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刚停稳没多久, 释燃就自顾自地点燃了根烟抽了起来。密闭空间里烟味显得特别浓重,释惟今天还没吃饭,又坐了很长时间的车, 倏然间闻到烟味那股晕车的恶心劲儿又翻腾上来。

  她难受地偏过头去,流产大小算个手术,没怎么恢复好,侧着身肩胛骨凸立出来, 看着比秋天的时候还要瘦不少。

  释惟的头发没扎起来,干枯潦草地遮住了半边脸, 释燃看了半晌, 最后还是把手上的烟叼回嘴上腾出手后伸到释惟的鬓边。

  没想到手才伸过去就被释惟避开, 动作很大,差点没撞到车窗玻璃。

  看到释惟的动作释燃笑了下。是气笑的, 关了那么多年、折磨了那么长时间,还是没把面前的人翅膀折断。释家老爷子的这点脊梁骨,释围青没继承, 倒是被释家这俩姐弟继承了。

  他的手偏过去,将释惟面前的车窗打开。

  江边的凉风呼啦一下袭进车内, 将车里的烟味和温暖的空调风吹散。

  释惟觉得好受一点的同时也觉得冷得不行, 下意识地将两条腿曲上座位。脚腕上的脚链因为动作叮咣作响,她把自己缩成一团, 双手抱着小腿以此来取暖。

  今天是平安夜, 释燃昨晚就到了鹤州的公寓, 说是给释惟个平安夜礼物。

  释惟现在听到这些节日的名字就想笑,什么平安夜、圣诞节、中秋节、年夜饭……和她有什么关系?

  比起这份礼物, 释惟更希望释燃不要出现。最好就像去年那样, 为了让释围青满意一直忙着公司里的事情, 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

  释惟对这份礼物一点都不感兴趣,别说平安夜礼物,她连自己的余生都没有任何期待。她懒得和释燃多说什么,早早就回房间睡下,释燃花了很长时间做的那顿晚饭她更是一个眼神都没赏给。

  现下也是,没明白释燃为什么要把车子停在江边,但也不想问。

  这么多年了,她早就习惯了释燃是个疯子,甚至现在释燃说今夜送她的礼物就是把她扔江里释惟都不觉得奇怪。

  反而对她来说也算一种解脱。

  一根烟毕,释燃终于开口说话。他道:“怎么?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哪儿?”

  释惟就没往窗外看过,也就停车的时候掀开眼皮扫了一眼,听到这话她才又往外看了看。

  是麓城。

  麓城的江边。

  江对岸是麓城著名建筑,一栋全是玻璃搭建而成的观光塔,玻璃上用打印技术印满霜花,夜晚那些盘在霜花上的灯光特别漂亮,无论是从江面上看倒影还是抬头看建筑主体都美得不像话。

  顶楼有一家星光餐厅,释惟的成人礼便是在这家餐厅举办的。

  楼下隔着两个商铺就是释惟小时候学大提琴的地方,后面弟弟也在这家琴行学的钢琴,每次姐弟俩下课出了门就能看到母亲坐在琴行走廊的长椅上等着他们。有些时候还有父亲,只是父亲工作太忙,出现的次数并不多。

  如果是父亲也一起来接她和弟弟的话,母亲就会故意地把车停远一些。一家人权当是散步一样围着江边绕一圈,偶尔两个男的还要迁就着释惟和母亲进卖场逛一圈买点衣服首饰。

  释惟是释围青的第一个孩子,有释惟的时候释围青才刚开始做生意。忙也忙,但却是和妻子感情最好的时候,夫妻感情,加上生意场上共度风雨感情更是没话说,连带着释惟都更受宠一些。对这个女儿,释围青就差摘月亮给她了。

  不过释惟不是那种仗着父母的宠爱就耍大小姐脾气的孩子,她自小就懂事听话,学习称得上优异,学的那些特长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吊打周围的孩子。后面妈妈又生了释传,做了姐姐的释惟更是让父母挑不出任何毛病,那些姐弟之间的矛盾和纷争从来没有在自家孩子身上发生。

