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之脑子霎时空白，他蹙眉挣开周祁珞对他的禁锢，往后站了两步，“周祁珞你……”
话刚起了头，却又止住。
周祁珞舔了舔唇，眼睛看向他，抬手指腹反方向地从下唇缓缓蹭过，好整以暇地轻轻“嗯？”了一声，尾音上扬。
沈淮之沉默片刻，抬手整理领口，声音冷淡，“我不是Omega，不会感知到你的信息素，今天的事，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周祁珞轻笑，“是么？可是你昨晚……”
沈淮之对昨晚发生的事的确记忆不清，他自分化失败后，身体免疫力就逐渐下降，但他当时应该也不至于会烧到意识模糊。
“你的抑制手环呢？”沈淮之忽然问。
本应该戴在周祁珞手腕的抑制环不见踪影。
周祁珞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手腕，“昨晚洗澡时摘下后忘记戴上。”
沈淮之目光忽地变得幽深，“那你的信息素……”
“哥哥忘了吗，傅医生说我用过药后最近一个月不会感知到信息素的存在感。”
沈淮之想起上次救助协会的人说过的话，他揉了揉眉心，开口解释，“抱歉祁珞，昨晚我发烧了，意识不太清楚。”
周祁珞看着他，扯唇“哦”了声。
沈淮之没有再看他，转身往楼梯方向走，“先下去吃饭，吃完你好好睡一觉。”
周祁珞盯着他的背影，忽然道，“你会陪我睡吗？”
沈淮之回头，周祁珞还站在卧室门口，双手插兜，脸上没有笑意，眼底的青色隐约可见。
见他没有答话，周祁珞自顾自又道，“吃完饭，你是不是就会陪我睡觉？”
他说完便垂下脑袋，视线望向地面，脚尖无意识地往前踢了踢。
沈淮之吃完饭就带着希挽离开。
希挽不知道两人在楼上发生了什么，匆匆向还在吃饭的周祁珞道别，然后快步跟了出去。
沈淮之一坐进车里，便径直吩咐司机回沈家。
希挽闻言从后视镜看他一眼。
沈淮之眉头微蹙，手里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希挽在他准备重复拨打第三次时，将她的手机递了过去。
“喂，希助理。”
“我是沈淮之。”沈淮之冷声道。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再有声音时，已经换了人接。
沈淮之轻嗤，不愿和老爷子废话，“您下午不用去公司，我还有半小时就到，要和我说什么，您现在就可以先考虑清楚。”
随着沈淮之挂断电话，车厢里的温度迅速降至冰点。
希挽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她跟随沈淮之多年，虽然知晓他与老爷子关系不合，但那仅仅只是表面，爷孙俩自从三年前签署过一份协约后，关系就一直不冷不热。
“沈总……”她想到上午她提起的那件事，但瞥见沈淮之神色，又忽然把话咽了回去。
沈淮之看着手机上冉箐再次发过来的回复。
心理催眠治疗确实是可以被控制的，对于某些心理防线重的Alpha，有时候并不愿意被他人引导掌握大脑意识，这点是她疏忽了。
【冉箐：你的Alpha情况十分特殊，一般人丧失记忆，往往会伴随一些自我厌弃和极度不安的症状，与易感期类似，但他看起来很正常，也非常理智。】
沈淮之看完最后一句话，关闭手机，忍不住抬手按了按眉骨。
其实周祁珞今天的所做所想都有迹可循，不管是早起时佯作失忆平静地询问他，还是陡然失控咬伤他的后颈。
冉箐说是她疏忽了，但明显一直疏忽的是他。
他对于周祁珞失忆，一开始做的便是不管不问，任由其发展的打算，周妗对此态度冷漠，他明明已经猜到姑侄关系不似传言那般，但他还是把周祁珞送了回去。
派助理去照顾，实则是为了向他汇报周祁珞的日常，查看周祁珞有没有恢复记忆。
每天打一通电话，也只会花费两到三分钟，他没话可说，周祁珞却是根本不知道和他说什么。
