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寄没有急着让释传回答,相反还在释传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他还说,日子还长,释传可以想清楚再说。

  他的原话是:“我觉得你还是先把我这个人了解清楚,或者你自己想好再回答我这个问题,我不急着知道答案,你也别冲动。”

  这么一来,就算本来就想好了的话,释传也不敢随随便便说出口了。

  释传病了几天,宋寄就陪了几天。

  但也仅仅是陪。

  没错,是像护工那样跟在前后伺候着。白天吃饭喂水、夜里翻身按摩,他做的得心应手,一点不像头一次看到释传身体那样害怕恐惧。甚至处于心理作用,释传觉得宋寄比聘来的那些护工都要细心一些。

  接连几天他都没有下床过,四肢末端肿得有些厉害宋寄隔一会就会掀开他被子替他揉捏按摩,待水肿稍稍消退一些又替他摆回原位。

  “这些让护工做就好,你要是无聊可以出去,没必要一直陪着我呆着。”就算已经好了大半,但释传说话还是有些喘,没多少力气,松松垮垮地半躺在床上。

  宋寄坐在床尾,抱着释传的脚替他揉着,今天他的脚比昨天还要肿一点,脚踝骨都不太能看得清。为此宋寄的按摩得比昨天还要专心一些,释传说完好久他才抬起头来。

  “我不会让你做慈善的。”

  宋寄昨晚半夜被管家自作主张送宵夜这个举动吓到,到现在都没什么好脸色。说话冷冰冰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看他坐着的姿势——只轻轻搭着点儿床边,估计这个“生人”,恐怕还包括释传。

  释传气乐了,“你的意思是我带你回家,是做慈善?”

  他撑着胳膊将自己微微支起来一些,被松松握在宋寄手里的脚顺着身体的动弹滑落出去掉在床面上。

  这种动作对释传来说有点费劲,肢体不被温柔对待也会发脾气,刚刚还安安静静耷拉着的脚弹跳起来,簌簌抖了几下,脚面歪斜着蹭在床单上。

  “你能不能就安安分分待着?”宋寄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下意识地抬手想一掌拍在释传脚上,不过眼看着巴掌要落下去,又变成了握住释传的脚替他放好放正。

  这几天宋寄只字不提那天晚上的亲吻,更不说喜不喜欢这件事。搞得释传都觉得是不是那天晚上自己半夜时分做了个梦,梦里才会有这些扯淡的亲密。

  释传一直想和宋寄说清楚自己的感受,但宋寄始终不给释传说话的时间。

  宋寄变了很多,不再是小时候那个给个笑脸就傻乎乎跟着走的小鬼。现在的宋寄有点凶,不单单是面对释传,是对所有人都这样,轻飘飘一句话就能挑起战火。

  但在他凶巴巴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他对所有人的戒备。

  突然靠近他身边他会不高兴,善意的关心他会不习惯。

  相比以前的粘人精,现在的宋寄像一个莫得感情的独行侠,全世界都是他的敌人,

  如果不是从小就认识宋寄,释传可能会觉得他这样也无可厚非。但正是见过小刺猬露出过肚腩,才更难接受他浑身是刺,和所有人泾渭分明的样子。

  释传抬手晃了两下,“小寄,你过来。”

  反正总要说的,释传想着不如现在就说了。

  宋寄一动不动,皱着眉还往后又退了一点,这下可好直接都不坐在床尾了,索性站了起来。这戒备的状态将释传的耐性消磨殆尽,换了个气势正色道:“宋寄,我让你过来。”

  气势上强了点,宋寄就怂了下来,他皱皱鼻子不情不愿地绕到释传面前。

  释传病着,陪在床前的人就遭罪,宋寄没睡好,声音沙哑,“怎么的?”