  唯一算出格的,大概就是高中的时候谈了两段不咸不淡仅限于拉拉小手周末偷偷约会的纯洁恋爱。不过青春期,也算合理。

  发觉是以前自己记忆最深刻的地方,释惟突然有点绷不住,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不怪她一开始没发现,她被囚//禁了整整十年。一开始那几年释燃自己都才十多岁,根本没什么能力把一个人藏得严实。关释惟的地方都是一些渺无人迹的农村,她甚至还呆过暗无天日的地窖。

  也就这几年释燃已经有了点势力,还能住在小区房里,但大多都是新落成的小区。可就算这样,释惟也没办法自己出门,关着她的地方也终年门窗紧闭,连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

  这十年来麓城变得太多,就说江边的那座观光塔都已经不是最高的建筑,现在直直看过去对比起周围新建的那些高楼,观光塔都显得有些破落。

  释惟突然想起来什么,身体一下子扭过来朝着释燃的方向往外看。

  住宅是十一年前建的,不高,只有十六层。当初主打的是精品住宅区,玩的就是一个物依稀稀为贵,所以每一层只有一户人家。

  释惟的眼睛一层一层往上看,数到第十五楼的时候停了下来。

  落地窗里灯火通明,是她在灯具市场选了好久才选到的颜色。当时销售将这个颜色吹得天花乱坠,说是这个颜色不是普通的暖色,而是最大限度地还原了落日时分的阳光,用在客厅最好不过了。

  傍晚全家都回到家准备共进晚餐,是一天中最温馨的时刻。

  无论是颜色还是寓意都很好,释惟想都没想就定了下来。大手一挥,就定下了这套房子夜晚的主题色。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真的能看到这道灯光亮起,释惟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就已经打在自己手背上。

  释燃将这一切看在眼底,他将笑容收敛起来,眼镜下眼神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快,那些复杂的眼神又收了起来,换回他标志性的笑色,伸手替释惟抹了下眼角,“想起来了?”

  释燃笑起来不像释传那么温柔,他长得更像自己母亲,眼尾狭长。明明是狠厉的模样,却偏偏强迫自己装得温文尔雅,所以就算是温和的笑在他脸上都有股痞气,好在底子好,不然会觉得他笑比板着脸还狰狞。

  先前抽烟他整个胳膊都搭到车外面,被风把手指吹得冰凉,蓦然轻拂在释惟脸上激得释惟抖了一下。

  释燃忽略掉释惟的动作,还是自顾自地说着:“小区刚开盘就定了两套,释传住十五楼,你住十六楼。这栋离江边最近风景最好,因为太抢手你妈妈还托了点关系又加了点钱才能拿下。是什么来着?”

  他低着头思索半天,刚要开口,释惟便抢先回答道:“是小传的成年礼。”

  声音带着重重的鼻音,但听起来又没那么激动。

  ——

  房子早在释传都还没满十七岁的时候就定下的了,还是假期里释惟回国和妈妈一起去售楼中心看的。

  释惟成年后家里的生意做得更大了,父母比以前还忙,天南地北到处飞。很多事情都是身边的助理去做的,能让母亲抽空出来亲力亲为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等到了售楼中心才知道是要为她们姐弟俩买房子。

  释惟还记得当时自己还笑了下,这些年全家虽然一直没搬家,但家里又不缺房子,母亲这样实在有点小题大做。

  母亲佯怒敲了下释惟的额角,拉着释惟走到沙盘前说:“那怎么一样?家里添置的那些房子,只能算我和你爸变相的一个理财方式,以后留着或者卖了那是我和你爸的事情。但今天给你和弟弟选的,那可是你俩的第一套房子,你们大了,以后总要成家,小传就不说了,难说以后还得在里头结婚生子。”

  母亲看着一早销售就送来的楼盘手册,抬头摸了下释惟披在后背的长发,“小惟你虽然是姑娘,以后要是结婚了虽然不一定住这里,但还是要有自己的房子。”

  说到这里,母亲顿了下,眼里略带疲惫。

  她缓缓开口,与其说是在说教,倒不如在和同为女性的小辈传授人生经验,“咱们女人,不能想着嫁了人就好了。妈妈让你从小学那么多东西,后面送你出国,也不是想着你能成什么大家,只是单纯想你什么都吃过见过看过,以后就不会被仨瓜俩枣骗去。所以在你出嫁前,房子,车子还有存款妈妈都要给你准备好,以后就算受委屈了,你也有去处,有这些东西你心里也有底气。”

  彼时释惟已经二十二岁了,大四最后一个学期,她还真谈了个金发碧眼的男朋友。听到母亲这么说,还以为是自己恋情被家里知道了,心虚地一下搂住正在看沙盘的母亲,娇嗔问道:“妈妈,我还小呢,谁说我要结婚了?你和爸爸就那么快想把我嫁出去啊?”

