。”
“今天是我没把握好度,请你吃饭就当赔罪?”
庄疏雨突然这么温柔,桑竹感觉见了鬼。
别说,真的会让人迷惑,似乎两人关系很不一般一样,不然庄疏雨怎么会低头小心吹着手上的伤。
痒痒的气息越来越近,手指周围的空气也在升高。
桑竹不自在抽出手,背在身后:“庄导上次给的药还有,我会好好擦药的。”
庄疏雨恢复到正常不冷不淡的态度,后退几步出了安全距离。
“不错,你能很快进入状态,说明音乐对你解放天性有用。但记住,没有我的引导,不要尝试自己去做。”
这才是正常的庄疏雨,桑竹觉得刚刚自己肯定是想多了,他收拾好心情,应了声:“明白了,谢谢庄导。”
“走吧,吃饭。”
狗仔队从庄疏雨进琴房开始就蹲点,这个时候两人一前一后出来,疯狂拍照。拍着拍着,一只手挡在镜头处。
“萧……”
“闭嘴。”萧晟之不客气抢过狗仔的相机,冷冰冰道,“没收了,别让我再看到你。”
“大哥!那是我吃饭的家伙!”
一张支票拍到狗仔眼前:“够吗?”
“够了够了!”狗仔狂喜,跑得飞快。
萧晟之抱着相机,对逐渐远去的二人再拍下一张,喃喃道:“这便是还你的了,我和以前的你再不相欠。”
吃饭的时候,桑竹才觉得手指很痛,筷子和勺子都拿不动。庄疏雨坐得近些,示意他张嘴。
桑竹耳根瞬间漫上绯色,这举动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嘴巴缝住了?不是说要赔偿我吗?”庄疏雨用勺子舀了勺土豆泥,刮干净周围,义正言辞说道,“你今天吓到我了,对精神损失的赔偿,就是让我喂你吃东西,很合理对不对?”
桑竹蜷起手指想抓衣角,但因为伤僵住一两秒。轻轻颤动的睫毛下眼神慌张,眼尾的红色还没有完全消散又聚了起来。
他小心张开嘴,咬上勺子,唇瓣蠕动很快吸走土豆泥,垂下眼睑抿着唇吞咽。
庄疏雨眯起眼睛,换上筷子又夹了块肉。
灵活的舌头卷过肉块,舌尖扫过唇角搅走的不是肉汁,是庄疏雨和尚一样,从出生以来就没有被搅动的春心。
庄疏雨放下筷子,闷头喝了口茶。
“庄导,我吃饱了,谢谢。”
桑竹坐立难安。
庄疏雨神态明显不悦:“就吃了几口,别跟我客气。想反悔赔偿?”
桑竹只能继续接受投喂,食不知味。
庄疏雨动作也越来越敷衍,好几次土豆泥沾着勺子太多,为了不掉落,桑竹只能很小心地把四周舔舐干净。
桑竹吃得专注,不敢看人。
庄疏雨却肆无忌惮,唇角含笑。他想着,养一只这样的小兔子,挺不错的。秀色可餐,乖巧听话,有天赋又努力。
然后把兔子的病治好,据为己有。
直到桑竹盘子里的东西被悉数吃完,庄疏雨盘子里的分毫未动。
桑竹愧疚,因为自己耽误了庄导吃饭。
“我也吃饱了。”庄疏雨餍足舔舔唇,笑着揉了揉桑竹的头,“真乖。”
桑竹敢怒不敢言,干巴巴笑着。
霍念尘的车已经在饭店附近停下,来接桑竹的时候庄疏雨拎着打包的盒子,笑眯眯跟霍念尘打招呼。
“小霍好。”
霍念尘迟疑,推了推镜框点头:“庄导好。”
桑竹小声说了句“庄导再见”,就步履匆匆爬上车,揉着圆鼓鼓的肚子。霍念尘还没发火启动,看桑竹状态挺不对劲,问他怎么了。
“庄导好厉害。”桑竹摘取重要部分,总结今天的收获,“他成功调动我愤怒的情绪了。”
“不错。”
霍念尘双手牢牢按住方向盘,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桑桑害羞的时候,就会这样。庄疏雨做了什么……
桑竹担心霍念尘发现什么,心虚问道:“怎么了?”
“没事,回家了。”
另一边,庄疏雨回到琴房,将沾染桑竹血迹的钢琴残骸拾起,小心放进口袋。
处理完毕以后,他给学校领导打了电话:“对,拍摄需要,这架钢琴我买了,之后会有人来抬走。”
庄疏雨坐在操场,慢条斯理吃完冷掉的饭菜。
夜幕降临,灯火霓虹,少男少女心事在操场融合交缠。
庄疏雨躺在角落,惬意自在。
借着阴影遮挡,没人注意到那里躺着一位明星。
“年轻真好啊。”
手机来电,他接通,里面传来冷静克制的质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桑竹:QAQ我吃撑了
庄疏雨微笑:我也撑了
霍念尘:我也撑了
作者君点头:一个吃饭,一个吃美色,一个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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