  释传颤颤巍巍将手抬起来,胳膊在半空中晃了两圈才触碰到宋寄的大腿,他漫无目的地蹭了宋寄两下。他这么蹭宋寄,说不上来多温柔但胜在力气小,搞得宋寄觉得好痒,不习惯地动动脚趾往后退了一点。

  “你有话直说,别尼玛动手动脚的,再这么蹭我我把你这鸡爪掰折了。”

  小鬼又生气,释传存心逗他,没收回手,反而抬得更高了一点,手腕向下垂着和掰折了没什么区别。

  他挑眉道:“你掰,掰折你就得接着喂我饭。”

  “我……”宋寄气结,他在脑子里不停回想,过去释传好像没这么厚脸皮吧?

  看着宋寄脸红气结的样子,释传散漫一笑,“我恢复能力不好,估计你得喂一年,老实说你喂饭的时候还挺细心的。”

  有病两个字,宋寄在脑子里骂了一万遍!

  小鬼龇牙咧嘴地差点没跳起来,想也没想就往释传脑门上弹了一下。不过不重,响都不响,不然他都不知道手往哪儿放。

  不过被敲这一下,释传还是会不舒服,半闭着一只眼睛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宋寄没辙只能弯下腰去替他仔细查看脑门,连红都没有,更别说肿。

  再垂眼对上释传的眼睛,发现他这人根本就是故意的,现在的笑容比先前还明显一些。挨得太近,宋寄觉得释传都能够过头亲他一口,那双深色的眼眸一点痛的样子都没有,全盛满了得逞后的笑意。

  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宋寄脸立马垮了下去,他拧着眉将释传凑过来的手推开。这下是真的不高兴,说话声都能听得出来:“释传你养不起护工了是吧?我干嘛得喂你一年?”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知道我有护工,那你这几天不眠不休陪在我跟前是干嘛?不是你先和护工抢饭碗的么?”

  被宋寄照顾的感觉很好,但一开始释传将宋寄带回家的初衷就不是这个,更不是让他衣不解带地在床前伺候着。

  比起自己舒服,释传更怀念当初那个宋寄。而不是现在这样泾渭分明,什么都算明白的“资助对象”。

  宋寄说不出为什么,终归是自愿的,三十万不能成为他不眠不休的理由。

  无非就是想陪着,想释传能尽快好起来。

  他扫了一眼释传,扬起一个冷冰冰的笑道:“你花钱了,我照顾你应该的。等你好了你有别的需求,我也可以乖乖听话,反正不会让你白花钱做慈善,就这么简单。”

  释传已经好了很多,前几天是真没什么精气神和宋寄掰扯。今天靠坐着已经没那么憋闷,说话流利很多。他长长抽了口气,正色道:“我喜欢你,所以愿意给你花钱,也没有什么需求,更不需要你在我床前当孝子。”

  末了,他顿了下,又觉得话不能说那么满。

  遂补充道:“就算有需求,也不是和你建立在金钱的关系上。”

  宋寄的手垂在身侧,释传抬手就能碰到,他缓缓抬起手来颤颤巍巍地碰到宋寄的,大拇指动了动扣进宋寄的掌心,这样能勉强算做是一次牵手。

  本以为宋寄会毫不客气地甩开的,释传都做好准备了,没成想宋寄仍旧一动不动地任他这么牵着。不仅没甩开,还收拢五指将释传的软掌包裹起来以防释传的手掉下去。

  在释传为数不多的感知中,他手部传来丝丝缕缕的温暖,这些温暖来自宋寄的掌心。还和小时候差不多,小的那会释传的手掌心像个小火炉一样,冬天都烫得厉害。

  宋寄的手越收越紧,释传挛缩的手指被他真的捏成了个鸡爪子的模样。不过不疼,释传就没说什么。

  他心一直在不停地狂跳,这一生大起大落的次数也就这么几遭,今天恍若又要交代一次出去。

  “喜欢我?喜欢我什么?”宋寄笑容愈大,眉眼比电视上那些流量明星还要好看一些。仅仅是挑眉,都做得能把释传的魂勾走。

  他没等释传回答,反而自己一条一条一条地猜着。

  “喜欢我漂亮?我记得很久以前,你和你们年级的人聊天,夸过我好看来着。当时你好像说‘全校也找不出第二个能赶得上我的了。’所以是喜欢我漂亮吗?”

  是这样吗?