  释母对着手册看着沙盘,比平时看项目书还要仔细一些,听到女儿的问话都气乐了。她抬起头来瞪了女儿一眼,“你着急嫁人,妈妈还不舍得呢。”

  话说一半,她拉过释惟,指着江边的一栋房子问:“这栋怎么样?离江边最近风景最好,你住十六楼,弟弟住十五楼。”

  房子最终定下,就是面前这两套房子。

  两套房子都是释惟亲自设计的。

  十六楼完全按照了她的喜好,用色大胆,除了主卧外大片用了浓郁的墨绿色,家具则大多出自法国著名家具设计师之手,看起来洋气又特别,就是现在看都不过时。

  十五楼……

  十五楼简单很多,不是释惟不用心,是释传就这么要求的。也不知道她这个弟弟怎么想的,他明明喜欢的是一本杂志上看到的那种工业风,但当释惟把设计图画好时释传却说这个不好,要求释惟改成另一个风格。

  特别温馨,特别……不像释传会喜欢的风格。

  一开始释惟没太懂自己弟弟在发什么疯,直到后面无意间去过一次楼上那个叫宋寄的小孩家里,她只扫了一眼小孩的房间就全都懂了。

  弟弟成天说楼上小孩烦,心里倒是把人家的喜好记得一清二楚。

  从拿到钥匙那天开始,姐弟俩对这套房子的态度就不一样。

  释惟把这套房子当做了自己的秘密基地,她连客房都没留,幻想着日后朝九晚五或是被婚后生活折腾得烦了腻了,就过来小住几天。不要谁陪,就她自己,泡一个澡,看部电影,然后美美地睡一觉。

  而释传和她悄悄说过,这套房子是拿来和自己喜欢的人住的,所以要设计得温馨点。

  那会释惟已经把弟弟心思看得透彻,故意笑着揶揄释传:“是楼上那个小漂亮?”

  十八岁的释传耳根有点红,脸却板了起来,眼皮绷得很紧,“以后的事我怎么知道?”他顿了下,嘴硬地反驳姐姐:“你怎么问那么多?谁说我要和他住了?他烦死我了,天天粘着我。”

  说完,转过身把宋寄送他的那个摆件同宋寄喜欢的那辆赛车模型摆在新房的架子上,严谨地对齐后满意地笑了下。

  依照释传的个性,他不可能会把母亲送他的成年礼卖了。

  现下灯亮着,就说明释传已经住了进去。

  大概一同住进去的,还有当初那个眉目漂亮极了的叫宋寄的小弟弟。

  ——

  回忆铺天盖地来得有点突然,释惟察觉到自己再释燃面前失态,她吸了下鼻子,僵硬地偏过头去。

  释燃漫不经心,又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

  这次车窗全都开着,车里味道没有那么难闻,释惟便不再管他,而是恢复先前抱作一团的样子,低着头连眼睛都闭了起来。

  “释传十八岁……我在干嘛?”说话声从释惟的侧方传来,还是一贯释燃的口吻,带着一点笑,听起来散漫无比。

  他仰着头,后脑勺靠在车椅上,觉得不太舒服,他还伸手将车椅靠背调低了些。

  调整好角度,他的头也偏向车外,看着临江的那栋房子。

  “那两年释围青终于良心发现了……”说罢,又自嘲地笑了下,“也有可能是被我妈烦的不行了,他把我和我妈接到麓城,找了个房子养了起来。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竟然把我转去释传的高中。”

  “每周的升旗仪式,释传都会被他们班老师选去做演讲,我就在台下看着他。”

