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早晨热闹的特别早，走道里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有推餐车阿姨的吆喝声，病房里的苏焱却还睡得安稳。
护士来病房时他才不情愿地睁开眼，看到小姐姐一进来就顿住的身影苏焱才反应过来，自己和顾严理还挤一张床上。
“我，我去洗漱……”苏焱赶紧跳下床跑了出去。
怀里落了空顾严理才悠悠醒来，昨晚地方太挤，苏焱睡得不踏实，他担心苏焱掉下床更是没怎么睡，这地儿是没法呆了，顾严理对护士说：“你好，我想今天出院。”
“今天就出院吗？”小姐姐惊讶道，“这个我得问下大夫。”
顾严理坐起身：“麻烦你了。”
苏焱回来时手里拎了各种早点，他将几个袋子全摆在中间柜子上，招呼隔壁床：“杨爷爷，您早上爱吃什么？我买了好多种，一会儿陈叔来了也有。”
老人笑着摆手：“不用了，等下你陈叔会去买。”
“那可不一样，医院的早餐不好吃，我是跑外面早餐店买的，人可多了，肯定好吃。”
苏焱把早餐袋一一打开，杨爷爷推脱不过，拿了杯豆浆和包子，尝了口直点头：“嗯，好吃！”
苏焱挺得意，“哈哈，我就说吧，我买的错不了。”
杨爷爷又喝了口豆浆，说：“谢谢啊。”
“客气啦。”苏焱转身问顾严理，“等饿了吧？”
顾严理摇头，“不饿。”
苏焱给他拿出个包子，“我都饿了，这家早餐店好多人排队，我闻着包子香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顾严理咬了口确实香，对正吞包子的苏焱说：“我跟医生说了今天出院。”
“啊，今天就出院？你伤还没好啊。”
“没事，在这里也是躺着，不如回家躺得舒服。”顾严理看起来也没睡好，苏焱点头道:“那也行，医生同意吗？”
“大夫说下午才能走。”
“没事，不着急，嗯……”
顾严理看他欲言又止，问：“怎么了？要说什么？”
“你受伤没告诉你爸妈吗？”苏焱觉得奇怪，顾严理受伤在医院呆了一晚上他家里也没来个电话。
“不用，我家一般都只我一个人。”
“为什么？”苏焱一直对顾严理家的情况很疑惑，感觉他总是独来独往，从来不提家里的人，不像他天天哥哥爸爸妈妈挂嘴边。
顾严理开了口：“我爸工作忙很少在家，我妈……他们分开了，我和我爸一起。”
原来是这样，苏焱没再多问，“这很正常，没什么，小飞他爸妈就成天吵架打架，虽然还没离婚但也差不多了。”
苏焱想了下，说：“那我去你家吧。”
顾严理有点意外，接着点了点头，“好。”
顾严理家门口。
“111234。”顾严理边按密码边对苏焱说，“记住了？”
“啊，我记你家密码干嘛？”说是这么说，但苏焱还是在心里默念了几遍。
“没事可以过来玩。”顾严理说，这其实是他第一次发出这样的邀请。
“好啊。”苏焱很干脆地答应了。
门打开，苏焱搀扶着伤员进门，好奇地环视一圈后感叹道：“你家好大啊。”
这房子又大又空，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倒像个精致的样板间。不像他家，房子也不小，被他有囤物癖的妈妈摆满了东西，用来放衣服的跑步机，只是摆设的按摩椅，摆了一沙发的各种玩偶……
玩偶？
“我的小毛狗呢？你放哪了？”苏焱想起过年时给顾严理的小毛狗。
“在我房间。”顾严理指向一个房间，苏焱走到门口问，“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顾严理点头。
推门进去，顾严理的房间和他人一样收拾得干净整洁，一排排的书整齐摆放着，连床铺都铺得平平整整，小毛狗就安静地趴在枕头旁，苏焱拿起小毛狗使劲薅了几把软乎乎的毛说：“你该不会晚上抱着它睡觉吧？”
“没有。”顾严理回答时脸上神色不大自在。
不过苏焱完全没察觉到，他摸着肚子问:“是不是该做饭了？”
“嗯，点外卖吧。”顾严理拿出手机，苏焱马上摁住他，“不用，我来。”
“你确定？”
“就煮个粥，炒个鸡蛋可以吧？”
顾严理没意见。
“那有什么难的，你就坐享其成吧！”苏焱将人按沙发上便一溜烟跑去厨房。
他在厨房研究了下电饭煲，淘完米，估摸着加了水，按下煮粥键，之后打开回来时在路边商店买的鸡蛋和西红柿，打散鸡蛋放点盐，西红柿切块，再切了根火腿，打开老干妈，看着还挺有模有样。
