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风转向了他的方向,似是真的能看到一般,“都想起了些什么?”
“死了之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不过也只是想起了和墨岑有关的事情,其他的事情走马观花的过的飞快,他也不是尽数记的清的。
季清风垂眸遮住了眸中的情绪,当年靳忱安死后,虞国的动乱彻底平息,像是坐实了他灾星的命格。
只是事实是,动乱本就是天灾,在靳忱安的治理之下本就有了平息之势,而那人,到底还是死在了动乱平息之前。
当年他大病一场后,恍惚之间想起了些事情,他本是上神下界,为了杀掉靳忱安而来的。
只是想起来是想起来的,他并不打算那么做。
灾星祸世,他一个上神的命,还是能平息祸乱的。
他以为,不同靳忱安说这些,等最后这人失望,就会杀了他。
只是靳忱安没杀他,他进了天界布下的杀阵,魂飞魄散,死无全尸。
后来他走遍虞国的每一个地方,又踏遍了冥界河畔,却没再找到靳忱安的半分影子。
不该是这样的,即是灾星,死了以后也不会半点痕迹都没有,等岁月长移,也会有转生的可能。
等他回到天界,才发觉可笑,哪里有什么神呢,不过一群虚伪的人,由人海人山推举出来的虚荣嘴脸,算不上仙,却硬要披上神的荣光。
真正的神长眠不醒,而虚伪的人占了他的功劳,在世间肆意游荡,来求一个盛名拥护。
多么荒唐。
后来他一脚踏入了神界,才找到了靳忱安的影子,哪里有人认识他。
虞国本就会有一场躲不过去的天灾,忱安下界便是为了处理那场天灾。
神明入世不会记得自己是神,也没有什么比众生多强悍的能力,只是同样的血肉之躯,有一颗不一样的心和不同的坚持。
结果靳忱安以血肉卫江山,唯愿岁月悠久无仄伏。
独留他一人在世间,半点念想都不剩。
只是神界的人说,忱安不会半点痕迹都没有,这世间,该有他舍不得的东西,也是他深爱的地方,总会有他存在的痕迹。
所以他自毁意识,分出万千神识去各个界面寻找靳忱安的踪迹。
不知寻了多久,才找到了第一个碎片,远不如小拇指的指甲大。
当时已经察觉不到什么心痛的感觉了,除了心脏的跳动,他也找不出来还有其他能证明心脏还在的途经了。
他的爱人四分五裂,落在各个界面无声无息,不入轮回。
又过了许多年,他找到的碎片依稀能拼出来了个人形,却还是少五个碎片。
靳殇冗在的那个幻境里,那几次见过的爆炸,其实只是碎片相遇的反应,因为他的神识本就是为了碎片去的,即使他们几个生了自己的意识,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却也会将其收集起来,如今靳殇冗心脏出代替跳动的,也是一个碎片,这样算来,还差两个。
他本来是打算等找完所有的东西才将靳忱安唤醒的,前些日子才察觉到这世间,有了他的灵魂波动。
等他赶过去的时候,依旧没能改了当年的结局,哪怕只是一个幻境。
靳殇冗瞥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的人,“很难回答?”
季清风朝他在的方向抬起了头,“没有,剩下的事,我知道的只有你在幻境中醒来,有人扯了个弥天的谎,将你困在了里面,在然后,你也都知道了。”
靳殇冗轻眨了眨眼,他问的不是这个,当年若是墨岑真想杀他,他不至于蠢到这一世还对这个人动心,“我曾经梦到过你,你说,算是我在提醒自己,别忘了爱你,还是你在告诉我,你依旧在等我?”
季清风轻顿,像是有些诧异。
“墨岑,你猜一猜,我如今知道你当年打算不知道?”
“什么打算?”
靳殇冗轻扬了扬眉,“必死一个人的打算,你觉得是什么?”
季清风愣了一瞬,像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一般,而说话的人却不觉得有什么一般,“当年确实不知道你的计划,也以为上神该学着些无情,不曾想,你等了这么久,季清风啊,你不欠我什么,又在担心些什么?”