  有时候是国旗下演讲,有些时候是释传又参加了什么比赛获奖了上台接受夸奖,就连释围青给学校捐了点什么,释传都能上台听那几秒钟的掌声。

  而释燃却因为长得太高,站在班级队伍的最后一排。

  他一言不发,毫无表情地看着台上,看着这个哥哥在全校的注视下,成长得有多优秀。

  释燃一点没觉得自己话多,也不在意释惟想不想听这些话,总之说两句话,抽一口烟,一点都不觉得无聊。

  尽管释惟一句话都没搭理他。

  “我嫉妒得快疯了。释惟,你不是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我要这么做吗?这就是答案。”

  说到这里,释燃的眼睛也起了点变化,同方才释惟的眼睛一样,他的眼睛此刻也布满血丝。

  他狠狠地将烟蒂扔出窗外,扭过身子对着释惟。

  “我真的嫉妒得快疯了,我成绩不差的,释传拿过的那些奖,我也拿了个遍,就连他学的最好的钢琴,我妈也从小就送我去学,我也学得很好。可是呢?释围青从来没有夸过我一句,你们每年都有生日礼物,你成年礼在全麓城最豪华的餐厅里过的,连报纸上都有你的生日新闻,释传十八岁就有那么好的房子。可我呢?我连生日蛋糕都没有。”

  说到这里,释燃有点哽咽,他苦笑着说道:“你知道吗?释围青甚至现在都不记得我到底几岁了,前两天把我叫去书房,说到我们的年纪。他说……”

  他说:“小惟要是还活着,今年也快三十三了,你和你哥差不了太大,你是二十六还是二十七?”

  释燃红着眼睛,他抬手抹了下鼻子,情绪有些收不住。

  不过在释惟面前,他一向不用太收敛,这会索性两手伸过去,一把抓住释惟的双臂问释惟:“释惟,你告诉我,告诉我我到底差在哪里?能让你在爷爷家看到我的第一眼就那么厌恶我?你记不记得你骂过我什么?你记得你骂过我什么吗?”

  他力气太大了,钳固住释惟的同时弄疼了释惟。

  在刺骨的疼痛中,释惟想起来自己知道释燃的真实身份那天说过的话。

  其实根本不算骂,只不过是父亲的私生子叫她姐姐时,愤怒让她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轻蔑地说:“我只有一个弟弟,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叫我姐姐。”

  一直到今天,释惟也觉得自己没说错什么。即便心里清楚,上一辈的恩怨,不该牵连到面前的人身上。

  但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所有不该发生的都发生过了,她实在没办法承认面前的人也算自己的弟弟。

  一想到这些,释惟就觉得又气又恶心,更是没什么好脸色面向释燃。

  她使劲地挣脱,整个身子都在往后仰,想离释燃越远越好。

  这个眼神和这样的举动激怒了释燃,手下的力气自然比先前还要大,几乎要把释惟瘦弱的双臂捏断。

  “对,你当初也是这么看我的,你一直对我都是这么厌恶。可我到底差在哪儿了?你说啊?凭什么我不配?凭什么释传就配?你讨厌我,他也讨厌我,就连上学那会唯一安慰过我的人,都他妈的喜欢释传。释传他凭什么?”

  凭什么他就是那棵长在阳光下笔直的树,我就是那只藏在阴沟里的老鼠?

  提到释传,释燃更觉得烦躁了。

  也不知道是今年他身体太好,已经有闲心来管这件事还是真的自己做事太过狂妄。

  最近释传查到的事情太多,好几次他差点败露。

  不过无所谓了,事情到了这一步,谈什么都是笑话。

  计划本来就到了最后这一步了。

  释燃突然松开钳制,释惟因为惯性重重地撞在车门上,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再睁开眼睛,释燃又恢复了笑着的模样。

  他抬手推了下眼镜,又看了眼车外。

  “平安夜礼物,喜欢吗?你弟弟已经和他最爱的人搬进了这套房子。”

  虽然笑着问礼物喜不喜欢,但声音森冷,听得释惟心头一颤,忍不住发抖。

  “从小你们三个就一起长大,现在他们已经重逢了,就差你了。”

  释燃忍了一晚,终于还是没忍住,伸手把盖在释惟脸上的乱发拂开。

  他眨了眨眼睛,“下一个礼物,我就会送你去和他们重逢。”

  车窗又被关上,他温柔地替释惟把蜷在椅子上的腿拉下去,然后帮释惟系好安全带。

  ——

  宋寄推着轮椅在车门外站好,手上还搭着一块绒毯。前天雪终于停了,释传答应他今晚可以陪他去江边走走,所以他早早就在小区门口等着释传。

  车门打开,两个护工先一步下来,等释传准备好后解开他身上的安全带后抱着释传下车,一人帮他摆正身体,一人揉着他胸口帮他顺气。

  等宋寄凑过去替他盖好毯子时释传已经缓了过来,只是嘴巴还微微张着一并喘气。

  他慢慢睁开眼睛,对上宋寄的笑,没忍住自己也咧开嘴角笑了下。

  “就…就那么开心?”