“好了！”苏焱胸有成竹地端出两盘菜，西红柿炒鸡蛋和老干妈火腿，很简单看着也不错。
“滴。”粥也好了。
苏焱跑去厨房打开电饭煲，顿时傻了眼，“怎么这么稠！”
顾严理拄着拐杖到厨房，看到稠得像米饭的粥似乎并不意外，淡定地说：“水放少了，没事，熟了就行。”
“要不加点开水？”苏焱还想补救。
“不用了，能吃就行。”
餐桌上，顾严理在苏焱期待的目光下先夹了筷子鸡蛋。
苏焱有点紧张地问：“怎么样？”
顾严理神色镇定地回答：“可以吃。”
什么叫可以吃？
苏焱也夹起一筷子进嘴，还没嚼就吐了，“咸！”喝了口水才想起来，“啊，我忘了打鸡蛋的时候加过盐了。”
他有被打击到，指着另一个盘子问：“这个怎么样？”
顾严理又夹起片火腿吃了，看着苏焱不自信的眼神没说话，只是默默端起水杯喝了几大口。
苏焱也夹起一筷子：“呸，怎么也这么咸！”
“火腿和老干妈本来就是咸的，炒的时候不用加盐了。”
“啊。”苏焱像泄了气的皮球。
“没事，第一次做成这样不错了，我小时候自己刚做的时候菜都做不熟。”顾严理安慰他。
苏焱听了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做饭的？”
“八岁。”
“八岁？！”苏焱被这个数字吓一跳。
“嗯。”
苏焱想不起来他八岁都干了些啥，但可以肯定的是那时候的他啥也不会。
“我跟了我爸，他工作忙很少在家，一般都是留了钱让我出去买着吃，我吃腻了外面的饭菜就学着自己做了。”顾严理很轻松地笑了笑，“其实不难，失败几次就会了。”
苏焱听着心里不是个滋味，突然站起来要撤走碗盘，顾严理忙拉住他，“怎么了？要干嘛？”
“还是叫外卖吧，你受伤了别吃这些。”苏焱郁闷地说。
“真的能吃！”顾严理再强调了遍，“我饿了，不想等外卖。”
苏焱为了他第一次下厨，做成什么样他都要吃下去，何况也没那么糟，多喝点水就是了。
边喝水边吃完饭，苏焱去厨房收拾，顾严理靠在厨房门口看他刷碗，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以至于门开的声音也没听见。
顾绅一进门看到的就是正与人谈笑的顾严理，他很少见到儿子这样放松高兴的状态。
他将行李箱推进大厅，顾严理才发现他爸回来了，脸上的表情倏地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克制。
苏焱瞧他神色一变，朝外面喊了声：“爸。”
“嗯。”
沉稳的回应让苏焱蓦地紧张，他还没做好见家长的准备好嘛！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厨房，对着门口满脸笑地来了句：“顾叔叔好！”
“好。”顾绅轻点了下头。
原来这就是顾严理的爸爸，苏焱忍不住多瞄了两眼，顾严理长大后会是这个样子吗？父子俩长得很像，都是高大挺拔的身形，冷峻深刻的五官，平静沉稳的气质，不过顾叔叔显然更有压迫感。
看到顾严理拄着的拐杖，顾绅皱了下眉，问：“腿怎么了？”
顾严理回答：“打篮球扭伤了，这是我同学苏焱，也是篮球队的，这两天帮忙照顾我。”
“那你注意养伤，我回来收拾行李，明天一早的飞机。”
“嗯。”
父子俩的对话就这么突兀的结束了，顾绅的目光却还没从苏焱身上离开，多年来律师的职业习惯让他总是用带着审视的锐利眼神盯向对方，苏焱在这样的注视下莫名有种心虚的感觉，手都不知道要往哪放。
“这次出去多久？”顾严理挪着上前一步挡住了苏焱，苏焱才得以松了口气。
顾绅收回目光，说了句“一个月吧。”之后就拉着行李进了房间。
顾严理习惯了他爸这样来去匆匆，回头问苏焱：“晚上住客房可以吗？”
“沙发都可以。”苏焱随口一答，说完又看了眼顾严理他爸的房间，立即改了口，“还是客房吧。”
顾严理先领他到自己房间，翻找了几下，从衣柜里拿出几件衣物，“这是我以前的睡衣和没穿过的内裤，你应该能穿。”
递衣服的时候，他上下打量了几眼苏焱的身材，苏焱快速接个了过去，转而问他：“你的脚，晚上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那要不你也睡这好了？”顾严理下巴朝床抬了抬，挂在嘴角的笑看起来意味不明。
苏焱一时语塞。
顾严理笑了下，不再逗他，“放心吧，我自己可以。”
苏焱“哦”了一声，心想，一起睡也不是不可以。