  释传一时语塞,还真说不上来。

  宋寄从小就好看,五官长开了以后更是没话说,以前一起回家路上还有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所谓的经纪人上前来勾搭过。那会宋寄胆子小,一个劲儿往释传后面缩,释传毫不客气地赶走了那人。

  但要真因为简单一个长得漂亮,释传又觉得自己不可能记挂那么多年。

  宋寄又往下问:“喜欢我听话?从小你说什么我听什么,从来没有违抗过你的时候。”

  他低头轻轻吻了一下释传的额角,“可这明明是我喜欢你,因为我喜欢你、崇拜你,所以我听话,不愿意做让你不开心的事情。这个不成立的,换了别人在那个时间段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我也会对那个人这样。这个特权,不仅仅是针对释传你的。”

  释传发现宋寄亲吻他的时候总会闭上眼睛,纤长的睫毛为脸颊投去一道阴影。看起来虔诚又认真,非常自然,非常让他想把时间凝结在这一刻。

  低头的时候刘海跑进了宋寄的眼睛,他伸手往后捋了一下,光洁的额头露了出来。释传这才发现宋寄的额角有一条小小的疤,感觉是新添的,现在还翻着粉色的新肉。

  宋寄一点都不在意释传炽热的凝视,接着替释传总结。

  “就像我缺钱的时候,你刚好出现了,所以你三十万能买走我。但那天如果不是你,是另一个对我青眼有加的出现,只要他肯出这笔钱,我也会跟他走。”

  “你敢!”释传下意识地打断宋寄,生气地吼了回去。因为太激动,他咳了两声,脸立马从苍白变成了潮//红//。

  这一咳身体又痉挛起来,好像他的手不是被宋寄握在掌心,而是搭在了个高压电源,一直不停地抽搐着。

  这样程度的痉挛不算严重,宋寄只帮他把四肢摆好,弯腰替他压着身体不让他摔下床就行。

  就是痉挛过后,肯定会失禁。几天下来,宋寄早就习惯了。他掀开被子,替释传将余尿,换上新的尿不湿。全程噙着笑,没有一点厌倦或者不满的地方。

  他像在聊今天天气很好一般,很自然地接着说:“这有什么敢不敢的?等不来你,我难不成就这么耗死?总得过日子不是?”

  释传拼命地平复呼吸,他觉得自己再听这些话要被气死。

  因为喘得太大声,宋寄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后又坐下替他揉着胸口。

  “你还是不太了解我,至少现在的我,你一点都不了解。你期待我回到以前那样,听话,乖巧,甚至还有点傻气。可那么多年了,就算是只猫,在外面流浪了那么久,秉性也应该变了。”

  他抽过纸巾,替释传把嘴角的银丝擦去。自己先前咬过嘴唇,现在水光一片,看起来温柔乖巧,实际说的话却残忍无比,“对我好可以,但不要做慈善,不要超过这三十万的好,不然你说等一年期满,我舍不得离开了,你该多麻烦?”

  说完宋寄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将纸团成团扔进垃圾桶里。他笑笑说:“下午我就要去戏院了,医生说你本来昨天就可以下床了,我附赠着多照顾了你一天。怎么样?够听话了吧?”

  他整了整自己的衬衣,又递给了释传一个微笑,然后转身打算离开。

  曾经很多次释传都觉得能活着就行,哪怕是以这样的方式。但此刻,释传突然贪心地想要爬起来,想要伸手一把拉住宋寄。

  他急忙道:“宋寄……你喜欢我……你就最好在我这跟我耗着……”

  “你要的理由我总会……总会找到。但你敢……你敢找别人,你看别人有没有那个胆子给你靠。”

  前进的步伐顿了一下,宋寄转过头来没说什么,眼底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冷漠。

  他又勾唇笑了下,朝释传摆摆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突然想吃家里一个亲戚做过的茄子包,然后信心满满地买了面粉各种材料回家学包包子。

  然后……我错了,我就不该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和这玩意儿斗智斗勇。

  我该好好更新的。

  以后会认清自己,认真更新,不做这种为难自己的事情了。

  那些像馅饼一样的锅盔我已经处理掉了,就是厨房还有点难打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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