季清风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一般,周身是藏不住的柔情落寞,“我有愧。”
“可是无需悔,季清风,他们几个是你的神识,沾了些不属于你的性子,可是我看到的,是他们身后有一个在等着的影子,那个棋局应当是个幻境吧,何必将里面的事情全揽在自己身上,他们几个既然已经回归了,本就和你是同一个人,靳忱安已死,如今活了的,是靳殇冗,可是等着的是你,墨岑呐,不必改,我认得是你。”
重逢本就不易,没道理为些不必要的争吵浪费时间。
季清风抿了抿唇,忽然站了起来,“我先出去一下。”
房间里只有男人的轻笑声。
抬手挡了挡光,依然有些暖意透过指逢落在了眼中,靳殇冗弯了弯眼。
未出棋局的时候,他偶尔会无端觉得有人似是在不断的提醒他,那人在等着他,等定下神以后,才觉得好笑,自己什么时候也会信这种无根无据的东西了。
如今才知道,未必就是空穴来风。
他除了想起来一些前世的事情,还记起了一个时间。
墨岑在人间,用天界的算法等了他千百年,最后一步由他来走,又有何妨?
只是当年那般聪慧的人,这些年怎么变成了一个傻子?
他在这件只关感情的事上,其实没那么大的把握,毕竟他这一世认识的墨岑,当真算不得深情,神识分的再多,能让他动心的理由始终只有一个,便是因为那个人是墨岑。
幻境中的墨岑占了他的皮囊,商沉有着和他一样的银眸,无尘擅棋擅琴,雪知和无尘,墨岑泡茶的手法又都是一样的,苏辰有着和墨岑一样的容忍耐心,他们几个,本来就是他,如今他都看到他的情了,势在必得也是他的爱给的资本,现在这人倒是怕他不信了,又改名字又换脸的,也是没谁了。
房间门口的人站了半天,活了不知多久的人如今像个小孩子一般有些不知所措,回过神来才发现日暮已至。
而意识海里虽然翻腾的热闹,却没有人说话,他垂了垂眸,才发现神识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融合了。
忽而勾了勾唇,怎么越活越过去了,只是凭那几个神识,远不够让靳殇冗动心的程度。
不过是他的万分之一,虽然到最后也能做到百分之百的爱着靳殇冗,可也不过只是他的万人之几。
靳殇冗不是个会将就的人,倘若他多了些什么让人不喜的坏毛病,靳殇冗这个人是不会再要他的。
于他而言,重要的是另一件事,那些沾染了些旁的性格的神识碎片入不了靳殇冗的心,所有的容忍只是因为他才有的,即使这个人并不记得前世,也不能确定他的存在,靳殇冗依旧没将他完全忘了。
一时之间,也忘了自己这些日子已经因为靳殇冗和那沾了他的名字和躯壳的神识碎片亲近吃味了好几个月了。
靳殇冗生于幻境,经历却是当年的,虽然出入有些多,而那沾了他的名字和躯壳的神识碎片也就相当于当年的他,所以他们之间的纠葛本就是不可避免的。
房门又被打开了,靳殇冗抬了抬眼,那人将准备好的饭菜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容貌依旧出色,却是一张熟悉的脸,靳殇冗轻扬了扬眉,倒是听劝。
“公子叫什么名字?”
那人抿了抿唇,“墨岑。”
靳殇冗轻声笑了笑,墨岑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说什么。
靳殇冗也就没再逗他,“那幻境碎了?”
“没有,有人想用那个骗自己,自然不会让它碎了。”
“我们那时候,有叫醉离泽的吗?”
他留了点意识在靳泽安身上,一个月的期限早就过了,只是并没有查出来醉离泽的身份。
墨岑屈指探了探碗边的温度,确定不会太烫以后才用勺子喂到了人的嘴边,“等你伤好了以后再查这些事情。”
靳殇冗沉默了一瞬,“我的手没坏。”
墨岑微不可见的抿了抿唇,“手也刚好没几天,过度劳累可能会旧疾复发。”
他说的一本正经的,像是确有其事一般。
靳殇冗浅眯了眯眼,他这二十多年严格说来,其实也不算是轮回,就像是做的一场太久的梦,醒来的时候沾了些疯子习气,只是墨岑应该是没变的,那几个神识虽然性子都有些极端,和他相处的时候其实都能自己压制住,先前他只当是那几个人无聊,多出的敷衍,现在才算清楚,那只是本能,就算融合,也不会影响到墨岑。
那这人的性子如今算怎么回事?
墨岑没等到靳殇冗的反应,也不着急,只是似是连发丝都染上了些落寞委屈。
靳殇冗无语了一瞬,张口咬住了勺子。
那人扬了扬唇,悦意冲散了委屈。
靳殇冗算是看明白了,先前不染尘烟的人,如今多了不少小孩子的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