  宋寄没说话,腾出手来学着护工的模样替释传揉着胸口,过了会又问道:“要氧气机么?”

  释传摇摇头,他自己试着深深吸了几口气,没太难受。

  背后有人咳了声,宋寄这才发现身后还有个人。

  看清来人后他立马就想起来,这人是以前自己驻唱酒吧的幕后老板。记不起来叫什么了,说起来,释传认出他来的那天,这个人也在场。

  看到宋寄的表情,褚南率先打了声招呼:“褚南,南北的南。你好啊,我的前员工,辞职后新老板对你好不好?”说完,还瞟了眼释传,眼里尽是调侃。

  褚南这个人没什么正形,打招呼都吊儿郎当的,反倒弄得宋寄有些不好意思,拘谨地往后退了一步,站到了释传轮椅旁。

  释传哆哆嗦嗦抬起双手蹭了下宋寄的手背当是安抚,也顺带介绍道:“他是我上学那会的朋友,今晚被家里赶出来了,加上我还有事要和他讲就跟着我回来了。别怕,他一直这样。”

  宋寄耳尖红红的,他轻轻嗯了一声,将释传掉在外面的手捡起来微微撑开他的手指然后帮他扶上轮椅的操纵杆。

  他小声问:“那……咱们还去散步吗?”

  释传笑笑,没舍得让宋寄的希望落空,“去。”

  没想到一听到散步,褚南竟然也厚脸皮地要跟着去,他说进了释传的书房要面对的就是令人头大的事情,正好吹吹江风先放松一下。

  还不等宋寄和释传,自己就往前走了起来。

  没几个人冬夜出来看江景的,街上比夏天的时候冷清不少。一眼看过去江对面的景色就能收进眼底,褚南刻意和身后的两个人保持着距离,不会听到他们讲话,又能转过身随时打个岔。

  他身形潇洒,走路都和说话一样吊儿郎当的。

  释传也有意和他拉开距离,轮椅行驶的速度可以说是龟速,宋寄也跟着他一步一挪。

  江边的人行道刻意在地面有规律的隔一段用石子铺一个图案,遇到这种凹凸不平的路段,释传就要小小地颠簸一下,宋寄就得站定了重新帮释传或是掖一掖身上的绒毯,或是帮他把脚放好。

  等再抬起头来时,褚南早就离他们好远了。

  突然褚南折回头来,很迅速地跑到释传面前,着不远处的一辆银色跑车问:“你看到那辆车没?”

  路上车子不多,他手一指释传就看到了,很拉风的一辆跑车,一看就价值不菲。

  他点点头,打趣道:“怎么?转性玩车了?”

  褚南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玩个屁啊,我的意思是那辆车是他的。”

  “不可能。”释传说得绝对,想都没想就反驳道:“他名下的车全都是轿车,家里不准我们玩车,特别是我出事以后。他要是敢买跑车,我爸早就生气了。他不会忤逆我爸的,不敢,也不会。”

  说归说,释传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连同眼睛都眯起来看着那辆跑车。

  市区里限速,再拉风的跑车都得慢慢开,现在他都还能看到车子后面的牌照。

  是邻市鹤州的车子。

  霎时间,释传觉得浑身都被扎了一下,神经立马尖锐地疼了起来。

  释惟……

  就在鹤州。

  只是在鹤州哪里,他还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的,褚南格外兴奋,他激动地抓着释传身上的毯子。因为太过激动,又或者是太多的感情交杂在一起,他抓着毯子的手抖在微微颤抖。

  “释传,你信我,这辆车绝对是他的。”

  随即他眉毛紧紧拧在一起,后怕地问道:“所以……他怎么会在你家楼下?”

  褚南低下头,满脸担忧地问释传:“你知不知道他在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