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宁躺在床上,听到浴室里朦朦胧胧的水声。
脑海里莫名其妙浮上一些画面,是上个世界的拜森,那时候拜森经常说自己去洗澡了,但到最后又会用各种理由,将随宁也拉进来,然后进行鸳鸯浴。
他用的理由,包括又不限于忘带浴巾了,还有忘拿衣服了,有次更甚,直接裸着上半身出来,不由分说就去对随宁搂搂抱抱,桃花眼弯着笑,轻声诱哄说在外面待一天了,你也很想洗澡的,对吧?我来伺候你。
一旦陷入回忆,思绪就毫无根际地漫游。
“随宁?我衣服忘拿了。”
这声音从浴室里传出来时,随宁还在躺着发呆,迟钝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擦,真有人喊他?
林深白?
随宁抱着衣服过去时,面色下意识浮上警惕。
说实在的,他对林深白有种仿佛到灵魂深处的熟悉感,这种情况下,很难不抱起戒心。
但林深白是真纯粹地忘记拿衣服了,很礼貌地接过来衣服,没对随宁做什么奇怪的举动。
随宁松了口气。
浴室里,林深白低头深嗅了下随宁递过来的睡衣。
款式就是他最常穿的那一款,深灰色,很简单的颜色,分明看着和平时没什么不同,林深白却嗅出了丝丝缕缕的冷香味。
像寒梅,像冬雪,但有点甜甜的味道。
他变态一样深嗅好几口,才恋恋不舍穿上了衣服。
走出浴室,床上的随宁见他进来了,面色闪过一瞬间的慌乱,低头小声问:“为什么一定要我过来陪你睡觉啊?”
“是,也不是。”林深白拽了拽睡衣最顶端的两颗扣子,声音压低了些,“这破地方,房子里都安不了空调,你那个房间冷吗?”
闻言,随宁踟蹰了瞬,还是点了点头。
是冷的。
这栋房子再大,说到底也就是个别墅而已,轮到随宁的时候就只剩下王姨张姨那样的小单间了, 没有空调,他也没放火炉。在雪原上的极端天气里,不冷不可能。
见状林深白笑了下,红唇勾起,墨眸深黑漂亮,他单膝跪在了床上,手握住随宁脚踝,热乎乎的掌心覆住足底,大方送予温暖,“嗯,我来给你暖暖。”
还没握上的时候林深白就心乱神迷了,一挨到那细腻若上好羊脂白玉的肌肤,更是难以自制,忍不住拇指按住,摩挲了两下。
随宁一惊,害怕地往后一蜷,小腿应激反应似地往林深白膝盖上踹了下,昂贵的真丝睡衣都被他踹出了个印。
反应过来后,随宁又急急忙忙红了脸,嗫喏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林深白极力按捺被这一脚踹出来的火气,将旖旎心思一压再压,才能勉强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随宁脚上,而不是其他更多更不可言说的地方。
随宁体质本就偏寒,冬天里时常浑身冰冷,手脚冰凉是家常便饭,而林深白在他身边就像个大火炉,这回别说冷了,都有些想冒热汗。
【888……林深白不至于吧?】随宁啧啧感叹,【火气真旺啊。】
随宁目光往那睡衣偏下隐晦的地方一扫而过,忽然也像新手上路似的,心脏砰砰乱跳起来。
【宿主,宿主?发生什么了?为什么我看到的是一片马赛克?!】888慌的一批。
马赛克估计是来到新世界后系统自动更新出来的功能吧,随宁乐不可支,终于逮到机会疯狂嘲笑888一顿。
笑完后,情绪又有点无端的失落。
林深白偶尔和他目光相接,瞳孔深处都是一片深到似乎永远也化不开、融不掉的暗色。随宁悄悄端详着,分明是不一样的两张脸,但许多微表情竟然出奇的相似。
雪原上漆黑深冷的冬夜,客人被主人终于热情的按摩给弄困了,打了个哈欠,酣然陷入了睡眠。
【888,我觉得……他和拜森很像。】
【甚至有时候我忍不住觉得,就是同一个人了……】
第二句话,低到几乎听不清。
林深白盯着小客人恬静的睡颜,过了很久,才静静覆上身,咬了咬他的耳朵尖。
*
雪原上昼短夜长,几乎像个北极村,每天天气都没什么变换,让人失了时间的概念。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几日,随宁经常得当林深白的陪练,但当人形抱枕倒不是必须,那天过后就只又去了一次林深白房间睡觉。
于一天下午,随宁突然道:【888,林深白的另一个病,是躁狂症吧?】
【叮!恭喜宿主答对,加两百积分。】
888好奇问:【宿主,你怎么猜出来的呀?】