他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责任为先，但他却至始至终没有把两人的婚姻当一回事，他心底始终认为和老爷子的那纸协约是无效的。
沈宅坐落在郊区的半山腰，是近几年新建的别墅，老爷子上了年纪后便喜静，别墅里的佣人也很少，常跟在老爷子身边的只一个管家。
“张叔。”沈淮之进屋后，脚步并未停留，径直往二楼书房走。
管家张叔在他身后，伸手拦住希挽。
希挽欲言又止，最后只将手中一个文件袋递给张叔，烦请他转交给沈淮之。
二楼书房，沈老爷子面色平淡，看着昨天有失约于他，今天又不打一声招呼，临时回来的沈淮之，“你都知道了。”
虽是询问，但语气已是肯定陈述调。
沈淮之目光沉静，他看向沈老爷子，没有在他面前坐下。
“您一开始为什么不说他会分化成Alpha？”
老爷子不答反问，“说了你还会在结婚协议上签字？”
两人对此心知肚明。
沈淮之站得直，居高临下地看着老爷子，声音压不住的冷淡不耐，“南周如今是什么样，你比我更清楚，周凛也携款潜逃，周妗手段再强硬，也撑不起一个偌大的南周。”
“你今天回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个？”老爷子淡声，“结婚协议是你签的，没人压着你签，也没人替你签，从你签完字的那一刻起，南周与沈氏共荣。”
沈淮之冷笑，老爷子在背后搞的小动作，他只是当作没看到而已，南周再不济，也有个周妗硬撑着，短时间内根本吃不下来。
“这份调查，想必你几个月前看过比这个更详细的，或者是周妗亲自给你写的。”沈淮之倾身将文件袋放到桌上，往前推了推。
老爷子没有看。
沈淮之继续不疾不徐道，“周祁珞是周家的私生子，周凛也将他带回周家不久，周家原本的小儿子便因为先天性心脏病去世，周祁珞的作用是取代周家的小儿子掩人耳目，但是周家夫人不容他，也不容他母亲，在他十岁那年就将母子俩赶出了周家，直到周妗上位，周祁珞被接回当作与沈氏联姻的筹码。”
“事实是这样吗？爷爷。”
老爷子抿了口茶，没接话。
沈淮之耐心已经全无，他今天过来一趟的目的已经达到，这场联姻简直荒唐又可笑，他转身欲走。
但身后的老爷子忽然道，“他分化成了Alpha，这个结果你难道不是最满意的吗？”
沈淮之打开门的手颤了颤，他冷着脸关上门离开。
再回到江御公馆时，佣人已经不在，希挽也被沈淮之吩咐回去休息。
沈淮之上楼时刻意放轻了脚步。
二楼主卧的房门没关，沈淮之进去才发现周祁珞并不在床上。
他下意识去看了眼衣帽间，之前被周祁珞找出来的行李包被放回了原位。
他想了想，转身去了另一边他睡觉的次卧。
周祁珞果然在这。
沈淮之倚靠在房间门，看着床的方向兀自出神，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抬手反摸了下后颈。
那里有一块小小的凸起，下面是一个发育残缺的腺体。
傅斯扬说，周祁珞在那里留下了假性的临时标记。
冉箐说，腺体虽然发育残缺，但被周祁珞发现并标记并不难。
他原本会分化成一个Alpha，和Alpha同类相斥，即使他现在分化成了Beta，他对A类信息素依旧敏感排斥。
但是对周祁珞……
沈淮之的理智告诉他，他做的并没有什么问题，扯上商业联姻性质的婚姻大多有名无实，周祁珞分化失忆，他也可以只是一个旁观者。
但他脑中一次一次地回想起周祁珞失忆后的变化，他每天早上醒来，得知自己失忆后，情绪仅仅只是短暂地低沉，之后便与正常时候无异。
他的记忆不知道究竟缺失了多少，但像冉箐说的一样，他很清醒，也很理智。
“他是不是很渴望贴近你的后颈？”
他是不是很渴求你后颈的信息素，残疾Beta的残缺腺体竟然也能储存信息素。
沈淮之缓过一阵后，突然轻手轻脚去浴室洗漱并换了身睡衣。
下午的时间还尚久，屋外的小雨斜落，一切都静悄悄的。
沈淮之掀开被子，同他的Alpha一人一边，一起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