随宁若有所思,【他有时候的情绪会很暴躁,但不会显露到别人身上,而是去搏击室疯狂练习,几乎要练废自己的身体。】
林深白控制情绪的能力很好,从来没让其他人看到他失控的样子过。
但得病了就需要用药,而用药效果太好了的话,有时候是会上瘾的。
随宁就是他的药。
厌食症尚可抵抗,躁狂症却像个慢性癌症,像迟早会一刀夺走他性命的死神,然而在随宁身边待着时,林深白的情绪就会平静很多,哪怕是躁狂症都能立时镇定下来。
那次抱着随宁他几乎整夜没睡,一直在痴迷地嗅少年后颈,拼命攫取那让他镇定的冷香,沉溺过甚,险些情难自禁吻上去。
所以接下来他就有意无意地让随宁待在了身边,随宁也是经过长时间的观察,才揣测出了躁狂症。
毕竟答对有奖励,然而万一答错了,听说反而会倒扣两百积分。
【躁狂症,】随宁沉吟须臾,【我明白了……】
就快到了随宁开学的时候,林深白也要返工了。
这次心理医生提出来的治疗方案他很满意,满意的不得了,直接给心理医生包了个大红包。
“下次还推荐我去什么地方,接着提。”林深白春风得意。
毕竟万一和他心爱的小怂包来个偶遇了呢。
心理医生:“???”
经过这段时间,随宁也佯作恢复了不少记忆的模样,但是一提到之前的家庭,他瓷白的脸庞便会顷刻灰颓下来,表露出满满的抗拒。
这也正遂了林深白的意,他巴不得随宁离那糟糕的原生家庭要多远有多远,最好接下来就只待在他身边,哪都去不了,只能相信他。
随宁再开学是大二下学期,他读的也是美术系,上学晚了一年,恰巧和苏之秋一个班。
搬离雪原后,随宁看到了林深白的另一栋房子。
也是别墅,但占地面积奇大,大到能称之为庄园了,随宁婉拒了林深白再次入住的邀请,不好意思说:“我要住学校宿舍的,那里也更便宜一些。而且——”
而且随柔确实有一点说对了,他老赖在林深白家里,会给被人造成困扰的。可能林深白只是素质好,没好意思提出来罢了。
林深白磨牙,什么搬出去,什么困扰,全是放屁!
他巴不得随宁就此住下来,但随宁都提了,他也不能说什么,表面便暂且应允了下来。
趁着谁都没注意,随宁留恋地多看了几眼庄园。
哎,谁说他不想住啊,他也很想住的好吗。
但为了人设分,就还是算了吧。
而且再待下去,他真是怕哪天一不留神就被林深白吃干抹净了,那样不行,得钓着他。
他可是早就看清楚了,林深白盯着他的眼神,简直像头饿狼。
林深白上午便匆匆赶去了公司,随宁留下来,在房间里默默收拾着要带的东西。
他自己来说是没什么行李的,但耐不住林深白给他买了许多,衣食住行样样俱全,差点就还买了辆车了,但随宁没驾照,再加上随宁也严令复述了好几遍不需要,林深白这才歇了心思。
管家挂着挑不出错的笑容,走到随宁身旁,双手递来一张卡,“随小少爷,这是先生给您发的工资。”
“工资?”随宁讷讷。
“是的,”管家道,“您在雪原上陪了先生许久,他说这是您应得的。”
“多少钱啊?”
“大概和先生之前想给您买的那辆车差不多吧,无需有心理负担,收下就好了。”
能买一辆车的钱?随宁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连忙说:“不行不行,我不能要!”
管家循循有礼:“先生说了,在雪原上的时候都是您当他的陪练,您体力并不好,这么多天天下来也并不轻松。按照时长,您得的工资并不算昂贵。”
随宁感激地笑了下,眼眸像两弯小月牙,他也知道这些都是推辞,应该还是林深白看自己只身一人,还断了家庭给的生活费来源,怕他拮据才发的工资。
“不用啦。”他道,明明是王姨张姨和林深白收留自己在前,这已经足够让他感激了。
而且,他之前也是这么过来的。
他有另外赚钱的方法。
婉拒了管家后,随宁回到学校报道,收拾好宿舍后,就抱着画板、颜料,还有零零散散的其他工具,来到了公园。
他用工整的毛笔字在简陋的硬纸招牌上写到:【自画像,一百元一张。S大美术专业,出画迅速。】
S大是老牌名校了,美术专业也很有名。
不少人往这边看来,终于在几分钟后,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妈妈犹豫坐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xunye的推荐票,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